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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病娇反派的正确姿势[穿书] 完结+番外 (躺春茶)


  零星半点的笑意和血色一起从面上褪得一干二净,仿佛也摒弃了一切喜怒哀乐,只剩下一张空洞雪白的脸。
  他望着屋顶的彩绘藻井,余光瞥见身旁少女一双手无意识绞着罗裙系带,目光游移,时而盯着光润细腻的青瓷茶盏,时而又盯着古色古香的尺牍案木。
  薛琼楼转过脸,静静看着她:“你有话说?”
  “我就是想问——”白梨鼓足勇气,深深吸一口气:“那对兄妹,你认识吗?”
  仿佛有一股洪流,席卷了所有声音,屋内一时落针可闻,洪流过后的余波荡开一缕静。
  和他本人一样的静。
  案上一盏青瓷茶盏,在这种流动的静谧中悄悄起了一道裂缝,碎成数瓣,好似雪天冰花迸裂,微不可闻。
  “你说的是那天被一群世家子弟欺负的那对兄妹?”薛琼楼将碎裂的茶盏推到一旁,茶叶泼了满桌,清褐色的冷水沿着桌缘连珠似的滴滴答答,轻描淡写道:“我们都在场,怎么不认识?”
  白梨悬在心里的石头跳得更高。
  她就不该这么直接问出来,这个人偷换概念!
  “如果你想问他们现在如何,我可以和你保证,他们已经安全着陆了,我还不至于食言自肥。”薛琼楼轻蔑地笑了一下:“现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白梨还能问什么!
  人证都没了,姜别寒这会指不定还十分感激他仗义疏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平息这出闹剧。
  “没了,你好好休息吧。”白梨走到门口又记起那块白玉牌,拿出来晃了晃,“这个……你要拿回去吗?”自动开锁功能好像会侵犯隐私权。
  薛琼楼抬起眼,轻笑道:“输给你的就是你的,不用还我。”
  愿赌服输、言出必行,大约也只有这点品质能在在他恶贯满盈的生涯里堪称“出淤泥而不染”。
  —
  “我、我真的能爬上去吗?”身穿粗布麻衫的少年站在阴影里,衣服的边缘毛毛糙糙地卷着线头,脸颊瘦削得凹陷进去,唯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面前立着的白衣少年笑道:“当然可以,只要你按我说的方法去做。”
  “等一等,哥哥。”躲在哥哥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女怯生生地喊了句,“可是……可是那块石碑是不能爬上去的吧,而且那些血是法阵的阵眼,要是不小心破坏了法阵,我们就惹大.麻烦了。”
  这对兄妹都只不过十六七的年纪,衣着整洁但寒酸,与面前这片冰壶秋月相比,犹如凡尘泥地里打滚的落魄叫花儿。
  “这是你们要考虑的事情了。”白衣少年一脸无所谓地眺望着霞光,“我只负责授之以渔,你要是没这个胆子的话……”他讥讽地笑了笑,刻薄地说:“过不了一年,你就等着给你妹妹收尸吧。”
  “你!”
  他双拳猛然攥紧,手背青筋根根突显,望着不远处那块石碑的目光,时而踟蹰不决,时而坚定不移。
  “哥哥,我们走,别听他鬼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少女拉着他便走,回头瞪了一眼:“飞舟上是有管事的吧?你就不怕我们把你现在说的话告诉管事,让他们把你赶下去!”
  一道金光照面劈下,身前五粒小巧的棋子,堵住了两人的退路。
  “我说了,我只是心血来潮想帮人而已。”那个看上去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白衣少年懒洋洋地撑着脸,目光未动分毫,“我把爬上石碑的方法告诉你们,想不想上去你们自己决定,不过你们要是将我一腔难得的好心宣之于众的话——”
  他幽黑的目光滑过来,笑意收敛,眼底杀机四起:“那你们就永远闭嘴。”
  两人面色雪白。
  “两只蝼蚁死在船上,应该也没人会管吧?”他看了眼弱质纤纤的少女,忽又展颜一笑,用一种商榷的语气:“不如先杀你?”
  哥哥的目光中满是玉石俱焚的杀意。
  “你这么瞪着我,是有什么不满吗?”白衣少年又看他一眼,哂笑道:“你是舍不得让我来动手吗?好说嘛,毕竟血浓于水,那你亲自来动手怎么样?杀了你妹妹之后,我再来杀你,让你们黄泉路上好作伴……怎么又瞪我?这么瞪着我,我又不会死。”
  两人的眼神看上去要把他碎尸万段。
  “考虑清楚了吗?”少年转过身,面上浮现疏离而又虚无的笑意,刀光剑影都收了回去,好似方才的剑拔弩张只是一个错觉,面无表情:“考虑清楚了,你们就滚吧。”
  屋内静谧无声,仰面躺在椅子里的少年因失血脸色苍白,整个人埋在狐裘绒毯里,像一片单薄的宣纸,或是一瓣触之即碎的脆瓷。
  他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再睁开时,案头一只又胖又矮的小瓷瓶闯入眼帘。
  瓶颈上穿了根红绳,另一端系着一粒红木做的蜜饯,雪白的底,画了两个小人,一个皱着脸好像在喊苦,另一个将蜜饯往他嘴里塞,一面又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
  薛琼楼微微勾起一个冷笑。
  计划被打乱又如何?没了闻家那条走狗,他还可以再找两条出来。
  世上再无第二把长鲸,再怎么补,也补不全了。
  唇角有蠕蠕的痒意,他抬手轻轻一抹,满掌鲜血淋漓。


第19章 白鹭洲(八)
  ——到底认不认识呢?
  白梨回去的路上还在琢磨这个问题。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如果他不认识那对兄妹,那这便是阳谋,因势利导;如果他认识那对兄妹,便是阴谋,暗中作梗。
  不论是阳谋还是阴谋,他都在逼着姜别寒做抉择。明明能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偏要装成力不能敌的模样,让姜别寒别无选择,退无可退,意气之下,折损长鲸。
  因为先前下棋时已经试探过一次,所以他很确定,姜别寒一定会做出这样的抉择。
  至于那对罪魁祸首的兄妹,姜别寒不救,愧对良心,他救了,愧对众人,不论哪个选择,对于正道魁首的男主来讲,更是一场雪上加霜的申饬。
  高端局,玩不过啊。
  白切黑太阴险了。
  眼前又浮现出白玉上狰狞刺目的黑紫瑕疵,白梨脚步一顿,恍然天际望向铅灰色的厚重云层。
  那样一个养尊处优、神通广大的人,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疤痕?
  —
  茶水沿着桌角滴落,血水沿着椅角滴落,两股涓涓细流交织在一起,一路蜿蜒至门口,又沿着门缝平铺成一条细线。
  陷进椅中的白衣少年一动不动,眼神停滞,面色空洞仿佛被抽走灵魂。
  屋里很暗,门窗关得严严实实,身旁乌沉沉的桌案、碎了一地的茶盏、梨香木的四扇屏风,都淹没在黑暗里,一片污流奔腾而过,只剩下他和身下这张椅,像黑水中涌起的一朵白浪,随波逐流。
  手里捧着书,但不喜欢读书;指间捏着棋,但不喜欢下棋。
  背错一个字,他的仆从就会少一个;下错一个子,他的老师便会少一个。
  “能爬上来吗?”
  黑崖四万八千丈,将铅灰的天空切成一条细细的线,漫天霞光像倒灌的血水,从这条细缝里挤进来。
  四壁空阔如旷野山谷,稍有一丝声音便能产生黄钟大吕一般的回响。
  崖顶立着一道颀长白影,绣着金色鳞纹的衣角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俯身,站得太高,看不清面容,温和的话语被海风送下来时,也已经变得支离破碎。
  “我给你指个路吧——攀住右边那块石头。”
  锈迹斑驳的黑岩,像长在悬崖上的漆黑巨角,玉白的手带着一点婴儿肥,小心翼翼地抓上去,像个在悬崖旁蹒跚学步的孩童,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指甲缝里都是污泥和血迹。
  海风割面,海水咆哮若万马奔腾,手碰到岩石的一刹那,他仿佛听到漆黑滑腻的岩石发出了嘲讽的讥笑。
  咔擦一声断裂。
  身体急速下坠,崖壁上留下五道血痕。
  “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是不是蠢?”
  白衣翩翩的男人一手负后,一手执折扇,象牙雕成的扇骨莹润如脂,翡翠扇坠在夕阳光影中掠出一道炫亮的光。
  “看我作甚?看下面。”
  下面……
  衣摆一重,崖底遍地的蛇群里,探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拖着半截身体,唯一双眼眸亮得惊人,像死灰中燃烧的炭火,歇斯底里地迸发出最后一抹回光。
  “少主,我们、我们是朋友吧……能不能拉我一把……”
  于是那只碰过岩石的手,犹豫了一下,拉住了陪伴自己八年的仆从。
  手上一重,一道血影闪过,离他越来越远……很快他发现,不是那血影逃得太快,而是自己在不断下坠。
  铺天盖地的蛇群,霎时将他淹没。
  “你把他当朋友,可他却把你当垫脚石。”男人在椅子里坐下,好整以暇。
  日影逐渐西斜,鲜血淋漓的手终于攀上崖顶,下一刻一只雪白的靴子踩上来,轻轻一碾,五指发出脆响,火烧火燎的疼。
  “你以为,爬上来,就结束了吗?”男人俯身嗤笑,白靴轻轻一踢,将他踹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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