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荀殷欲言又止,看上去有些难为情。
隆安皇帝心道:“奇了怪了,秦荀殷虽然素来毕恭毕敬,不爱说话,也甚少发表自己的言论,但是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他既为难又不好意思的样子。”
“爱卿有话直说,在朕面前,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隆安皇帝道。
秦荀殷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他这模样让隆安皇帝心中痒痒,更是好奇心大盛,半晌后秦荀殷双腿一弯,跪在隆安皇帝面前。
隆安皇帝无奈道:“爱卿有话直言即可,怎么又跪下了?快起来!”
秦荀殷道:“臣有一事相求。”
隆安皇帝更是奇怪,秦荀殷入仕以来就没求过他什么,如今他要权利有权利,要地位有地位,要富贵有富贵,还能有什么事是他想做却做不到,非得求到他面前来的?
“爱卿请讲,朕若是能办到,一定答应你。”隆安皇帝道。
秦荀殷抬起头,对隆安皇帝道:“臣想请皇上给微臣赐婚。”
隆安皇帝的脑壳顿时就大了。
不是他不愿意给秦荀殷赐婚,而是前两次给秦荀殷赐的未婚妻都被秦荀殷给克死了,后来秦太夫人又找媒婆说了一个,也被秦荀殷克死了,隆安皇帝这婚赐的就赐出了心理阴影,不愿意再管秦荀殷的婚事了,谁知道秦荀殷如今却主动求上了门来。
秦荀殷见隆安皇帝面色为难,脸上就显出满满的无奈来,他道:“皇上也知道,臣如今已二十七,可府里别说女主人了,连个侍妾都没有,母亲为此伤透了脑筋,眼看着她老人家一天天老去,整日为子嗣烦忧,微臣这个做儿子的实在不忍,这次回京,身边的人时不时地就在微臣的耳边念叨子嗣的事情,微臣听着也着实心烦,就想…就想早日解决了这事。”
隆安皇帝道:“你想娶谁,你自己上门去求娶不就行了。”
秦荀殷闻言,一脸痛苦地望着隆安皇帝,无可奈何道:“微臣克妻的名声不知皇上知不知道,微臣就是因为顶着这个名声,所以没人愿意嫁给微臣,微臣就是踏破了人家的门槛,人家也不会把女儿许配给微臣,微臣无能,这才求到皇上面前,请皇上给微臣做主。”
隆安皇帝不愿意管这不吉利的事,琢磨着是不是可以找个借口将秦荀殷打发出去,但想了想,又觉得只怕不好打发,他道:“你先起来说话。”
秦荀殷跪在地上不愿意起来,望着隆安皇帝唉声叹气:“皇上若是不愿意给微臣赐婚,微臣只怕就只能断子绝孙了,微臣头上这威远侯的爵位也只有让侄子来继承,他日微臣若是在战场上战死,见到秦家的列祖列宗,微臣…”
他似乎想到了那个没办法向列祖列宗交代的场景,连话都说不下去了。
他顿了顿语气,继续道:“皇上乃是真龙天子,微臣相信,有真龙天子的庇佑,微臣此次定能得偿所愿,让秦家上下族人安心,还请皇上成全。”
隆安皇帝实在不愿意淌这浑水,但是秦荀殷所求这般合情合理,他若是不应允了他,只怕会寒了西北将士们的心。
前线将士作战,不求自己能够得以保全,但求家宅安宁和顺,若是家中都无法顺遂平安,守在阵地的将士们又如何能全心全意镇守疆土?
尤其是主帅。
威远侯府至今没有女主人,太夫人身边虽然有两个儿子相陪,但到底不是自己亲生,总是隔着几层。自古忠孝难以两全,秦荀殷长年在西北,无法陪在太夫人身侧尽孝,
已是遗憾,更心怀愧疚,若是因为国尽忠而断了嫡系子嗣,岂不是更是不孝?
若秦荀殷没有求到他的面前来还好说,如今他既然求了过来,隆安皇帝就算不愿意管,也必须得管了,否则定会惹人非议,说他这个为君者只知道吸将士的血,却连将士的最根本诉求都不愿意理会,无后为大,可见子嗣的重要性。
“你想娶哪家的姑娘,自己心里有数了吗?”隆安皇帝妥协道。
第二十一章 左右眼都跳灾
左右眼都跳灾
秦荀殷回答:“是刑部尚书古大人的千金,古家大小姐古言玉,微臣回来的时候路过清水寺,机缘巧合救了她一命,京中便传出些流言,损了人家姑娘清誉,微臣就想正巧府里没有女主人,不如微臣就娶了她好了。”
古宏不过是个二品文臣,家中既没有爵位,手里也并无什么权势,他能当上刑部尚书,还是隆安皇帝见他颇有几分本事,才亲自将他提拔上来的,对他倒是放心。
只是隆安皇帝道:“古宏只怕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你。”
“满汴京城,只怕没有哪家愿意将女儿嫁给微臣的。”秦荀殷很无助。
“朕知道了,这件事朕会好好琢磨琢磨,你若是无事便先回去吧,”隆安皇帝道。
秦荀殷知道,隆安皇帝这是松口了,只是到底会不会为他赐这门婚事,还得看他调查后的结果,隆安皇帝已经足够忌惮他,必不会让他和朝臣有更多的瓜葛。
而倘若古宏是个安分守己的,这门婚事便无阻碍了。
秦荀殷谢了恩,退出御书房。
古府,古言玉今日早上起来,眼皮就一直跳啊跳的,
直到用了早膳也没消停,她坐在房里看书,忽然问春花:“右眼跳灾,左眼跳什么来着?”
春花回答:“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姑娘是哪边的眼皮在跳?”
古言玉道:“左眼。”
“那说明姑娘最近会有好事啊!”秋月抱着一个花盆走进来,笑眯眯地接话,她把花盆放到堂屋里的花几上,又道:“奴婢刚刚去端花盆的时候,听到养花的婆子说,老太太刚刚在屋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也不知是什么事,姑娘要去看看吗?”
“当然要去,”古言玉赶忙放下手里的书,笔直地朝外冲,“祖母年纪大了,突然发大火,容易伤了身子,秋月,你陪我去祥和院,春花,你去请个大夫来。”
主仆三人分两边走,古言玉赶到祥和院的时候丫鬟正在屋里收拾被老太太摔碎的十样锦茶盅,古言玉眼皮又是一跳,这套茶盅老太太可是很喜欢的。
“祖母为何事发了这么大的火?”古言玉走到老太太面前,容青识相地让开,古言玉伸手轻轻拍着老太太的后背给老太太顺气,“祖母快别气了,仔细伤了身子。”
老太太深深地吸了几口气,面色稍霁。
待丫鬟将屋里重新收拾干净,容青吩咐屋里的丫鬟道
:“你们都出去吧,若没有叫你们,都不要进来。”
秋月与其他丫鬟们一众退了下去。
容青微微一福身,道:“大姑娘来得正好,老太太正吩咐奴婢去请大姑娘呢。”
古言玉疑惑道:“到底是何事?”
老太太握住古言玉的手,微微叹了口气。
“是大夫人,”容青回答,“老太太担心真的有人对大姑娘和五少爷不利,特意吩咐奴婢调查流言之事,奴婢已经查得十分清楚,是大夫人专程使了银子,找人传出去的。大夫人主持中馈多年,对外面的事情不可能不清楚,尤其是威远侯克妻之事,她明明知道谁嫁给威远侯谁就得死,她却还是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所以老太太才格外生气。”
古言玉则想,多行不义必自毙,陶翠翠这蠢货跟她女儿一样蠢,做个事情都这么不利索,竟然还真让老太太查出了源头,活该!
她秀丽的眉毛微微拧起,并未露出意外之色。
老太太就问道:“你早就猜到是她?”
古言玉苦笑:“祖母,母亲平日里待我不是极好的吗?无论我犯了什么错,她都会给我兜着,她教我如何勾引卫公子,如何对卫公子死缠烂打,不让他接触别的姑娘,还告诉我,祖母和父亲都是极疼我的,倘若我想见卫公子,你们却不同
意,就让我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吧,所以只要我以死相逼,我总能得偿所愿的。还有二妹妹,对我毕恭毕敬,谦让有礼,总是帮我说好话,她们母女对我多好啊!”
她嘴上说着好,脸上却看不出半分好来,好似有满腹的愁苦无处宣泄。
她道:“祖母应当知道,有一个词,叫捧杀吧,这是很多当家女主人对家中的其他子女惯用的伎俩,我只是没想到,母亲竟然也会用这种方式来对付我,我虽不是她亲生,可到底也是敬她的呀,她怎么就如此看我不惯呢。”
老太太面色沉怒,对古言玉道:“没事的,祖母会给你做主。”
古言玉思忖片刻,却道:“这件事便就这样算了吧,难不成还要闹出去让别人看我们古家的笑话吗,让别人知道古家主母蓄意谋害嫡长女?”
她微不可闻地发出一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冷笑:“我已经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了,二妹妹和三弟也该议亲了,四妹妹也不小了,这事若是传了出去,他们还如何做人呢?孙女又如何自处呢,所以啊,这件事便让她过去吧。”
容青一下子红了眼眶:“难不成大姑娘就白白受了这等委屈?”
古言玉就笑:“有什么委屈的,只要祖母护着我,爹爹护着我,我不觉得委屈,以后我防着点母亲就是了,我也不是以前的傻子了,他们没那么容易害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