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荀殷啊秦荀殷,她到底还是没能逃脱“情”这一字。
“别哭,”秦荀殷以为她在害怕,低声安抚她,“悬崖你都敢跳,现在还没死,怕什么,我会把你安全带上去。”
古言玉吸了吸鼻子,逼回眼眶里的眼泪,深吸口气,道:“我没在害怕。”
“那你哭什么?”秦荀殷一边同她说话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琢磨着怎样才能上去,也没注意到古言玉的自称从“妾身”改成了“我”。
“我只是觉得侯爷您这样做不值得,您跟着我跳下来干什么?不是找死吗?”古言玉抽抽搭搭地说,“我死了便死了,您却不同。”
秦荀殷没想到这姑娘心里装的竟然是这种事情,他道
:“我说值得就值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秦荀殷打断她的话,“好了,别想那么多,我们得想办法上去。”
他们现在就挂在悬崖上,距离上面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古言玉听秦荀殷这么说,也没心思伤心难过加感慨了,她抬头朝上面望去,讷讷道:“恐怕有点困难。”
想了想,又补充:“应该也不是很困难,秋月他们会想办法丢一条绳子下来的。”
秦荀殷对这种事情不抱希望。
谁知下一刻,崖顶就传来秋月尖声尖气的呼喊声:“夫人,夫人?”
“我在这儿呢!”古言玉惊喜地回应道,她脑袋扬得高高的,却根本看不见秋月的身影,估摸着秋月也根本看不见她,古言玉有点苦恼:“你去找绳子,把我和侯爷拉上去。”
“左四去找了,”秋月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同样带着惊喜,“你和侯爷还好吗?”
“我们没事。”古言玉回答。
秦荀殷身边的人都是办事效率极高的,左四很快找了绳子折返回来,将绳子的一头往悬崖下丢,秦荀殷一手搂着古言玉,一手握着剑柄,根本没空余的手去拉绳子,古言玉只好
靠自己,那绳子在她的面前荡漾过来荡漾过去,古言玉就是抓不住。
没办法,她只能去折距离她最近的那根树枝,企图用树枝将绳子勾过来。
古言玉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将树枝折断,又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将绳子勾到手里,秦荀殷道:“将绳子拴在你的腰上,双手抓紧了,你先上去。”
“可是…”
“别可是了,这绳子一次只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你上去后再将绳子放下来,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把你留在后头自己先上去。”秦荀殷道。
“好。”古言玉不再与他争执。
上面有人拉,古言玉想要上去并非难事,她很快就到了崖顶,被秋月一把抱住,秋月见到活着的古言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古言玉却没心思跟秋月一起喜极而泣,她赶忙将身上的绳子解下来交给左四,让左四丢给秦荀殷。
很快,秦荀殷也上来了,古言玉吃力地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秦荀殷从悬崖上爬上来,那双眼珠子像是落在了秦荀殷身上似的,半晌都没有动。
秦荀殷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满地尸体,然后走到古言玉的面前,朝她伸出手:“走吧,下
山。”
古言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将手放到秦荀殷的掌心里。
一行或受到惊吓或受了轻伤或受了重伤的人互相扶持着往山下走,上了船,扬帆赶忙往回赶,等风尘仆仆地回到客栈时,倒是将刚从外面逛街回来的六皇子吓了一跳。
“不是去蓬莱山了吗?怎么弄得这样狼狈?”六皇子惊愕地问。
有秦荀殷在,回话的自然是秦荀殷:“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几个刺客,梁文聪的人。”
六皇子眉梢跳了跳:“梁文聪都下了大牢了他还有党羽在外面蹦跶呢?”
秦荀殷不置可否,他懒得和六皇子多说,领着受了惊吓的古言玉回客房去了,六皇子还想问点什么,外面有禁卫军的进来禀道:“六皇子,那位梁夫人刚刚在牢里去了。”
“死了?”六皇子眉头挑了挑,“怎么死的?”
“应该是病死的,那位夫人身体本来就不好,据说以前每日都要喝药,自打进了大牢,药自然就断了,她身体一日比一日糟糕,刚刚就被发现已经去了。”
六皇子心情沉重,挥挥手道:“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梁文聪。”
禁卫军领命退了下去。
“梁夫人没了?”客房里,古言玉蹭然站了起来,她动作幅度大,扯动了脖子上的伤口,一阵撕心裂肺地疼,“怎么突然就没了?”
秦荀殷将她按到座椅上坐下:“她身体不好,突然经历了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打击,熬不过去也是正常。”转而吩咐道:“把她好生安葬了吧。”
禀报的禁卫军退了下去。
古言玉刚刚从阎王殿走了一遭回来,此刻正是心绪不宁的时候,梁夫人的死让她又生感慨,只觉得这生命当真是脆弱,也不知道她死的时候有没有怨恨梁文聪,让她和她的家人落到那样的境地,有没有悔不当初。
古言玉不明白,梁文聪为什么要走这样一条险路。
权利、地位、富贵,就那么让人沉迷吗?为了得到这些东西,甚至不惜冒着拖着上下九族去死的风险也要不顾后果地往前冲?
这些人当真是失了心智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见光明的黑暗
不见光明的黑暗
秦荀殷道:“我还有事要处理,你先休息,不用等我。”
古言玉猜到他是要处理梁文聪的余党,乖巧地点了点头,等秦荀殷出门后她就让秋月进来伺候,躺床上没一会儿就睡沉了。
然而,她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在做梦,梦见了前世很多事情,陶翠翠和古言依的欺骗和利用,卫庭轩的厌恶和心狠手辣,还有那一地冰冷的大雪。
大雪太冷了,冷得令人瑟瑟发抖。
然后她梦见了悬崖,她不小心掉进了悬崖里,身体一直在往下掉,往下掉,身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没有尽头似的,她在急速地下坠,所有的一切都在离她远去。
她要沉入深深的不见光明的黑暗里。
只点着一站油灯的房间里,古言玉从噩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望着头顶的床帐,觉得有些头疼,她想喝水,便自己起身去倒水,人刚走到桌边,屋外传来秦荀殷的脚步声。
古言玉披上外衣,给秦荀殷开门。
秦荀殷有点意外:“怎么还没睡?”
“刚醒,”夜半三更,从睡梦中刚刚回过神来的古言玉声音有点懒懒的,“恰好听到侯爷回来,忙到这么晚,侯爷吃饭了没有?”
“吃过了。”秦荀殷反手将门关上,古言玉穿得单薄,秦荀殷想抱一抱他,想到自己现在还满身的尘土气,只好半路放弃,道:“地上冷,去床上躺着,我先去洗浴。”
古言玉点点头,喝了水就躺到床上去,她睡意去了大半,现在就有点睡不着,又下床从箱子里翻了本书出来看,才看了几页秦荀殷就洗完澡出来了。
男人身高腿长,往床上一躺,半边床就耐不住地微微下沉了些,古言玉往秦荀殷的方向偏了偏,手里的书险些掉下去。
“不想睡了?”秦荀殷问。
“暂时不想,妾身打扰侯爷了?”古言玉见秦荀殷没做声,以为他是默认了,便放下书道:“那妾身不看了,侯爷快休息吧。”
“还早,”秦荀殷声音微微有点嘶哑,“可以做点别的事情再睡。”
古言玉朝他投去一个狐疑的眼神:“什么事情?”
秦荀殷淡淡地一笑,伸手将古言玉揽进怀里,嗯,别的事情,自然是美好的能拉进夫妻关系的灵魂结合的事情,这些天他忙着处理梁文聪的事情,都没怎么疼爱他的小妻
子。
古言玉:“…”
第二日晚起是一定的,古言玉用早膳的时候听秋月说道:“今早禁卫军的人来报侯爷,说昨晚梁文聪在牢里自杀谢罪了。”
古言玉用膳的动作顿了顿,继而面无表情地继续吃饭,好像不过是听到了一件再不过寻常的事情,半晌后,她却又对秋月说:“去问问侯爷,能不能将梁文聪和梁夫人葬在一起。”
“算了,”想了想又打消了这念头,“指不定梁夫人根本不愿意跟梁文聪合葬呢。”
秋月:“…”
半个月后,新任命的知府抵达了东海,前前后后和秦荀殷做了三天的交接,然后拉着秦荀殷和六皇子到春熙楼吃了一顿饭,饭后,秦荀殷从春熙楼回来跟古言玉说:“明日回汴京。”
古言玉微微一笑:“这边的事情总算完结了。”
从东海到汴京,路上花了小半个月的时间,秦荀殷要先送六皇子回府,然后进宫
面圣,暂时还没空回侯府,古言玉便与秦荀殷在城门口分手,三夫人和五夫人在垂花门前迎她,妯娌几人许久未见,忽然重聚,竟微显得尴尬。
三夫人关切地问:“二嫂此行可一路顺畅?”
“有侯爷相护,自然平安无事,多谢三弟妹关心,”又看向五夫人,“五弟妹看着似乎比我离开时瘦了些,是不是太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