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照顾着陆老夫人用完早膳,两人坐在那里闲聊。
然后,陆砚和霜霜就过来了。
陆老夫人愣了一下:“砚哥儿,你怎么没上朝?”
按说昨天述职完,陆砚就该上朝了,怎么今儿还过来正屋了。
陆砚向陆老夫人见礼:“昨天我和皇上又请了几天的假,等理完府里的事再上朝。”
陆老夫人怔了一下。
骤然回来,陆砚手头上定有许多任务,估计得理几天。
也好,不差这几天,等彻底弄完再上朝也不迟。
陆老夫人便点了点头:“也好,你和霜霜快坐下吧。”
蒋琬也跟着道:“弟妹如今是双身子,不能久站,快坐下吧。”
霜霜闻言看了蒋琬一眼。
蒋琬的神情依旧如昨,温柔和善,一脸关心她的样子,谁能想到蒋琬竟然是这样的人。
陆砚和霜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陆砚坐下后道:“祖母,正好现在大家都在,我有件事要说。”
陆老夫人捻动着佛珠:“有什么事,你便说吧。”
瞧陆砚这正经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大事要说似的。
可府里现在风平浪静,一切都很好,应当没什么事啊。
蒋琬的眉心则又跳了起来。
今晨一起来,她的眉心就跳个不停,把陆思朗送到学堂后终于不跳了。
可现在又跳了起来。
蒋琬心下有些慌乱,她说不出来这感觉。
陆砚则是看向柳川:“把人带进来吧。”
柳川应诺:“是。”
过了一会儿,柳川便提了好几个人进来。
这些人衣衫凌乱,脸上还带着血迹,一瞧着便是受了拷问的样子。
陆老夫人骇了一跳:“砚哥儿,这些人是……”
蒋琬也凝了眉。
和那帮杀手联系一直都是蒋寒的事,她从没有出过面,自然不认识这些人。
陆砚开口道:“这些人,便是前些日子绑走霜霜的杀手。”
陆砚话音一落,满堂皆静。
蒋琬正拿着茶杯喝茶,她闻言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没拿稳茶杯,茶水洒了一身。
这怎么回事?
明明之前陆砚说那些杀手都服毒自尽了,怎么现在又找到了?
蒋琬的心一片冰凉。
陆老夫人也是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砚哥儿,这是怎么回事?”
陆老夫人也是有些想不明白。
不过不管怎样,找到了凶手就是好事,这样便可为霜霜出气了,不能叫霜霜白白咽下这委屈。
陆砚垂眸看着那些杀手:“说吧,把你们知道的,一字一句地说出来。”
这些杀手是前几天被柳山带回来的,俱都受了拷问,把什么都给招了。
这些杀手便把蒋寒使了钱,让他们绑走霜霜藏起来的事都说了出来。
陆老夫人越听眉头蹙的越近,这竟然是蒋寒做的?
她下意识看了蒋琬一眼。
这些杀手刚说完,护卫们就把他们都带下去了。
陆老夫人刚要开口,陆砚就道:“祖母,还没说完。”
陆砚说着看了柳川一眼。
柳川上前几步,然后把那天晚上他跟着蒋琬去了蒋府见到的、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柳川说完,屋里一片静默。
陆老夫人只是觉得荒谬,她不敢相信:“砚哥儿,你是不是弄错了,这事怎么会和你大嫂有关呢?”
可陆老夫人越说声音越低。
她知道陆砚的性子,既然陆砚都把这事说了出来,那说明这事是真的。
蒋琬是真的存心想要害死霜霜。
陆老夫人觉得她有些冷。
那个一贯懂事端庄的蒋琬,怎么会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
如果不是蒋寒贪色,霜霜现在早就死在了某个角落里。
这样的心计,这样的手段,陆老夫人觉得她是不是从来没有认识过蒋琬。
所有人都看着蒋琬。
蒋琬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就好像没听到这一切一样。
现在蒋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陆砚一早就找到这些凶手了,不过谎称没有找到而已。
这一切,都是陆砚设的一个局,而她,一早就跳进去了。
蒋琬的眉心忽然不跳了。
她的心绪异常的平静。
蒋琬知道,既然她做的事都暴露出来了,那便是彻底完了。
依着陆老夫人和陆砚的性子,定会公事公办。
她再也做不成高高在上的陆大夫人了。
她彻头彻尾地失败了。
良久。
蒋琬才开口道:“没错,都是我做的。”
她的神情没有任何异常,声音也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只是说出了一个寻常的小事而已。
霜霜没有说话,她看着蒋琬。
她只是想知道,蒋琬为什么这么恨她。
陆老夫人的声音有些颤抖:“琬儿,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陆老夫人从没想过蒋琬会是这样的人。
这些年来,蒋琬上上下下的操持,她早把蒋琬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女。
可有朝一日告诉她,这全是假的,蒋琬都是装的,陆老夫人如何能接受。
蒋琬却忽然笑了起来。
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抬手抹去了面颊上的眼泪。
“为什么?”
她定定地看着陆砚,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意:“为什么……”
蒋琬心里明白,今天的事一出,她再也逃不过去了。
她或许会被关进庄子里老死,或许会被毒死,总之,她再也见不到陆砚了。
她再也见不到这个她爱了一辈子的人了。
可直到现在这刻,陆砚都不知道她的心意。
蒋琬想,她这一辈子都是为了陆砚而活。
现在就要到了这最后一刻了,他总得知道她的心意,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人这样爱他吧。
…
蒋琬想起了许久以前。
她还是个普通商户家的女儿。
她住的地方是大周朝出门的苦寒之地,流放了许多罪臣及其家眷。
她们也都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直到那天,她见到了陆砚。
见到陆砚的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陆砚。
她那时想,虽然她家世很差,可陆家也已经低到了谷底,她还是有希望嫁给他的吧。
她有意无意地出现在陆砚身边。
可陆砚就像是从没看到过她似的。
日复一日,蒋琬清晰地认识到,陆砚一点儿都不喜欢她,他眼中没有她,他不可能娶她。
可她该怎么办啊。
她只喜欢陆砚,她想一辈子都看着他。
于是,蒋琬嫁给了陆晋,成为了陆砚的大嫂。
这样一来,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看着陆砚吧。
蒋琬觉得很满足,能这样看着陆砚,和他住下同一屋檐下,她便满足了。
可后来回了京城,陆砚开始忙碌起来,总是不着家。
后来,陆砚更是娶了霜霜。
至此,蒋琬再也忍受不了了。
她无法忍受看着她喜欢的男人和另一个女子在一起,甚至还要生儿育女。
所以,她才会想尽一切办法地害霜霜。
只有把霜霜除掉,才能回到以前的日子。
听完蒋琬的话,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人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陆砚眉心处一道深深的皱痕。
蒋琬……竟然有这样的心思。
蒋琬说完后,则是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她隐瞒了一辈子了,终于能说出来了。
她喜欢的人也终于知道她的心意了。
陆老夫人则是差点没晕过去。
她老泪纵横:“冤孽啊,冤孽啊……”
谁能想到蒋琬竟然一开始,就是为了陆砚嫁过来的。
身为大嫂,却喜欢小叔。
后来更是不知礼义廉耻,想了各种手段想要害死霜霜。
或许,这样的蒋琬才是真正的蒋琬。
陆老夫人想起了死去的陆晋,还有眼前的陆砚。
她眼前发黑。
这究竟是因为什么啊,家门不幸!
蒋琬却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很正常的,她一点反悔的意思都没有。
陆老夫人见状更是心寒齿冷。
蒋琬拂去脸上的眼泪:“我做错什么了?”
“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个人。”
就算她目的不纯,可她嫁过来后,却对得起每一个人。
她照顾体弱的陆老夫人,照顾忙碌的陆砚,还为他们陆家诞下陆思朗。
她没做错!
陆老夫人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陆砚却抬了眼。
他看向蒋琬,声音很低:“那我哥呢?”
蒋琬一下就怔住了。
陆晋……
陆晋和陆砚性子很不一样,他是个温润如玉的郎君。
虽然染了病,但从来没抱怨过。
自打她嫁进门后,一直很好地待她。
但凡她不愿意的,从来没强迫过她,一切都以她的喜好为主。
他待她那样好。
直到他临死前,蒋琬才知道,原来陆晋一早就发现了她的心不在他身上,一早就知道她喜欢陆砚。
可陆晋却从来没点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