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常在折家干活, 哪里能不应, 这要是出事,她也得遭殃,道:“反正都有空屋子,那我就让他住下。”
平妈妈便将厨房的活给她, 自己去外院守着小沈先生和折家两个小的。
秋宴是惯常在那里候着的, 见了平妈妈来, 笑着道:“平妈妈,可带了好吃的?”
平妈妈:“去,整天想吃的,仔细当好差才是正经的。”
秋宴奉承她,“有这么好的主家, 我怎么会不上心?”
平妈妈就拿了个肉包子给他吃,她自己是奴婢出身,从来不为难家里这几个秋。
秋宴和四个秋丫头来折家快有四个月了,平妈妈冷眼瞧着,之前是秋沁和秋宴最喜欢出头,人也机灵,大家便喜欢使唤这两个,得的赏银也最多,如今日子渐渐过去,秋湖也开始冒脑袋了,常往折晚那边凑。
平妈妈往书房一看,门窗敞开的地方,秋湖就在那里站着,恭恭敬敬的捧着给折晚吃的枣糕,时刻盯着折晚的动静,在平妈妈来的这点时间里,还给折晚添了一次茶。
倒是个有主意的。
平妈妈就进去,折晚正闲着无聊——小沈先生教折虎念的书她又不想听!于是就在那边看起杂书来,折家老屋的书多,折家嫡系搬走的时候,很多书都带不了,于是就挑挑拣拣,留下了这些杂书,倒是便宜了折晚。
——她天生不喜欢看那些正经的。
她现在看的这本叫山水经,写的人只留了一个“笔名”,叫山海居士。这位居士走了很多地方,尤其喜欢记录山山水水,就是遇见一个小石潭都要写下一篇游记。
折晚很羡慕他能四处旅游。
平妈妈见她看的沉迷,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折晚猛然惊醒,小声的埋怨,“平妈妈,你吓着我了。”
书房里屋,沈汀和折虎正在教课,平妈妈就指指外头,折晚跟着出去。
“怎么了呀?”,折晚好奇问,”我还在看书呢。”
平妈妈就道:“待会中午让小沈先生和虎哥儿去堂厅吃饭,我准备待会就杀一头羊,烤一半煮一半。”
折晚:“我的乖乖,又吃羊啊!”
她高高兴兴的,“你之前可没这么好说话。”
吃羊肉上火,平妈妈一直都不准多吃。
平妈妈便解释,“小沈先生帮了大忙,今儿要不是他在这里,咱们娘几个出去跟那不要脸的说,能说的通吗?”
折晚就有些甜蜜的道:“可他帮我们,也是应该的嘛。”
平妈妈瞪她:“你还没嫁过去呢!人家帮了忙,应该要谢一谢的。”
折晚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如今她跟小沈先生情意正浓,眉来眼去一瞬,都要烧一会儿脸颊,情不知所起,却已经浓烈的能烤熟两只白净的耳朵了,这会子听了平妈妈“嫁娶”的话,便矜持的道:“那我就跟他说下叭。”
小沈先生自然是“一脸惊喜”答应下来,并对折二姑娘道:“多亏了你在平妈妈面前帮我说话,如若不然,我肯定是吃不上羊肉的。”
小沈先生如此上道,折晚很满意,“你说的很对。”
于是到了齐婉君面前,先瞧了瞧她和折黛的神色,见俩人都没掉脸子,脸上平静的很,便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紧接着便将沈汀一顿好夸,“阿娘,你是不知道,小沈先生一出去,那人就狼狈而逃了!”
这下子,就连小沈先生也觉得折二姑娘对他的滤镜实在太大,他立马在未来丈母娘面前表示谦虚,“没有的事情。”
齐婉君早从平妈妈那里知道了这事情,闻言道:“这个邓寿,虽然是个童生,可是在其他读书人眼里,却没有什么威信,即使没有功名的读书人,也不喜欢跟他一块。”
也就是李秀才的举办的诗会才会叫他一起,其他人都不屑于跟他结交,倒不是说他人品不好,而是——他喜欢蹭东西。
一些笔墨纸砚便算了,一顿饭也好说,可你连去青楼也要蹭同行之人的,可这就有点让人看不起。
这事情还不是一回两回。回回都是脱了人家姑娘的衣裳,转头爬起来穿上裤子就走,让姑娘找同行的人要钱,钱倒是要得到的,毕竟其他人在美人面前都要点脸面,又是一块去的楼子,说不结账人家青楼也不准啊,于是只能自认倒霉。
折晚听的目瞪口呆,深觉邓寿的脸皮修炼到了一定的境界,不然平常人也豁不出脸面去蹭嫖。
齐婉君又道:“这还不算什么。”
邓寿最让人诟病的地方是不事劳作。
朝廷讲究孝道,邓寿自己不能养家糊口,吃的用的都是他母亲邓夫人给人做厨娘挣来的银子。他整日风流快活,这里赴宴那里潇洒,可她母亲却瘦成了皮包骨,难免被人指摘。
不过邓寿之前倒是跟折图合得来。
这事情只有齐婉君知道,她就跟几个孩子们当笑话说。
折图这辈子最恨别人说他笨,嫌弃别人比他聪明,如此一来,就喜欢有人捧他。邓寿能用诗捧人,就是没钱,折图有钱,就是去不了读书人的圈子。
两人一拍即合,邓寿便一个人代表文学圈,整日跟折图在一起。
“两人刚开始还日日去酒馆里,不过没多久就不来往来了。”
折晚:“出了什么事情啊?”
“他让你爹给他买东西。”,齐婉君笑道:“你也知道,你爹那个性子,只有进没有出,他能捞到什么好处?于是你爹一毛不拔,反而还想从他那里要东西,邓寿便没耐心了,至此便不曾从你爹口里听到过他的消息。”
折图只进不出这个折晚倒是知道——毕竟小舅舅给虎哥儿送来的很多东西都进了折图的腰包。
要说折图这辈子对谁大方过,那就只有折晚了。
毕竟她傻过一段时间。
折晚那时候是真感受过他的纯纯爱意的,夏日里齐婉君冰了一个西瓜,他独独切开自己的那份给折晚吃,冬日里的炭火,一点儿冒烟的都不肯往折晚屋子里放,齐婉君还当他转性了。
不过以前的日子过的再不顺遂,她也没想过有一天两人会分道扬镳。
折晚便嘀咕起来,“倒是恶人治恶人,恶人还需恶人磨。”
齐婉君便瞪折晚一眼,“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折晚头一低,嘴巴一张,也不跟她娘杠,专心吃起烤羊来。
不过吃着吃着,她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拉着平妈妈小声问:“羊腰子呢?你没给小沈先生吧?”
平妈妈终于发现晚姐儿懂得实在是太多了,该懂的不该懂的她都知道!她立马去看小沈先生,见他依旧在那边大口吃着肉,这才恨恨道:“给秋娘男人吃了,你胡说些什么,快住口吧。”
折晚便放心的坐回去继续吃,一点儿也没发现自己都逼得平妈妈这话没主语,都不敢听羊腰子三个字了!
平妈妈为了犒劳小沈先生,今日不仅烤了羊,还做了焖羊肉,羊蝎子,顺便还给烤了一些素菜,加上调制好的配料,一家子人吃的热热闹闹,之前平妈妈还担心这么多吃不完,晚上要吃剩菜,可有了小沈先生,最后一丁点儿也没剩。
折晚还在旁边问:“你吃饱了吗?”
沈汀圆溜溜的肚子不好意思露出来,不动声色的用衣服抻了抻,只笑道:“吃饱了。”
这头羊,得有三分之一进了他的肚子。
平妈妈早就准备好了刘伯和沈远道的饭菜送了过去,见大家都吃完了,便对沈汀道:“你不用担心,你阿爹和刘伯也吃的好。”
沈汀从心底感谢平妈妈的贴心,道:“多亏了您在。”
平妈妈见他的感激不似作伪,便满意极了,“这有什么,都是我该做的。”
她就是想要小沈先生知道折家的好而已,只要日后能看在今日的情分上对折晚多好几分,平妈妈便谢天谢地了。
如此文邹邹的感谢,又有假兮兮的回答,折晚在旁边看的傻乐,平妈妈瞪她一眼,“还不快过来帮忙。”
整天没心没肺的,不知道她操了多少心吗?
折晚便过去帮忙,说是帮忙,其实就是指挥着秋湖秋宴几个收拾东西,沈汀见她手指来指去,一根食指修长而又葱葱,看的他心中酥麻,便估摸着平妈妈与齐婉君的态度,慢慢的靠了过去,离姑娘几步远,可也不算近。
折晚吓了一跳,她偷偷的给他使眼色:你跑来做什么啊?
小沈先生就朝她笑,笑的灿如春华,一双含情的眸子看的折二姑娘瞬间懂了期间的深意,她就被迷的七魂八窍都散了,也跟着痴痴的笑。
小沈先生嗓音迷人,“你还没跟你阿娘说我们的事情啊?”
折晚安慰他,“你别伤心,我现在就说。”
怪不得说秀色可餐哟,小沈先生都能听见自己的口水了,就着折二姑娘这为他痴迷的脸庞,他保准还能再吃下去一头羊!
折晚是个说到做到的,她转了个身,往齐婉君那边去,小沈先生便跟在身后。折晚对齐婉君和折黛道:“阿娘,阿姐,我看上小沈先生了。”
姑娘如此直白,小沈先生连忙道:“我也心慕折二姑娘多时。”
折晚想了想,觉得“心慕”这两个字比“看上”好听多了,还显得很有内涵,于是也再说了一遍,“我也心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