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让郗瑶坐下,自顾朝外边去,嘴上叫着玉案。郗瑶就势靠在椅背上,刚摸了桌上的书看,忽听一声“咔嚓”,她疑惑地扬头去看。
门怎么关上了?
“阿爹?阿爹?”郗瑶心觉不妙,忙跑过去拉拽,锁头哗啦响,门竟然被锁上了!
她又叫了两声,郗父道,“你就在书房里待上几天吧,吴县是万万不准去的!”
“阿爹,您不是应了吗?咱们都说好了,怎么突然变卦了?”
“说好了?”郗父哼一声,“兵不厌诈。”
郗瑶这才知道郗父竟然还来这招,拍着门连叫了几声,郗父只道书房内样样东西都有,让她安心待着,南边有消息自然会告诉她。
郗瑶心道,您都给我关起来了,消息什么的谁知道是不是拣好的送来?
她撒娇又叫了几声,郗父不理,只让寒秋守着,不许放别人尤其是梧桐院的人进去,又吩咐玉案一应吃食按她的口味送。说罢,背着手走了。
郗瑶从门缝见他真走了,哎呦叫了声,又见门前守的是寒秋。这家伙面无表情,任她怎么说都不回话,说他妹妹逢春的事儿也没见他动一步。
死脑筋!郗瑶靠在门上发愁,不会真要被关下去吧?不成,得想个法子。
于是这天玉案发现送进去的饭菜丝毫未动,坏了,他苦笑一声,扒着窗户问,“郡主,今日的饭菜可是不合胃口?您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吩咐一声,厨下还有新上的果子,要不给您送来?”
“不吃,都不吃!”
“郡主您和吃食置什么气啊?”玉案劝了几句,见里面不回声了,不放心地看看。贵妃塌上窝着个人,薄衾盖到脸上,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只好退下。
晚上又巴巴地等在门口,谁知里头还不肯吃,玉案耷拉着脸,“郡主?郡主?您好歹吃些,回头伤了身体,大人回来可不得打我的板子?”
“打你才好呢!”郗瑶气道,“前两日叫你,你怎么躲着?只留他这个死脑筋守在这儿!”
“这这这……”玉案叹气,“郡主就别为难我了,大人有令,奴才也不敢放您啊!”
“谁让你放我了?我实在闷得慌,你让海棠来给我送饭,顺便带几本医书过来,尤其是我枕头下那本,才看了一半。”
就这儿?玉案挠挠头,“行,您等着,我这就找海棠去,只是您这晚膳不如先用些,明儿的膳食让海棠给您取。”
“快去快去!”
一边木桩子抱臂站着的寒秋看看玉案,“不成!”
玉案踢他一脚,“你个呆子!大人只说不让梧桐院的人进去,可没说东西不能送进去,你这么铁面无私,回头郡主饿坏了,看你怎么交代?”
说罢自派人去找海棠。
外面的消息是郡主被大人拘在外书房读书,可海棠知道必不是因为这事,虽然知道大人是为郡主好,可这梧桐院一个丫鬟也不许带进去,着实让人担心。
现下收到消息,心里略定,忙收拾了几本书,又取了几件衣裳,只特意叮嘱的枕头下压根没有书,只一个小匣子。
海棠知道郡主惯爱用这种匣子装药丸子,她顿了顿,将匣子塞到了衣物中间。
一刻钟后,海棠隔着门道,“给您收拾了几件衣裳,都在包袱里,您枕头下那本书也放在里头了。”
郗瑶听这话,心里暗喜,摸了摸包袱,小匣子果然在,“好,我知道了,明儿你来给我送饭吧,我想吃李嬷嬷做的栗子糕。”
海棠连连应下,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玉案与寒秋两个就隐在门口,相互看看,见也没说什么话,东西送进去,里面的那个小祖宗也不闹了,放下心来。
屋内郗瑶洗漱完要休息,留了床前一支烛火,背到帘子后,打开小匣子,左翻翻又翻翻,挑了两颗药丸,一齐吞了下去。
第二天玉案再送饭进去,就见郡主半趴在桌上,他以为这小祖宗又不高兴了,忙道,“海棠等会儿就过来,您先用些吧!”
又叫了几声,一直没个动静,扭头凑近一看,就见她满脸通红,双眼紧闭。玉案心里一激灵,“郡主?郡主?寒秋!”
“怎么了?”寒秋伸头进来。
“郡主病了,快,叫人去请太医!”又从门外指了两个丫鬟,“快扶郡主去床上!”
寒秋拉住他,小声道,“真的假的?”这位小主子花招可多着,又是个会医术的。
玉案急道,“都发热了还真假?便是郡主医术好,还能发热不成?快去请太医吧,我还得给大人送信去!”
郗父收到消息,急匆匆从衙门赶回来,“怎么样了?”
他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郗瑶额头,还有些热意,脸色便不大好。
玉案回话,“太医说,略有些发热,等郡主醒来,喝两幅药便好,又说……又说……”
“说什么?”
“说郡主思虑过多,心火焦躁……”
郗父瞥了他一眼,玉案忙低下头。
郗瑶悄悄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忽然揪住郗父的袖子,“阿爹~”
第54章
郗父又摸摸她额头, 担心道,“可好些了?”
郗瑶笑笑,“没事, 就是有些火气, 不是什么大事。”
郗父低头看她, 眼光瞄到被子里下露出一角的黑匣子,眼神变了变, 伸手将东西拿过来。
郗瑶“啊”一声, 还来不及抢回来,郗父已打开了,“这是什么?”
郗瑶讨好地笑笑, “就是……就是平时配着玩儿的。”
“哦……是吗?和阿爹玩起心眼了?”
郗瑶心知暴露,翻身跪下,“阿爹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说罢以袖捂脸,呜呜呜哭着。
半晌, 郗父深深叹了口气,挥手让玉案等人退下, “你怎么就不让人省心呢?”
郗瑶从衣袖中瞄他, 见他脸色无奈并无怒气,才伸手拽他袖子,“您一言不合就将我关起来, 也不肯见我,我……我不这样, 您还躲着!”
郗父瞪她一眼,郗瑶又道, “不,都不是一言不合, 咱们明明谈得好好的……”
“不使个缓兵之计,你这丫头不早跑了?”郗父道,“南边情况复杂,你在京城有城卫有京兆尹有顾霄,可南边……”
“钧表哥不是在那儿吗?”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承郡王虽是皇长孙,可到了底下,阳奉阴违欺上瞒下的事多了去了,殿下又忙着赈灾,哪腾得出手照顾你?”
“再有真以为流民可怜便都是好的?不说歹徒趁机作乱,便是流民自己,饿急了或是身染疫病自觉无药可救,会做出什么事谁也不能保证!”
“你也别觉得多带些护卫便行,若真是成百上千的流民围上来,你会让护卫动刀吗?又或是有幼小老弱跪地求施舍,你能做到无动于衷?若是施舍一次,后头人围上来你给是不给?”
郗父叹了口气,如他们这些人,经历过前朝末年的天灾人祸,便是对着多可怜的流民也能保有警惕,可这些孩子,未经过战乱未经过大灾,心里太过纯善,让他们出去怎么能放心?
郗瑶沉默了许久,才道,“阿爹……我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大灾中的流民其实不像城外那样乖顺,京城当初发生的几起流民抢劫案我也听说过,前些日子药铺那边两支队伍被劫杀……我知道外边不太平。”
“可是阿爹……我不能待在您的羽翼下,不管外面风雨,自顾自享乐。”
“国家有难,匹夫尚且有责,我身为大燕郡主,受百姓供养,又自来深受阿祖阿爹舅舅们疼爱,如今国朝遭难,阿祖阿爹舅舅们困扰烦忧,我如何能安心躲在后头快活?便是只当是个聋子,对外面消息充耳不闻,可长臻哥哥在吴县,我心里如何能当做无事?”
“做个万事无忧的小姐不好吗?”郗父劝说,“有阿爹在前面撑着,你便是躲在我羽翼下又如何?阿爹情愿看你享受华服美食,忧心玩乐密友。”
郗瑶摇头,神色坚定,“阿爹知道我有这个本事,城外的流民也有上千人,如今不都在学院的诊册上。义诊三年,少说也有几十次,您看着我们学院一步步走向成熟,如今吴县缺少大夫,而我们既然能担起重任,为什么不让试试呢?”
“义诊在京城那些小丫头还好说,你愿意去吴县,就那么肯定那些女学生也愿同去?”
郗瑶一笑,“不如阿爹与我赌一把?我将一切如实告知,若愿意同去的超过三十人,阿爹便答应我们。”
就这么相信那帮小丫头?
郗父看看她,“五十人!超过五十人我就同意。”
“一言为定!”
不提从外书房顺利出来后被海棠说了半宿,郗瑶心里却是有些忐忑。
虽然和郗父打赌时言辞肯定,可她心里还真没什么底。
学院说是三百多学生,可有部分已经在如意楼等处做活,她给的工钱一向高,在稳定的工作和危险的远行中,这些人究竟选哪个,还真不好说。
又有些孩子才入学没多久,便是她们愿去,难道郗瑶就放心了?
七算八算也不过一百多人符合条件,可她们愿不愿去,还在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