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啊。”剑书耿直回答,“你这模样,你这模样!”
祁王见他视线一直往自己肩膀上飘,扯上薄衾,没好气:“我怎么了?”
剑书高兴:“这样就顺眼多了。”
祁王:“……”
陆梨倒是猜到几分,她但笑不语,拿起帕子擦干净手上的水珠。
剑书没理祁王的白眼,看着陆梨:“刚刚顺天府狱里传来的消息,卫国公府的下人私自传递鹤顶红给李如月。”
陆梨挑眉:“那这算什么,谋杀?藐视王法?”
第53章 错位的人生19
一般监牢里发生的这种事都是为了杀人灭口, 这里应该不存在灭口, 祁王心念一转, 大概明白了卫国公府的用意。堂堂公府千金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处以极刑, 丢人又痛苦, 出于勋贵世家的体面,也出于对李如月的感情,便有了这么一出。
陆梨讥讽地勾了下嘴角:“脸面就这么重要。”
祁王沉默了一瞬, 当初卫国公府之所以选择隐瞒真相有一半就是出于维护体面, 他道:“有这么一句话,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
陆梨眉梢一扬:“所以为了自己的脸面,就枉顾国法无视朝廷的脸面。本该明正典刑教化百姓,却被处以私刑,看来在他们眼里, 家族的体面远重于国法的威严朝廷的体面。”
祁王在她眼里看见了锋芒,她想拿这事做文章。
“王爷, 我有一张药方。”
祁王心道来了。状告李如月之后,她就再没有什么主动针对卫国公府的行为,不过因她声名鹊起, 凭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被权贵之家奉为座上宾, 毕竟人吃五谷杂粮, 谁能不生病。和一个神医打好关系,有备无患。因此卫国公府过得有些不顺畅。
说完了药方,陆梨想着还得请他帮忙, 遂解释了下:“非我针对他们,是他们无视陆梨的痛苦。李如月犯下种种恶行,被绳之以法天经地义,当众处决本就是她应得的惩罚之一。”
如果只是要李如月的命,她一包药下去,亲手要了李如月的命难道不是更痛快。她要的从来就不仅仅是李如月的命,她要她身败名裂不得好死。如此才能弥补她失去的幸福她不该承受的痛苦。
祁王眼神微微一动,问了一句:“陆梨死了?”
关于她是不是真的陆梨,并非没有人猜测,大部人觉得她不是,因为她那张脸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换脸之术太过匪夷所思。也有一部分觉得她就是,因为她神乎其技的医术,觉得没有什么是她活着她那师门做不到的,否决身份是诶了彻底摆脱卫国公府,毕竟她若是陆梨,就得应付卫国公府无休止的纠缠。
陆梨望着祁王:“陆梨死了,死于四年前。”
祁王也看着她,死掉的是单纯天真的陆梨,还是陆梨这个人。祁王笑了下,算了,何必为了好奇心刨根究底,不管她是不是那个陆梨,都是陆大夫,能治好他的右手,能提供妙不可言药方的神医,得拉拢。
祁王收下了药方,然后进宫找他的皇帝亲哥唠嗑。
皇帝比祁王大了十几岁,先皇驾崩时,祁王才四岁,又是一母同胞,皇帝拿这个弟弟是当儿子养的。是以祁王见了皇帝也不拘束,闲话几句,便把话题引到了要说的事上。
这个事,皇帝还不知道,因为实在不是大事,还到不了上达天听的地步。像这样的事,一般在刑部尚书手里就能解决,再麻烦点在中书省的阁老处理。
不过皇帝还是知道这个案子的,听他太后老娘唠叨的,也听后宫嫔妃提过几嘴,主要这是太具戏剧化,被他们当成话本子来看了。
“这卫国公府还真是事不少。”语气不怎么好,一点家事都处理不好,弄得人尽皆知,堂堂国公府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皇帝都替他臊的慌。
“本来都尘埃落定了,偏他们要节外生技。那李氏是朝廷钦犯,三司法定要处决的犯人。他们李家倒好,为了自家体面,就想私下处置了,把朝廷的脸面往哪儿搁。”
皇帝就看着祁王,笑而不语。
祁王也笑:“不瞒皇兄,臣弟是瞧不上李家做派的,太过糊涂,为了所谓的家族体面,就是非不分,如今连国法都敢藐视。这回还好,说白了是他们李氏自己的家事。可下回要遇上国事,卫国公为了家族体面,是不是也要不分是非,只讲家族体面。这些勋贵世家,好像都有把面子看的比天大的毛病。本该明正典刑的犯人被他们私下处理了,合着就他们要面子,朝廷不要面子,国法不要面子了。”
“是不是那陆大夫求你了。”
“倒也说不上求,她不提,臣弟也要说的,臣弟这手还得指望她,自然要拉拢她,何况这本来就是卫国公府无理在先。”祁王十分诚实,“陆大夫说,恶人被绳之以法,这是对被害人的慰藉,对恶人的震慑,对好人的鼓励。”
皇帝一笑:“她倒是个有见识的。”
祁王笑。
皇帝又道:“她对卫国公府的事这么上心,她当真不是李家亲女儿?”
祁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陆大夫长于山林,鲜少与人打交道,保持了难得的赤子之心。”
皇帝笑笑,他也就是随口一问,陆大夫是谁,他并不在乎,他只在乎这人能不能治好自己弟弟的手,给出的方子是否利国利民。
皇帝找来几位阁老过问了此事,本受了卫国公之托的薛阁老也不敢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只能秉公处理。
被扣下的米嬷嬷有护主之心,奈何没有配套的硬骨头,一五一十地全招了,她是奉李老夫人之命行事。
最后的结果是,陆老夫人被褫夺了诰命,卫国公被斥管家不严,勒令闭门思过。
听闻结果,陆梨笑了,这群人啊,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搞事情,如今好了,反过来被搞了。不作死不会死,陆梨倒有点盼着他们继续作下去。
陆梨高兴,卫国公府可高兴不起来。前一个浪头还没过去,紧接着又一个浪头凶猛拍来,拍得卫国公府上上下下头晕目眩魂不附体。李老夫人诰命被夺尚且能接受,这只是脸面上的损失,可卫国公闭门思过,这就是攸关整个国公府甚至是李氏一族的大事了。
卫国公在朝中算不得肱股之臣,但也是手握几分权的,如今这几分权都没了,世家勋贵听着威风凛凛,可要是没权力,也就是富贵人家而已,遇上手握实权的寒门只有跪的份。说白了,什么体面名声那是建立在有权有势的前提下,没权,名声有个屁用。
李二老爷暴躁了:“母亲,你到底在想什么,是不是只有李如月是你亲生的,我和大哥都是捡来的,所以加起来都抵不上她李如月一个人的分量。”
出事后,李老夫人就开始哭,哭的两只眼睛都肿了,被儿子如此质问,李老夫人更是只有老泪纵横的份,她只是想让女儿走的轻松点,哪里想到会出这种事。
气成河豚的李二老爷暴躁地来回踱步敲着手心:“眼下好了,您的诰命丢了,大哥的差事丢了,我们家又大大的出了一回风头。这风口浪尖,大家都夹着尾巴做人,母亲你怎么就偏偏要顶风犯事。是不是李如月求你,她脑子里就只有她自个儿,哪里考虑过我们。可您怎么能答应她,怎么能答应她!您脑子里是不是也就只有李如月这个女儿,我们这些子孙都是姨娘娘,所以你就不提我们考虑考虑。”
越说越咄咄逼人,李老夫人的心刀割一般,满耳朵都是次子的埋怨,而长子一句话都没有劝,可见他也在怨自己。连李老夫人自己都开始怨了,怨李如月不省心。
“我真没想到会如此,我就想着让如月走的不那么痛苦。”
李老二爷忿然:“您可不就只想着李如月了,要是你当年多想想我大哥,孩子早早换回来,哪至于闹成这样。”
李老夫人差点被刺激地当场去世。
李二老爷还在扎刀子:“母亲,以后您就安安心心踏踏实实的养老,外面那些事就别管了。”说罢,李二老爷甩袖离开。
李老夫人气得直打哆嗦,眼泪掉的更急,这是吃心了,真心实意地怨上她了。要是长子也这样,李老夫人怕起来。
她忙忙道:“我固然是为了如月,可也是想保全咱们家的名声,咱们家出了一个被当众处斩的姑奶奶,还不知道会被人怎么议论。怎么就闹到圣人眼前了,娘万万没想到会闹成这样,是娘对不起你们。”
怎么就闹到圣人眼前了。
薛阁老提点他,是不是得罪了祁王。
是祁王捅到了圣人面前。
可他们卫国公府没有得罪过祁王。
卫国公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陆梨,陆梨现在是祁王的座上宾,她若说一句话,祁王会不会给面子,应该会给的吧。
卫国公心如刀刺。
“是不是陆梨,她认识那么多达官显贵,是不是她捣的鬼。”李老夫人灵光一闪,猜到了真相。越想越是如此,不然如此小事岂会惊动日理万机的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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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掩不住愤恨之色的李老夫人,卫国公有些悲哀:“母亲,见不得我们好的大有人在,你何必一定要往陆大夫身上扯,我们家和她的恩怨已经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