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闻,盛京北边的河东道遇上了雪灾,加之去年夏季又犯了旱灾,收成不好的老百姓靠着余粮熬不过这个冬天。河东道中灾情严重的晋州和汾州均有灾民冒着寒冬在往盛京方向走。
可是江吟不信,笑话,无论是否有灾民,天子脚下,盛京多少年没传出匪徒出没。
她在中和楼已经领教过京兆府尹的本事。智商不够,但见风使舵,大事化小的能力不错,适合混官场,但不适合办案子。
虽然兄长江拂曾对江吟说过,他会暗中探查此事。但她也想尽一份力,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张美得几乎雌雄莫辨的脸。
如果是晏大人,以他的能力和地位定能查明真相。江吟贝齿轻咬唇瓣,一点殷红的血珠冒了出来。她舌尖微挑将它勾去,嘴里喃喃低语:“晏,离……”
江吟深褐色的眼眸在灯火中明明灭灭,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深了,吊唁的宾客已散得差不多了。兄长江拂带着江吟穿着孝服在门口送走最后一批客人。时间在静谧的夜里流逝去,有客登门。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想干坏事,我们清冷禁欲的男主要准备接招了……
第4章 退婚·上巳节
来人身披华贵的黑色狐裘,身边只带了一个稳重的婆子。江吟兄妹看着深夜无人之时到访的郡王妃,觉得有些诧异。
郡王妃柔美的脸上似有轻愁,她拉过江吟的手:“好孩子,莫要多礼,让我去祭拜你的父母吧。”
灵堂的大门敞开,夜晚独有的潮湿寒意灌了进来,烛火明灭不定。
郡王妃在江氏夫妇灵位前久久伫立,才将手中的香插在铜炉中。
江拂气息微急,刚刚急忙出去了一趟。他从侧门进来,手中拿着一块成色极好的莹润玉佩和薄薄的文书。
郡王妃转身注意到了他手中之物,目光闪烁:“大郎,你……”
其实她这次来就是为了将两家的婚事作罢,只不过江拂世事洞明,让他率先提了出来。
“郡王妃,当初两家结亲的缘故晚辈也不再多说。一直以来,阿吟因世子饱受盛京流言蜚语的困扰。如今晚辈再次提议,两家之约不妨就此作罢。”江拂不卑不亢地说道。
“曜儿不懂事,一直让阿吟受委屈了。我是真喜欢阿吟这个孩子。”郡王妃苦笑,转头看向江吟,“如今阿婉已故,若是你还愿意的话,我和郡王想认你为义女。”
江吟抬起头,眼中蓄着泪水看向郡王妃:“义母。”
郡王妃怜惜地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好孩子。”
撇开世子蛇精病的举动,郡王夫妇其实都待她极好。不过江吟还有功利方面的考量,认下郡王府这一门亲,利远大于弊。
爹娘逝去,兄长丁忧三年,仕途受困。若是有郡王府这层关系,她在盛京仍有人撑腰,无人敢欺负她。她的名声也不会因为这次婚事的取消而受到影响。
最重要的是,郡王妃和大长公主私交甚好,她想接近那个人……
长公主走后,兄妹俩长夜漫漫守着青灯枯坐着。江拂摸着她的头轻叹。江吟眼微红地看着灵位,依偎在兄长身旁。两人无言却心意相通。
另一边,郡王妃回到府中碰上了廊下的世子,疑惑道:“这么晚,曜儿怎么还不睡?”
“母妃的打扮,想来是从江府吊唁回来。为何不叫上儿子一起?那丫头一定十分难过。”
“你既然问了,母妃便同你说,两家婚事已经取消。”郡王妃无奈地看着他,“如今你不能再借着不满意婚事而欺负人家。”
安曜之先是愕然,后气极反笑:“母妃是疯了吗?为何瞒着我取消婚约!”
郡王妃似是没有料到他反应如此之大:“当初高僧曾说,你的妻子应该是父母双全的有福女子。但阿吟如今……”
“什么高僧,就母妃信得紧。因为他的鬼话,在我病重时找了仅有七岁的阿吟,如今又因为他的鬼话要将婚事取消。这难道是儿戏吗?”安曜之失望地看着她。
“曜儿你这是……”郡王妃有些艰难地问道,“莫非喜欢上了阿吟?”
安曜之先是一愣,然后像被踩中尾巴似的高声反驳道:“母妃不要胡说,谁会看上那个黄毛丫头。只是看她被退婚可怜而已,女儿家的名声不是很重要吗?”
“那就好。曜儿不用担心,我和你父王打算下个月认阿吟为义女,她的名声必不会受连累。”郡王妃长舒一口气,有些欣慰,“你们虽无夫妻的缘分,但你作为义兄以后可得好好照顾阿吟。”
安曜之:……
今年的冬日似乎比往年来得冷,正月里寒风仍是凛冽。江氏兄妹穿着不缝边的白色粗麻布衣服,腰系麻绳,脚穿草鞋。
江拂特地嘱咐婆子在江吟的衣物内添了厚厚的鹅绒衣。饶是如此,她仍是冻得鼻子眼睛通红。他在府门前摔了瓦盆,整个送灵的队伍开始行进了。
江吟和江拂抱着阿爹阿娘的灵位,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在这个大冷天,江拂怜惜妹妹却没有怜惜自己,穿着单薄的衣服,走向城外的墓地。
东阳郡王世子坐在沿街的酒楼上看着江家的送葬队伍从前面经过。他的目光落在队伍前瘦弱的女子身上,用力地攥紧茶杯。
碧绿的茶面微微荡漾。
“世子这是心疼了?”碧婉善解人意地在一旁捏揉着他的肩膀,“可两家的婚约不是取消了吗?据说现在盛京城的小娘子们都高兴极了,都在积极准备郡王妃举办的相亲宴呢。”
安曜之收敛起脸上异样的神色,冰冷地推开碧婉:“本世子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对面的茶楼上,刑部侍郎晏离淡漠地看着东阳郡王世子和他身边的女子,目光在送葬队伍上停留了一会,随后放下竹帘。
郊外,冽冽的北风刮得脸疼,吹起漫天洋洋洒洒的纸钱。江吟看着棺木入土,一抔又一抔的黄土掩上,与今生的爹娘做最后的告别。
……
转眼又过了一年。三月三,上巳节。这是一个迎春赏游的好时节。
江吟换上淡粉绣白玉兰长裙,小蛮一边为她束发,一边叽叽喳喳说道:“娘子是该出去走走了。据说如今京城流行飞仙髻,今日娘子也梳一个吧。”
在小蛮的巧手翻飞下,江吟两侧结上高鬟,露出了修长优美的莹白脖颈。小蛮挑了一支点翠草头虫镶珠发钗给她簪上,然后赞叹地看着自己手下的杰作。
“娘子正适合这个发髻,好美。”小蛮眼中露出伤感,“只是娘子真是清瘦了好多。”
江吟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对着镜子抹了一点口脂,瞬间整个脸就明艳起来。她有些苦恼地抚上自己的脸,还是太稚嫩。今日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淡黄色的迎春花在路边已随处可见。海棠花和桃花盛开,淡粉色像云霞般弥漫在整个盛京城。
春风徐徐而来,江吟带着白色帷帽,隔着轻纱在郊外的江畔寻找着一个人。
她这一段时间反复琢磨着《庶女升级记》书中的内容。纵然原文女主死后,书中的剧情线崩了,但仍能提供江吟不少有用信息。
多亏江吟几乎过目不忘的本领,她从长篇巨幅的犄角旮旯里掰扯出与晏离相关的文字。
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被她发现上巳节那一天,他躲过大长公主安排的相亲宴,在瓯江边独自垂钓。
江吟隔着白纱朦胧地看到一个紫衣男子在不远处的槐树下。她心中惊喜:基佬紫!
“小蛮,我突然想吃城门口的撒子。”江吟按捺下激动,平静地吩咐小蛮。
“娘子,我们一路走来已经吃了好多好多小食!”小蛮指着江吟手中还热腾着的青团子,一脸难以置信。
江吟微微歪头想了想道:“枣泥酥,豌豆黄,绿豆糕,驴打滚,青团子,没了,不多啊!小蛮快去,今早你不还说你家娘子清瘦了吗?”
“那也不能胡吃海塞呀。”小蛮嘀嘀咕咕着,但还是听话地去了。
江吟看着小蛮的背影,赶忙将青团子放在腰边的布袋子里,拍掉自己手上食物的碎屑。
套路禁欲男神第一步:展示自己美好的一面。
江吟预判着风向和风速,调整自己位于紫衣男子的距离和方位后,开始她的表演。
等到风速突然变强,她抓住机会弄松自己的帷帽。
她娇柔地轻呼一声后,正等着风将帷帽吹到紫衣男子身上。然而,帷帽还是挂在她的头上……
小蛮这丫头今天梳的飞天髻将它牢牢勾住。于是江吟将帽子往上一托,终于让风完美地吹在了那人的身上。
她调整好表情,以一种茫然中带点惊讶的表情朝帷帽飞走的方向看去,准备让对方看到她完美的三分之二脸。
然后,她囧了。这人特么不是晏离!
青年捡起落在身上的帷帽,疑惑地向江吟看来,脸上露出了她预想到的惊艳之色。可惜却不是对的人。
江吟忧郁地发现自己思维定势了,谁说晏离一定会穿基佬紫的衣服。
她双手合十向对方道歉:“这位郎君,真是抱歉。风太大,不小心将帷帽砸中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