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蔚小舅子毫不留情嗤笑,“这贼人胆子也太肥了,居然敢跟皇上做对?皇上可是真命天子。”
有人也跟着他一块附和,“对啊,天灾**又不是皇上的错!”
等县蔚小舅子一走,百姓们立刻变了脸。
“哎呦,这昏君可算是到头了。几百年了,多少次谋反,哪个跑到洛阳围困了?”
“我看也是。想想咱们县干旱,那狗官却还是要我们交税,后来我听人说,不是县令非要收,而是皇上逼的。税不交上去,县令就得掉脑袋。”
“就是,这狗皇帝在龙椅上坐着,高高在上,哪里管咱们的死活。自打他登基,税一年比一年多。这皇位也该换个人坐了。”
本地百姓顾忌多,根本不敢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而这些流民们居无定所,只能窝在巷子里。
就算有人想抓他们,绕几个圈就没影了。因此言语上便也放肆许多。
江舒涵低低一叹,大家更多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却猜不到皇帝之所以八百里加急,其实是在向各州府求助。
除了要塞之城可以有护卫军,良国各个州府也可囤兵数千以备不时之需。
照理说,皇帝的御林军应该是实力最强,但良国养了太多蛀虫,这蛀虫蚕食月国方方面面。
就拿这御林军来说,建国之初,的确都是能者居之。
往后几代,却要看家世才能进。到现在,里面几乎全都是酒囊饭袋在里面滥竽充数。
别说让这些人抵御贼人,他们能按时点卯就算不错了。
御林军尚且如此,京城的守城军队亦是如此。
皇帝要面子,不肯承认自己被人蒙蔽,更不想低下高贵的头颅向各州府官员请求援助,于是端着架子,说张大胆这群起义军是乌合之众,你们派几个兵过来就能把人收拾了。
他不拿起义军当回事,底下人自然也不拿起义军当回事。派几个兵去有什么意义?又不是去搞笑的。所以没一个官员肯去。
这就跟烽火戏君侯有异曲同工之妙,大家一致认为,谁去谁傻。
于是皇帝就悲剧了。
第24章
听到这些人议论皇帝, 周氏听得心惊胆战, 小声嘀咕, “娘,这些人也太大胆了, 居然敢说这种话, 他们不怕被人抓进去砍头吗?”
江舒涵嗤笑一声, 还抓进去砍头,皇帝有没有命活下来都两说呢。她摇了摇头,“反正跟咱们无关。”
又过了几日, 一大早又有一辆驿骑打他们身边经过。没过多久,整条街再次沸腾了。
这次远比上回更加热闹。
洛阳百姓守了半个多月, 没有援兵救援,城内弹尽粮绝,百姓不得不开门投降。张大胆带领的起义军入驻洛阳,由于之前洛阳百姓顽固抵抗, 起义军损失惨重。张大胆非常恼火。进城后, 他丧心病狂将全城百姓全部屠杀,就连孩子都没放过。
大家听着都觉得渗人, 不少人都露出怜惜的神情。而那有亲戚在洛阳的人家更是嚎啕大哭。
周氏吓得面色如土, 捂嘴呕吐,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嘴里嚷嚷着,“我的娘咧,这也太狠了吧, 怎么下得了手呀?”
这段记忆在原身脑海里可算是刻骨铭心。江舒涵每每想到都要不寒而栗。
其实真相远比屠城更让人难以接受。
张大胆带领的起义军攻进洛阳后,很快发现朝廷谷仓里的粮食已经发霉。
明明各地都在干旱,朝廷的粮食宁愿放在粮仓里发霉,也不拿出来救济百姓。
起义军很是恼火,直接将皇帝及一众官员全部拖到菜市口凌迟处死。
因为起义军大多数都是农民,哪怕粮食发霉,他们也舍不得丢掉。
不少起义军吃了这些发霉的粮食一命呜呼。
张大胆为了慰劳自己的起义军将全城百姓尽数屠杀,将活生生的大批百姓,无论男女,不分老幼,悉数纳入巨舂,顷刻磨成肉糜。
这个在后来称为“舂磨砦”,百姓俗称“捣磨寨”。
这等禽兽行径简直猪狗不如。哪怕张大胆费尽心思隐瞒,但是起义军军纪散乱,根本瞒不住。
江舒涵之所以知道,也是后来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几乎到了举国皆知的地步。
现在这些人还不知道捣磨寨的事情,只是当个乐子来听。可是很快他们就会发现,战火很快就会波及到全国。
没过多久,大伙听到张大胆在洛阳登基,国号定为“大齐”,改元金统。
这消息传回来没多久,百姓们议论纷纷。
有的说换皇帝好,新皇帝也是农民,肯定可以体恤百姓。
有的说这皇帝杀了那么多无辜百姓,必定是个暴君,跟前面那个半斤对八两,都是一路货色。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但是直到捣磨寨的事情传来,大伙一致统一,这张大胆绝不会是个好皇帝。他只会比前一个更狠。
流民得知此事,更加绝望了。
江舒涵夜里都能听到有人嚎哭的声音。声音凄厉,宛如刺进她心里,让她无法安睡。
她如此,其他人比她好不了多少。
洛阳离襄州并不远,谷城会不会是下一个洛阳呢?到那时,他们还命可活吗?
就在他们彷徨不安,不少人发现谷城县令好像变了一个人。
之前城外那么多难民,他根本不管,整天龟缩在县衙。
可皇帝丧命没多久,他出来了,积极安抚流民,大力劝说商贾出钱,给这些流民修建收容点。甚至他还命粮店多放些粮。
周氏闹不清状况,问江舒涵,“娘,这县令是吃错药了吗?”
皇帝死了,他反而出来主事了。就他这样,难不成以为皇帝死了,该轮到他当了?
江舒涵嗤笑起来,“还能为啥。担心流民造反,把他也给杀了呗?”
江舒涵猜得没错。郑县令的确是被张大胆这伙起义军给吓傻了。
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民居然把皇帝给活剐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钱重要,但是命更重要。
于是郑县令为了自己的小命,主动联络商贾,让他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一定要让谷城平平安安,不出一点岔子。
这些商贾跟在郑县令后头赚了不少钱。自然不希望他下台,所以还真的听他话,做了些实实在在的好事。
这天江舒涵买到三十斤粮食,整个人都精神了。
周氏笑得合不拢嘴,“要是每天都能有这么多粮食就好了。怎么也能撑到秋收。”
张氏过来接粮食,神色有些郁郁。
“你怎么了?”江舒涵以为发生什么事,立刻追问。
张氏把麻袋放到地上,“娘,相公临走前,不是说沙江离这边挺近的吗?这都半个月了,怎么人还没回来啊?”
周氏一愣,也反应过来了。
她天天在这边排队,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居然连日子都给忘了。
可不是嘛,一眨眼都过去半个月了。相公一点消息都没有。
张氏着急,江舒涵比她还着急,她的任务对象不止面前这两个儿媳还包括那两个儿子。他们要是出了事,她任务就算失败了。
江舒涵反复在原身记忆里搜寻过,沙江那边后来有没有发生啥大事。
可惜的是,原身这时候并没有到沙江,还真不清楚的情况。
她只能安慰自己要冷静,“再等等吧。兴许他们留在沙江有事呢。”
她想了想,“如果再有几天还不到,我就去找他们。”
张氏吓得一个劲儿摆手,“这可使不得。您也不知道沙江在哪儿,要是迷路了,可怎么好。”
她再怎么焦心相公,也不敢让婆婆一个人去沙江。
江舒涵想想自己一人去也确实不现实,她提议道,“我让许府管事帮忙打听吧。他们应该知道怎么往沙江送信。”
就算她知道驿站可以寄信,但她一个人也不好出城。可许府管事就不一样了,人家有户籍,跟官府里的人常年打交道,肯定有办法。
许府管事从看门老头那边得知此事,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他们也怕东家出事。当即叫人寄信去了沙江。
被江舒涵惦记的一伙人此时处境并不好。
沙江闻名知其意,其境内必然有一条名叫沙江的江。
虽然沙江不如大江宽阔,也不如它长,但是也算是沙江县最大的江了。
到沙江必然要坐船,族长一行人上了两条船,船驶到江中央,有两条大船从对岸飘了过来,船上赫然是一群水匪。
族长一行人吓得跳江逃跑。可惜的是这些水匪身经百战,水性极好,族长这伙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全部活捉了。
于是他们就被带到了水匪居住的小岛上。
身上的银两全部被搜刮干净。这些水匪让他们给家人写信,让他们送粮食过来。
原来到处都缺粮,甚至不少地方都在限粮。水匪们自然不可能在一个地方逗留那么多天,于是开始打劫人赎粮的主意。
族长不敢跟这些水匪说自己大儿子的身份,只说自己是从青州逃荒而来。
许仲文当仁不让写了信回去,让家人准备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