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粮发放完全按照年龄估算和身高。不是你说多少岁就多少岁。
领完粮食,师爷会按户发给你一份新的户籍资料。
这份资料官府有备档。
就是这份资料让江舒涵有种很不踏实的感觉。
许是后世那些经验作祟,江舒涵觉得这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她拦着两个儿子,不让他们去领粮食,“我们女人孩子去领就行了。你们别去了。”
张氏心疼粮食,成年男子可以领五十斤粮食,多好的事啊。
她婆婆居然不让。
柳大郎也舍不得那粮食,“娘,你就让我二弟去吧。咱们家粮食本来就不够。你不让我去,咱们以后吃什么呀?”
江舒涵白了他一眼,“大不了咱们买。反正之前咱们家分到一百多两银子。够咱们吃一阵子的。”
“娘,江南到处都在干旱,下半年还不知道怎么样呢。粮店粮食已经翻了好几倍了。您那一百两银子恐怕真不够咱们一大家子生活的。”
江舒涵白了他一眼,“大不了咱们就赁十亩地,肯定够你们吃的了。”
主要她空间里还有不少粮食,吃上三年都没问题。
柳大郎说不过他娘,求救般眼神看向二弟。
柳二郎哪敢跟亲娘犟嘴啊。之前就因为赌输二两银子的事,他娘三不五时就要拿出来呲他一回,他这会还心虚气短呢。
江舒涵见两个儿子没话说了,哼道,“给我老实待在家养伤,哪也不许去。”
江舒涵这一举动被其他人看在眼里。
花媒婆拉着江舒涵到背静处,“你这是干啥呀?便宜不占白不占,那是咱自家的粮食,咱们领回来,天经地义。”
江舒涵也说不好,“我就是觉得这事会不会有什么蹊跷。心里总觉得不怎么踏实。你们再想想吧。”
她看向其他人。她表明了态度。大家愿意听她的,那就别去领,不听的话,以后出了啥事,也不能怪她。
大家对江舒涵还是相信的,要不然也不会跟着她留在谷城了。见她说得这么严重,大伙聚在一块想办法。
花媒婆信江舒涵,主要是江舒涵这人非常邪乎,运气特别好。既然她觉得这事有问题,可能还真有问题。
花媒婆想了想,“不如咱们看看能不能再买到粮食,咱们要是能买到,咱们就不去领。”
许是这一路看到太多的贪官,乍然间碰到李木这样的好官,大伙就不怎么信。而且之前李木还要杀了他们呢?
谁知道他会不会翻脸无情呢?
大伙之所以想领粮也是因为担心买不到粮食,听到花媒婆这么说,觉得先去粮店看看。
于是大伙拿着钱和麻袋到粮铺问。
粮铺掌柜齐齐摇头,“咱们这粮食已经没有了。还得再等些日子,看看能不能从别的地方调过来。”
其实是调不过来的,整个江南,大部分地方都在闹灾,襄州没有闹灾。这边都没粮食,其他地方就更没有了。
大伙出了粮店,看着街道上欢天喜地抬粮食回家的百姓,一个个都犹豫了。
就在这时,有几个读书人打他们面前走过,“县衙门口张贴告示了,说是没有新户籍的百姓要当成黑户,要到城门口服苦役。”
大伙面面相觑,江舒涵眼急手快,拦住一个读书人,冲对方作了个揖,“这位小兄弟,你刚刚说县衙门口贴了告示,什么苦役?”
那读书人有点倨傲,轻飘飘看了江舒涵一眼,不怎么高兴回她,“是啊,县衙门口贴着呢。如果没有新户籍,逮到要服苦役的。”
大家面面相觑。
江舒涵心里的预感更强烈了。
为什么李木要迫切给大家办理新户籍呢?
一定有所图谋?
屠户的声音打断她的思路,“嫂子?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但是我不能让我儿子去服苦役啊。那不是人干的活。”
屠户说完,猎户跟在他后头附合,“我也是这样想的。咱们走一路看一路吧。反正大伙都这么干,咱们好歹有这么多人在一起,就算真有麻烦,咱们也能一起想办法。”
其他家也都是这个意思。
柳大郎见大家都去排队了,急道,“娘,咱们也去吧。”
张氏也跟在后头跺脚,“娘。”
周氏扯了下柳二郎的袖子,两人异口同声道,“娘,咱们去吧。”
江舒涵叹了口气,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看过一个关于销售的故事。
说是一个好的服务员不是问顾客需要什么,而是问需要红茶还是绿茶?给顾客做一个选择范围。这样顾客就会下意识觉得自己只能在这两个里面选。从而丧失自己的自主权。
李木此举正是如此。
要么领粮食办新户籍,要么服苦役,是个人都知道选哪条。
可是就算她猜到李木有目的又怎样。她根本没有别的路可走。
没有户籍就是黑户,被抓到只能干苦役。除非她带着一家老小离开谷城,可是外面更乱。逃出去就是个死。
而且要新户籍干什么事,她暂时还不知道,或许李木只是为了能更好管理属于他的城,才制定新户籍。
江舒涵摆了摆手,算是同意了,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她现在多想也无益。
这天下午,领完三袋粮食,大家兴致很高,吃了顿饱饭。
席间男人们讲起他们这一路的见闻,陈瞎子虽然眼睛瞎,嘴皮子却很溜,一段平平无奇的故事在他讲来都能生动活泼。
大伙听了直叫好。大家也不吝啬自己的掌声和欢呼。
这个夜晚算是为了庆祝他们终于获得短暂的平静。
吃完饭,大家各回各屋睡觉。
第26章
谷城来了李将军, 李家军军纪严明, 从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大伙对他们心生好感。女人们终于可以重新上街了。
除了粮店暂时没有开门,瓜果蔬菜倒是时不时有贩子进城兜售。
即便如此, 大家依然愿意买, 毕竟粮食短缺, 能填饱肚子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张氏一大早就被婆婆派出来买菜。
市面上的菜也都翻了五倍还多,他们现在只吃得起白菜萝卜,其他菜根本买不起。
这天早上, 张氏买了五颗白菜。倒不是她不想多买,而是天热, 菜容易烂掉。买这五颗白菜,加点粗粮,够他们吃两天的。
她背着麻袋出了菜市口,刚转身就听到一个摊贩正在叫卖, “白面喽, 细白面哟,雪白雪白的白面哟。一斤只要五十文喽。”
在安照的时候, 细面价格一斤要七八文。
到了这边, 一斤要六十多文,这小贩居然只要五十文。
想到家里的花儿, 最近也不知道咋回事吃得特别少,她知道花儿是不喜欢吃粗粮。
小孩子嗓子眼细,粗粮拉嗓子。许多家孩子的嗓子又红又肿, 但是没办法。他们只能吃这些。
张氏见花儿吃不下,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张氏站在摊前,看着这些白面馋得厉害,她想上前买些,又担心被婆母责备。
她犹豫不决,其他人却没有她这些顾虑,襄州以北在闹干旱,那边颗粒无收。虽然他们这儿没有闹旱灾,但是粮食都被陈福搜刮走了。
后来李将军分给他们一些,但也只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挨到秋收。
现在这儿居然有细面卖,哪怕价格贵得很离谱,大家全围了过来。
“这细面好白啊?磨得好细啊。”
小贩踩在板车一头,盯着大伙,“哎,不许尝啊。一斤要五十文呢。本来就比别家便宜。你这一尝我得亏多少钱啊?”
大伙见贩子盯得太紧,生怕他不卖给自己,一个个点头,“行,我们不尝。你啥时候还来啊?我多要点。”
“你要多少斤啊?”
“五百斤,有吗?”
小贩点头,“我们只有这一千斤细面。我们家的粮食藏得比较隐秘,那些人没找到。这天也热了,要是生了虫子就得坏了。所以才拿出来卖。”
大伙一听这人只有一千斤,前头那个就要了五百,忙不迭叫道,“给我一百斤。”
“我也是,我也要一百斤。”
眼看着大家一百斤一百斤的买,张氏终于崩不住了,骂就骂吧,大不了她以后多干些活。
她给小贩讲价半天,对方咬死了五十文一斤,不肯便宜。
张氏赔着笑脸说了一通好话,最后小贩被她磨得实在没法了,终于发了一回善心,“我最多送你一两?”
一两就是五文钱,占到便宜的张氏笑了,“好,好。”
张氏背着这一百斤粮食和五颗白菜,有些吃力,背一段歇一会儿,歪歪扭扭回了家。
江舒涵见她这么晚才回来,“你这是买了啥啊?家里正等着炒菜呢。”
待看到她身后的麻袋,江舒涵愣了,“里面什么东西?”
张氏两手交握在一起,手心没一会儿就冒了汗,小声回道,“是细面。我在摊前买的。”
江舒涵眼睛都差点瞪圆了,“真的假的?居然还有细面卖?”
她知道张氏最近心情不好。因为花儿最近没什么食欲,每天吃得极少。但是张氏不知道,她几乎每隔一天就给花儿开一次小灶。吃的还是细面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