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木白见他这么难缠,再加上柳宝通一直不服气,嚷嚷着,“就是比你的好看。”他冲着江舒涵讨好一笑,又随即看向柳木白,“大哥,让江姨瞧一瞧吗?你别这么抠了。”
柳木白被亲弟弟这个猪队友弄得骑虎难下,只能让下人将带来的曜变天目茶碗呈给大家看。
众人很快便看到一个如兔毫盏一样黑的茶碗亮在大家面前。这茶碗里面的图案就好像结晶状褐色圆点,外圈泛着银蓝光晕,就好像日食月食的曜环,又像宇宙汇聚于碗中。
一缕阳光折射在茶碗上,表面立刻呈现出宛若天际彩虹一般的缤纷效果。
只是这古代文人崇尚素洁、清雅、淡然,不喜它外观华丽异常,一时之间不少人对这茶碗嗤之以鼻。
刚刚那个公子哥更是指着茶碗夸张大笑,“就这也叫好看?我也是傻,竟将一个孩子的话当真。”
说完,他捧着自己新得的茶以及兔毫盏大摇大摆离开了。
其他人也纷纷摇头散开,虽然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但表情与那孩子如出一辙。
柳宝通年纪小,自然不明白大家为何都走了,而且还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不免又多看了曜变天目茶碗几眼,明明他这碗更加好看,比那个白毛碗好看多了。可这些人为什么不喜欢呢?
柳宝通很委屈,上前拉着江舒涵的手,晃了晃,寻求同盟,“江姨,我这碗是不是比刚刚那个要好看?”
江舒涵根本顾不上回答柳宝通的话,她心里已是惊涛骇浪。
兔毫盏是宋朝建窑最具代表的产品之一。她曾经在四川博物馆亲眼看过。但是这个曜变天目茶碗却是国宝,他们国家出土的曜变天目茶碗只有一个残缺品,唯有的一个完品却被日本人珍藏。
这也就罢了,最可惜的是曜变天目茶碗的制造工艺已经失传了。
如果她能将此技学会,不说赚钱,起码她为国家文名做了贡献。
江舒涵打定主意,看向柳宝通的眼神也格外热切,很肯定点头,“是,很漂亮,比兔毫盏好看多了。”
江舒涵邀请两人坐下喝茶,她跟柳木白打听这曜变天目茶碗在哪可以买到。
柳木白还没回答,柳宝通见她喜欢,忙道,“那这个就送给您。”
这孩子就是个漏斗呀。江舒涵摇头失笑,她哪好意思要。上次收了夜明珠已经很贪心了,再收这个曜变天目茶碗,她就没脸见人了。
偏偏柳木白还跟着一块点头,“是,夫人若是喜欢,我送夫人一个。”
江舒涵摇头,“柳公子告诉我地方就好,不用送。”
柳木白见她不肯要,想了想,“夫人若真想要,那就卖给夫人吧。这茶碗不值什么钱。只有建宁府的官窑才有。江夫人为了区区一个玩物,千里迢迢跑去买,有些不值得。”
柳木白所言倒也非虚。
这曜变天目茶碗之所以在后来成为国宝,除了它制作工艺繁杂,还因为它不符合这时代审美,是以产量极少。在收藏届,向来以稀为贵。
江舒涵最终以两倍价格买下这只茶碗。
柳木白倒也没有拒绝。
与两人分别后,江舒涵坐上马车往回赶,她拿着这碗,小心翼翼观摩。
她该怎样才能将这碗的技法学会呢?
据柳木白所言,只有建宁府的官窑才会烧制。官窑里的东西,哪怕不值钱,也没人敢往外卖。更不用说制造工艺了。
因为心里有事,江舒涵这几日总是忧心忡忡。
陈嬷嬷不知她所想,也没法宽慰,只能尽心伺候。
这天柳宝通又来了,小家伙带来了不少新鲜瓜果,说要与她一块分享。
刚开始,两人吃着瓜果,刚开始还高高兴兴的,谁知吃到葡萄时,小家伙捧着小脸,像个小大人似的叹气,“大哥最爱吃葡萄了。可他吃不到了。”
江舒涵也正奇怪呢,“你大哥今儿怎么没亲自送你过来啊?”
柳宝通嘟着小嘴,撑着下巴,“我大哥最近不高兴。总是愁眉苦脸的。”
江舒涵来了兴致,“哦?什么事还能难倒你大哥啊?”
江舒涵哪怕不知道柳家底细,也能猜出来这两人一定是有钱人。瞅瞅穿的,瞅着送她的礼物,再瞅瞅这些瓜果。无一不是用钱堆出来的。
柳宝通四下看了看,而后蹬蹬蹬跑到江舒涵面前,小小声道,“江姨,我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啊?”
江舒涵学他,压低声音,“好,我不告诉别人。”
柳宝通捂着小手,趴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大哥跟王爷见面了。”
江舒涵心一跳,王爷?
“哪个王爷?”
柳宝通想了想,摇头,“大哥没说。”
江舒涵便没再问。只是有些疑惑王爷怎么会招揽柳木白呢?柳木白看起来不像有功名的人啊。
这古代几乎只凭穿着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身份。比如柳木白的腰封从来不会佩戴宝玉之类的东西。
不过江舒涵思忖片刻,也就想到了柳家很有钱,而那两位王爷无论是谁都很缺钱。
第76章
下晌来接柳宝通的是柳木白。正如柳宝通说的那样, 柳木白确实心情不佳, 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江舒涵便关切地问了他一句, “你还好吧?”
柳木白低头看了眼小弟,见他一脸心虚, 便猜到是对方泄露了秘密。
柳木白也不好苛责小弟, 摇了摇头, “没事。”
江舒涵最终还是没忍住,劝道,“如果可以的话, 你还是别掺和他们兄弟相争。无论将来他们谁当上那个位子,你的结局都不会好。”
献王看起来好像人品不错, 但是江舒涵见多了这种登基前礼贤下士,登基后就翻脸不认人的主儿。想当初那个李木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那威王就更是个心狠手辣的。
哪怕看在夜明珠和曜变天目茶碗的份上,江舒涵也不希望这两人出事。
柳木白听到她这话,脸色有一瞬间僵硬, 下意识看向江舒涵, 再思及她的身份,突然又明白了。
柳宝通有些心虚, 上前攥住大哥的手, 冲他讨好一笑。
柳木白自然没有责备幼弟,这些日子, 他也在反复琢磨,自己该不该帮威王。
如果只是为了荣华富贵,柳木白根本不会掺和党争, 只是涉及到自己的身世,他一时之间,竟有些下不了决心。
他抬眸看向江舒涵,对方眼底全是浓浓的关切。她明明知道那两人争斗,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若是被威王知道,她必会引火烧身。她却还能真诚劝自己,这份赤诚让他心生感动。
他踌躇半晌还是将自己的家境说了,“我以前也是世家子弟。二十五年前,我父亲因为科举舞弊案被当今圣上裁决。因我年幼躲过一劫。我父亲临死前,心心念念要我为家族翻案。”
江舒涵下意识看向柳宝通。
他年幼躲过一劫,那这个柳宝通是哪来的?
柳木白解释,“宝通的爹是我义父。他收养的我。”
江舒涵点点头,只是她总觉得这故事听着有些耳熟,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个时代也是平衡世界,肯定不是她本人的记忆。应该是原身的记忆,江舒涵想了好一阵儿,才想起一件事。
那是原身的儿子考乡试时,也发生一件舞弊大案。说是主考官泄了题。
这主考官姓刘名子孺,还是皇上的启蒙先生,而且朝堂有一大半文官都是他的门生,权势极大。
皇上(威王)下令彻查,谁知案子攀扯越来越多。到最后有人举报,刘子孺不是第一次泄题。头一个案子还没审出来,旧案又出。大理寺那边不敢再审下去。
皇上命三司会审,很快查出,这次泄题事件并不是刘子孺所为。但刘子孺在几十年前当副主考时,确确实实泄过题。
只是那时候,他很幸运,将一应罪则全部推到当时的主考官头上。
后来那个主考官被判满门抄斩,只有一个十岁大的儿子躲过一劫。
案子水落石出,权倾朝野的刘子孺因此被判斩立决,刘家也被查抄,赫赫有名的刘家很快消失在上流阶层。
皇上当即恢复那个替罪羊的清白,并且招他儿子入朝为官。一介白身一跃成为户部侍郎,这是多么大的幸事,而这幸运儿名叫袁莫卿。
不过原身记得袁莫卿,倒不是他有多幸运。而是因为只一年不到,他就被革职查办。还是因贪污罪被罚抄家产。
据百姓所言,他家资颇丰,光搜出来的白银就有一亿五千两,比朝廷每年的税收还多了一倍。
袁莫卿也荣升为晋国第一大贪官。
只是袁莫卿入狱后没多久,他就离奇从牢里失踪了。
之后没多久,汇通钱庄倒闭,原来大家这才知道从袁莫卿家中搜到的银两并不是他贪污所得,而是汇通银庄的库银。
因为库银被查抄,银票成了一张废纸。能用得起银票最低也得是乡绅级别,官员们更是多如牛毛。这些人掌握着晋国八成以上的财富。威王想将那些银两聚为己有,大臣们却不同意。
双方争议许久,威王只能将搜来的白银安抚他们。甚至这些银两还不够,威王不得不从国库拿钱出来兑换。威王此举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