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
忆及当年,先帝本来已经为他定好了王妃,是他执意要娶南安王之母为妃。如今孟元这般,殊不知也是随了当初的自己。
今上最终松口:“君无戏言,朕择日就为你们赐婚。”
*
安王备受今上恩宠,礼部不敢怠慢,在圣旨赐下之后,凑了足足二十箱珍宝,当做赏赐送到国公府。
尹洛菲随尹洛伊一道去库房看那二十箱赏赐,直看的眼花缭乱,揉了揉眼睛,艳羡道:“二姐姐,今上这也太大方了,光是赏赐就这么多,待到之后成亲那不得是现在的好多倍。”
“也许吧。”尹洛伊淡淡的应了声。
相比起这些身外之物,尹洛伊此刻反倒更想知道孟元此刻在干什么,又是怎么说服今上的。
毕竟,今上可是想要除掉国公府。
见尹洛伊兴致不高,尹洛菲没再多说,而后两人一道回了院中,坐在大槐树下的石凳上。
容儿端了牛乳茶和糕点摆在桌上,尹洛伊捧着牛乳茶,掌心被烘的暖暖的,看着尹洛菲眯着眼睛吃糕点,面上尽是满足,终于抿了一口杯中的牛乳茶。
“姑娘,安王带着聘礼登门,现下正在前厅,老夫人和大爷也已经去了。”丫头从垂花门外进来,笑着禀告。
尹洛菲立刻站起:“二姐姐,咱们快去前厅,省得让安王久等了。”
尹洛伊心中虽仍有些担心,喜悦却是更加浓烈,在尹洛菲还未反应过来前,起身快速往前踱了两步,蓦然回首,笑道:“不是说不让二哥哥久等么,三妹妹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快跟上。”
国公府外围满了人,都是闻讯前来看热闹的百姓。
“我的个乖乖,那个安王出手也太阔绰了嘛,一百口红木箱子,那得多少钱哦。”
“这你就不懂了,这代表安王很重视未来王妃,想把天下最好的都送到王妃跟前。”
“以安王现在的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听说国公府的二姑娘在安王还是国公府二公子时,成日里给他使绊子。安王娶她,该不会是看是那二姑娘背后的势力。”
“这你就不懂了,话本子上不都说了么,你侮辱我我侮辱你,长长久久自然就生出感情了。”
殊不知,当尹洛伊看见这一百口红木箱子是也十分震惊:“二哥哥,你怎么准备了这么多。”
尹杰却是睨了尹洛伊一眼,背过手说:“这算什么,当年我给你娘准备的聘礼,也有一百口之多。”
“时间仓促,孟元先准备了这么多,待到日后成亲,再为阿洛慢慢补上。”孟元看向尹洛伊,眉目间泛着盈盈笑意。
孟元目光炙热,尹洛伊被烫到似的慌忙避开,刚想说什么,却见尹云跟着开口,扬唇附和孟元:“这还差不多!”
“哥哥!”尹洛伊拉了拉尹云衣袖,尹云看自家小妹约莫是真的害羞了,遂歇了接着逗弄的心思。很快放过孟元,正色说,“孟元,虽然你现在是安王了,但我从前对你说过的话依然奏效。”
敢欺负我妹妹,我就揍你!
孟元扬起嘴角,看了尹洛伊一眼,对着尹云行了一礼,再次保证:“大舅哥放心,孟元都记得,此生绝不会负阿洛。”
老夫人坐在上首,看着小儿女甜甜蜜蜜,心情也愈发舒畅,把秦嬷嬷唤道身边,笑着说:“你去和一和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寻一个良辰吉日,也好早日把好事给办了。”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秦嬷嬷拿着签文进来,向老夫人回禀:“今年冬月初五,是个极好的日子。”
老夫人点了点头,把签文递给尹杰,尹杰也没有意见,拍了拍孟元肩膀,细心叮嘱:“还有近八个月,时间还很充足,你也趁这段时间好生准备准备。”
七皇子隐于人群之中,旁观百姓闲话孟元与尹洛伊的婚事,扯了扯嘴角,眼里却半点笑意也无。
上了马车,隔着帘子,七皇子吩咐手下:“去蔡总督府上。”
☆、危机
蔡越今日没有当值, 左右又没有应酬,便闲在书房看兵书。正看到兴头上,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看书之时蔡越不喜有人打扰,是以进屋之前, 蔡越早早吩咐过, 没有要事不要进来打扰。
属下顶着压力敲门, 久久不见蔡越回应,忍不住探头唤道:“大人, 七皇子殿下来了,现下正等在前厅, 说是有要事要与大人商议。”
七皇子靠在椅背上, 姿态慵懒,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茶是普通的竹叶青, 说不得好, 但胜在新鲜。
懒懒的打了个哈切, 七皇子目光看似落在杯上, 实则不动声色打量着屋中陈设。
厅堂中没有一件奢华的器皿,但陈设雅致,看得出主人是个会过日子的。
梨木花架上摆着雏菊, 墙上挂有字画,没有落款,看得出也是出自大家之手。
轻叩茶盖, 七皇子眨了眨眼,无声收回视线,在心中对蔡越有了粗略的评价。
这是个清廉的官员。
蔡越赶到厅堂,真见着七皇子还是说不出的惊讶, 面上却不显,行了一礼,态度放的很是恭敬:“下官素日与殿下无甚交集,今日是打哪吹了东风,竟劳得殿下亲自观临寒舍。属下说殿下前来是有要事相商,不知殿下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七皇子抬眼在蔡越身上轻轻一扫,姿态慵懒,不像是来谈事,倒像是去茶楼听曲。
“本皇子听说蔡将军膝下只有一位独女,蔡将军视若珍宝,异常宠爱。”见蔡越不语,七皇子仍自顾自说,“本皇子听闻前不久蔡夫人曾带着小姐到国公府小坐,有意无意问起当时还是国公府二公子,此时的安王的亲事,却不想事后被安王一口回绝了。”
蔡越抬眸,沉吟了片刻,眉头微拧,问:“七皇子这是何意?”
自家姑娘被孟元拒绝一事蔡越略有耳闻,不过这事进行的隐秘。
蔡夫人去国公府打的也是探望老夫人的名头,七皇子乍然登门,一开口就是这等诛心之语,很难让人不提防。
“蔡大人别紧张。”七皇子搁下茶盏,眉宇舒展成一轮弯月,摆了摆手道,“蔡大人掌管宫内巡防要务,父皇如今身体抱恙,本皇子自要为君分忧。适才本皇子路过国公府,瞧着外头热闹,就下车瞧了一会子,知晓蔡姑娘之事也实属偶然。”
蔡越出身市井,虽是武夫,多年官场浸淫,早已能不动声色读懂他人言外之意。
七皇子口口声声说自己从国公府过来,知晓蔡越女儿被拒实属偶然,转弯抹角的就是要告诉蔡越:这是国公府,甚至是孟元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要诋毁蔡姑娘的名声。
而今今上抱恙,七皇子突然造访,又提及如此敏感之事,其有心可见一斑。
蔡越刚入官场那会儿吃过不少亏,心里门清,面上仍保持着一介武夫该有的憨厚,躬身询问:“七皇子的意思是?”
七皇子倚在靠背上,无声打量着蔡越面色,没急着回答。
忽然,起风了。
春风轻柔,拂面而过,好似柔软的糖糕,又好似少女温暖的怀抱。
架子上的雏菊随风摇曳,花朵黄白相间,香气浅淡,与厅堂的装饰正是合宜。
如若将其放在御花园中,也别有一番清淡傲骨。
“殿下。”七皇子久久不语,蔡越本就不耐,是以不动声色出声提醒。
七皇子好似真的出神了,因蔡越这一唤而身子一颤,回过神后对着蔡越歉意一笑:“抱歉,本王走神了。”
一语毕,终于进入正题:“本皇子正妃之位空悬,素闻蔡姑娘蕙质兰心,今愿以正妃之位许之,还望蔡大人不弃。”
两弯剑眉入鬓,蔡越虎目圆瞪,一时之间愣在原地,斟酌着说:“承蒙七皇子看重,但事关小女终身大事,下官得好生想想,过几日才能给殿下答复。”
*
正是午时,仙鹤楼一包厢中,蔡越与贺兰卫相对而坐。贺兰卫举杯,遥遥与蔡越相碰,扬声说:“蔡兄,来,干了这一杯!”
“好,咱们兄弟俩就趁今夜喝个痛快!”
蔡越仰头,一口干尽杯中酒水。喝完把海碗往下一扣,残存的几滴酒水顺着杯沿滑落,溅在桌上发出细微的“滴答”声。
贺兰卫却只是抿了一口就搁下酒杯,蔡越心中有事,并未察觉,他深深看了蔡越一眼,问:“蔡兄可是有烦心事,虽说‘这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但依我看,说这话不过是暂时借酒逃避。”
瞥了一眼面前的酒杯,贺兰卫扬起嘴角,眉眼俱带着笑意,眼眸幽深如一道不见底的深渊,他看着蔡越,眼里满是蛊惑之意。
“蔡兄如果不弃,有什么烦心事尽可以和我说。我贺兰卫虽不一定帮得上忙,但多一个出主意的人也是好的。”贺兰卫如是说。
四下没有婢女伺候,蔡越自顾自斟了一杯酒,浅尝了一口,还真开口了:“我守卫皇宫多年,对于七皇子所知甚少,只知道七皇子生母出身低微,且早早就去世了。七皇子在一众皇子中存在感也不高,今上更是从未过问过。”
听蔡越提起七皇子,贺兰卫低低地笑了,执起酒杯,让其与眼睛在同一条线上,隔着酒杯看蔡越,说:“说起这七皇子,我倒想起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