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楠郡主的事尹杰从未在尹洛依面前提起过,这还是第一次,尹洛依留在尹杰书房听他讲了好一会子佳楠郡主当年的事,一直到戌时才离开。
“二爷,要去李氏院子吗?”燕青问。
“不了。”
过了许久,里面的人声再次响起:“是李氏让你问的?”
“李氏派人来了几次,刚还自己来了。我把人给打发了,好歹人家现在是你妻子,我不得问问你的意见。”燕青回道。
“我的妻子只有一个,今后我都在书房歇息,往后无事不用来问了。”
*
天朗气清,阳光正好。
“姑娘。”容儿俯在尹洛依耳边轻声唤道,“今日该去书院了,姑娘快些起来了,再不起要迟到了。”
尹洛依一下子清醒了,问道:“什么时辰了?”
“寅时三刻了。”
几年未读书,她都给忘了,少年时她是要去学堂念书的。
当年念书时迟到挨戒尺的疼痛还历历在目,尹洛依拍了拍脑袋,赶紧起身,蹬起鞋子就去隔间梳洗了。
草草的用了些早饭,尹洛依问过容儿书院的进度,拿起课本出门了。
“二姐姐。”
刚走到垂花门下,尹洛依就被叫住了。
见了尹洛依尹洛菲十分欣喜,顾不得身边的小伙伴,几步跑到尹洛依面前:“二姐姐,咱们一起去书院吧。”
尹洛菲凑近尹洛依,悄悄把一个瓷瓶塞到尹洛依手里,低声道:“二姐姐的伤没事了吧,这是我去回春堂买的上好的伤药,大夫说特别好用,”
她被咬的不重,只是看着吓人,休息了一夜已经不痛了。
尹洛依捏了捏小姑娘肉嘟嘟的脸,笑着说:“没事了。”她回头看了眼被晾在一旁的尹洛珊,“四妹妹也在啊,时候不早了,咱们姐妹结伴同去吧。”
四姑娘尹洛珊是三房庶女,一向以尹洛菲马首是瞻,自然没什么不可:“有劳二姐姐了。”
国公府的马车很大,容纳三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绰绰有余了。
泰安坊里住的都是权贵,每户家里都有适龄的女儿,是以几家人商量着一起凑钱办了个学堂,专门供族里的姑娘上学。
为了不让这些小姑娘养的太娇弱了,学堂里规定一律不能带下人,研磨带书都得自己动手。
学堂距离国公府不远,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
整个学堂是个四进的院子改造的,青砖绿瓦十分气派。
砖墙上垂着大片的常青藤,墙外有棵两三丈高的歪脖子树,很有些年头了,尹洛依记得休息时姑娘们总爱在树下游戏。
见尹洛依沉吟不动,尹洛菲扯了扯她的袖子:“二姐姐,咱们快进去吧,待会儿晚了又要被夫子骂了。”
尹洛依三人进来时,不少小姑娘都已经在位置上坐好了,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些女孩子间的体己话。
“哟,这不是尹二小姐吗?”
“尹二小姐不是伤了头吗,怎的这么快就好了,我们还在说尹二小姐有了继母照顾,趁机能不来学堂在家睡大觉呢。”
少女十二三岁的样子,浓眉大眼的,长的很是讨喜,说的话却让人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赵娇娇,你有完没完!”
“上次你把二姐姐推到墙上还没和你算账呢,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尹洛菲怒目睨着赵娇娇,大声骂道。
赵娇娇不以为意,不甘示弱的回骂:“我才没有推她,是她自己没站稳扑到墙上的,干我什么事。别以为你是她妹妹,就能在这里随意攀咬本小姐!”
毕竟已经过了许久了,少年时代的事情很多都淹没在时间的洪流里,渐渐的淡忘了。听尹洛菲提起,尹洛依这才明白当下是发生了什么事。
赵娇娇是户部侍郎的女儿,尹杰素来与赵侍郎政见不和,连带着赵娇娇处处看尹洛依不顺眼。赵娇娇讨厌她,但不管是学业还是其他都从未超过她。
好容易抓住尹洛依的痛处,借着李氏进门的事对她好一通嘲讽,她气不过直接动手了,争执的时候被赵娇娇失手推到墙上碰了头。
上一世,她因此在尹杰续娶的时候没能去前厅,在屋里修养了半月才去学堂。
“看来我的重生已经改变了现实啊……”尹洛依低声喃喃。
“你们快进来,于夫子来了。”
于夫子出身大家,自幼饱读诗书,但不知为何她一直未嫁,不久前听说和家里闹翻搬了出来。这倒便宜了泰安坊的姑娘们,平白得了个大家出身夫子。
“尹洛依你给我等着,以后我要让你好看。”
她挑眉应道:“随时恭候。”
古今的学堂实际上都差不多,于夫子在前面讲的滔滔不绝。有学生捧着书背也不弯的认真听着,当然也有打瞌睡说小话的。
“洛伊,三日后五公主要在城外办诗会,你去吗?”
这种活动国公府一般都会收到帖子,尹洛依也没有搞特殊的心思:“去啊。”
青禾书院
赵磊避开夫子的视线,拍了拍孟元:“孟元,三日后五公主的诗会你去吗?”
孟元眼也没抬,把书翻到夫子正在讲的那一页:“不去。”
“哎,别啊。”赵磊哭丧个脸,“听说很多小姑娘都会去呢。”
他戳了下孟元手臂:“去吧,去吧”
“今日你别在烦我,我就去。”
☆、护他
京中五月暑已盛,姑娘媳妇避暑忙。
还未入夏,京中的天气愈发热起来了。空气犹如一只巨大的蒸笼,把所有人置于其中蒸烤,姑娘们纷纷退下了春衫一个个换上了鲜艳的纱裙。
京城近郊处有一座梨山,现下正直花期,远远望去似一汪纯白的波浪,好似能把燥热的红色尽数淹没。
皇家别院正坐落在梨山山脚上,恰逢五公主在此举办诗会,平日里寥寥几人的别院里人头攒动,但凡京城里有头有脸人家都收到了邀请。
一时间宾客如云,热闹异常。
虽还未到夏季,以期让宾客尽兴,五公主早早的吩咐宫人开了冰窖,每隔三丈就摆上一个冰盆。
一进别院,外间的燥热仿若被隔开了,浑身都舒爽了不少。
尹洛依现下却没有心思去享受这份清凉,她正站在一棵梨树下焦急的跺脚,四处张望容儿的身影。
“姑娘。”
容儿在十步外唤了尹洛依一声,尹洛依顾不得仪态忙上前拉住容儿,急急的问道:“怎么样了,找到孟元了吗?”
“二公子……二公子在梨湖边和几位公子对弈。”
听到孟元没事尹洛依松了口气,抓住容儿的手也软了下来,接着问道:“那,我叫你打听表哥在哪,你打听到了没,他现在在哪儿?”
“奴婢打听到了。”容儿大口的喘了几口气,慢慢的平复下来,“表少爷现下也在梨湖,不过没在湖边,在梨湖上的亭子里。”
“姑娘是怕表少爷欺负二公子。”容儿试探的问道,“表少爷就算有心为姑娘出气,碍着五公主的面子表少爷也不会动手,姑娘是不是多虑了。”
“不,他会的。”因为就是她求三表哥帮她的。
不赶紧阻止三表哥的话,她和孟元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的关系就要完蛋了。
*
孟元现在很郁闷,他就不该一时心软同意赵磊来这里。
本来没甚名气的孟元现下正被一群少年围在中间,他冷着一张脸,淡定的再次强调:“说了,不是我干的,我没有把他推下湖。”
少年人正是热血爱声张正义的年纪,离孟元很近的一位青衣少年指摘道:“孟元,你还想狡辩。枉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竟敢公然害人性命。”
“你当我们这么多人都眼瞎吗,我们许多人亲眼看见你把月时推下湖的。”想起孟元的恶行,少年人更加气恼,“你一定是嫉妒月时兄上旬的月试超了你,怀恨在心,故意想害死他!”
当时只孟元和月时两人在湖边,两人不知为何大吵了起来,等大家看过去的时候。月时面对他们一脸震惊,而孟元把手伸向了月时,再后来月时就掉进湖里了,怎么看都是孟元故意把月时推下去的。
人证和动机都有了,就算孟元没做,现下他有两张嘴也说不清了。
孟元看着这出闹剧,一开始想笑,现下在扫过围着他的一张张愤怒的少年人的脸。只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变冷了,身体忍不住痉挛。
他没有做,自然不会承认:“我没有推他!”
“孟元,你要是个男人别有胆做没胆认。”围住孟元的少年自动让出一条路,浑身湿透头发披散的少年走到孟元跟前,拽住孟元的领子骂道,“不就是个第一吗,咱们各凭本事不好嘛,非得干这种龌龊事,实在是有辱斯文。”
“说了,我没有推你,是你自己跌下去的。”
孟元原先的愤怒已经不见了,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要还不明白是有人陷害他,那他这些年的书就白读了。
他素来低调,相熟的人都没有几个,更别说仇家了。细细数来,他得罪的无非就是那几个人。
“你还不承认!”这位月时兄弟也是个暴脾气,见孟元抵死不认,气的直接把拳头招呼到孟元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