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俊之气得嘴唇都开始哆嗦了。
宁映寒见他嗫嚅半晌也说不出话,无情地把门关上了。
苏俊之最终讪讪离开,打算先回去和宅子新主人好言商量,至少让他把那些值点银子的东西打包带走。
他边走边安慰自己,不是拿宁映寒没办法,只是他身为君子,不好跟女人动手罢了。
他当然不知道,他如果敢还手,只会被打得更惨。
宁映寒自小千娇万宠,长辈都对她溺爱无比,除了读书识字、礼仪行止这两点是硬性要求外,其余想学什么就给她找师傅,不想学的也从不逼她。
因此她的技能点得非常之歪,大家闺秀几乎人人都会的女红针线她是一窍不通,刀枪剑戟一类却信手拈来。
当年京中有个贵女临出嫁时想给未婚夫婿绣个鸳鸯,却不慎绣成了鸭子的笑话。晋王妃听说后一度有些忧心,这要换了自家闺女,别说鸭子,怕是连个鸭蛋都绣不出来啊。
刚动了想押着闺女学学女红的念头,就被晋王拦下了,连晋王世子也来替妹妹向母亲求情。
晋王妃佯装嗔怒:“你们一个两个就宠着她吧,到时候她只会舞刀弄棒,嫁不出去看你们怎么办?”
晋王立刻道:“本王的女儿这般优秀,又继承了王妃的花容月貌,只有她不想嫁,绝没有嫁不出去的道理。”
王妃被哄得刚想露出个笑容,就听世子这铁憨憨调侃道:“我看追着妹妹那些男儿,都不太行,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也怪不得妹妹不想嫁。”
王妃额头青筋一跳。
想起父母兄长,宁映寒心下一酸,当年毅然赴京,其实她已做好了此生不复再见的准备。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一双纤纤玉手,手指纤长,肤如凝脂,丝毫看不出习过武的模样。
这还是母亲当年花了大价钱购得的玉容膏的功效,宁映寒当年不耐烦用,觉得有茧子也无所谓。
后来,还是上京前用上了。太后娘娘握着她的手,欣赏着她的纤纤玉指时,丝毫没察觉到这是一双能提剑能拉弓的手。
那时她想,自此后也许就再没有动武的机会了。
但时隔几年,连着动手教训了两个人,似乎有什么在她体内苏醒。
反正,长宁郡主在京里的名声已经不能更差,也不缺粗鲁野蛮这点了。
不服就打,这不是挺好的吗?
宁映寒愉快地就这样决定了。
第15章
这天,宁映寒很巧地再次偶遇了之前在小巷中教训过的孙公子,对方脸上硕大的两只黑眼圈很好地取悦了宁映寒,让她主动打了个招呼:“孙公子。”
对方看到她却是脸色一变,转身就快步走向了一旁停放着的马车。行动间腿脚似有些不便,走快了能看出有几分一瘸一拐。
宁映寒微眯双眼,心下有些许疑惑,虽然她那天威胁过对方再乱来就打断他的腿,但并未付诸实际啊,怎么这次再见他腿就已经一瘸一拐了?
她不知道的是,秦宣第二天上朝时就堵到了孙守备,开门见山告诉对方,本公昨日见到你儿子强抢民女。
孙守备当时冷汗就下来了,回家后就把儿子拎来教训了一顿。孙公子一开始不承认,气得孙守备当场挽袖子,不是你干的,难道秦国公会没事编造谣言来诬陷你吗?
何况自己的儿子孙守备还是了解的,之前因为女人闹出事来也不是一次两次,每次都是他去擦的屁股。
以前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他出面勉强摆得平,但这回居然犯在了秦国公眼前,不教训是不行了。
一气之下,孙守备上了家法,这也就是宁映寒看到这位孙公子一瘸一拐的原因。
孙公子那叫一个委屈,说是强抢民女,但根本没抢成,当场就被“民女”打翻在地,回家后,又被老爹痛殴一顿。
管这叫“强抢民女”,都是强抢届的耻辱啊。
此中内情,宁映寒并不知晓,也未细究,办好自己的事后就转身离开。
回到小院时,她却收获了一份惊喜。
小院中央,站着一位容颜清丽的女子,看到她进门,便盈盈下拜:“参见郡主。”
“雪色……”宁映寒快步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
女子回抱住她:“郡主,事情我都听燕老板说过了,抱歉我回来晚了。”
“不晚,你能回来,我很开心。”
两人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雪色眼中似有水光。
彼此都知对方这三年不容易,却都没有多问,这是这对主仆间的默契。
几句寒暄过后,雪色心疼地看着宁映寒:“郡主醒来这段时间,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真是苦了郡主了。”
宁映寒安慰她:“我醒来也没多久,再说我哪有那么娇气,一定要丫鬟伺候,我自己也生活的很好啊。”
“你会梳头?”雪色的眼神分明在说,你就是有这么娇气。
“……”宁映寒,“简单的单髻我还是会的。”
“幸好你长得美。”随便一梳也能好看。
宁映寒自然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嘴角一抽。
自己这位丫鬟什么都好,就是自己在她面前似乎不太有身为郡主的尊严。
闲话间,两人进了屋子,雪色四下看了看:“说起来,我也在这里住了一小段时间。”
“我听枫翎说了,是苏俊之赞了你一句,才……”
“她发卖我,倒也未必是这个原因,”雪色若有所思,“她发作的前一天,晚膳时,我问了一句‘郡主,你不是不吃姜的吗’。”
“原来如此,她猜到你起了疑心,”宁映寒想了想,“这大概就是她从宁府搬走的原因,她怕时间久了其他人都能发现不对。”
“朝夕相处之下,她瞒不过我,”雪色道,“就算是一样的皮囊,她毕竟比你差了太多。”
“难得听你夸我。”宁映寒开玩笑。
“我是说娇生惯养这方面,她比你差了太多,”雪色调侃道,“换了是你,要厨娘把葱姜都细细挑拣干净才能入口。”
宁映寒耸耸肩,丝毫不以为耻。
雪色转身看到了她的床铺,挑眉:“这是云锦?我怎么记得她住在这里时,用的只是普通的细布被子。”
事实上,宁映寒不止换了被子床单,连床垫都换了,要不是准备搬出去,她怕是连木床都整个换掉了。
从这方面来说,说宁映寒娇生惯养绝没冤枉她。毕竟是金玉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女孩儿,宁映寒心性坚韧、吃得了苦,却不代表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她愿意吃苦。
在这点上,雪色再了解她不过:“郡主打算什么时候搬出去?”
“你怎么知道我要搬?枫翎告诉你的?”
雪色笑了起来:“还用她告诉我,郡主怎么可能长久屈居与这种小院子?凭你的效率,怕是醒来第二天就连宅子都选好了。”
宁映寒也笑了:“有个了解我的人在身边,确实有很大不同。”
雪色又问起秦宣之事,宁映寒将自己几日前偶遇秦宣的事细细道来。
“秦国公要娶吴雪莲?”雪色轻嗤,“怕是她自己和她那对儿不靠谱的爹娘故意放的消息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吴雪莲确实是做的出这种事的人。眼看秦国公快过了孝期,没准很快就要谈婚事了,先把传言放出去,看准了有些权贵人家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心有‘好表妹’的男子去受委屈,想搅了秦宣的婚事。
“这可不怎么聪明,”雪色评价,“我们能想得到,秦国公不可能猜不到。”
宁映寒点头:“这倒是,世……国公他一向聪明过人。”
雪色注意到了她这一停顿,沉默了半晌,才问道:“郡主,关于秦国公,你有何打算?”
“我不知道……”宁映寒说的是实话,她曾经爱着……不,应该说是她仍然爱着秦宣,于她而言,这三年不过弹指一挥间,她对自己与秦宣的记忆,还停留在三年前他们情浓之时。
但对于秦宣而言并不是,他遭受的背叛与欺骗都是实实在在的。
她没有那么自负,认为她想要的,就一定会停留在原地,任她唾手可得。
“难得见郡主这般犹豫。”看来秦宣对你而言真的很重要。
宁映寒轻叹,想到了那本书,晋王被当今圣上杀死后,书中并没有交代他家人的下场,但想也知道,晋王几个孩子不会有什么特别好的结局。
所以宁映寒想到了反抗,但如果反抗失败……她不想再多连累一个秦宣。
雪色似乎看出了她在担心什么,劝了一句:“郡主,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他相信与否、如何决定都是他的事,至少,给他一个知情的机会。”
宁映寒未置可否,只是对她笑了笑:“雪色,有你在身边真好。”
高官显贵人家给女儿精心培养的大丫鬟,可不只是会伺候人而已,知情识趣、知书达礼都只是基本要求,将来大丫鬟陪女儿出嫁,还要帮女儿管家甚至宅斗,因此心机手段也不能少。
晋王夫妇给女儿挑的雪色,更是个中翘楚。
不过其他显贵家给女儿挑丫鬟,都不会选太过美貌的,以免将来陪嫁进姑爷家,却生了其他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