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说话的?”张氏没想到会被顶回来,颤着声音指责宁映寒。
宁映寒作无辜状:“实话实说而已,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诚实,哦,对了,还有长得美。”说到这里,她笑了笑,又补充道:“还好这点不随舅母。”
这话说得就很扎心了,张氏一向是不肯吃亏的性子,此时怒从心起,张口就要骂人:“你这个小……”
却被她的朋友及时拦住了,轻声提醒她注意场合。
张氏稍稍清醒了下,也知道在大长公主的宴会上不好这么闹事,恨恨闭嘴。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王氏此时却拉起宁映寒的手:“郡主的确美貌,尤其这双手,玉指纤纤。”
张氏听朋友夸宁映寒,不敢置信地看着王氏,后者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又继续道:“看这双手,一点茧子都没有,一看就没练过字吧?”
“你想说什么?”宁成澜自然听出了她的绵里藏针,冷声质问道。
“我可没有别的意思,是在夸你姐姐,”王氏掩口笑道,“女孩子就是要这样嘛,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啊?练那么多字手上起茧子,读那么多书人都读傻了。”
宁映寒摆出一副震惊脸,打量着一边的王氏儿媳,欲言又止:“原来你对你的儿媳这般不满,不过再如何不满,也不该在公开场合说她傻,王夫人你也未免太不懂事了。”
王氏噎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内涵宁映寒不学无术的话乍一听很像在批评自己那书香世家出身的儿媳读书读傻了。
正打算补救一下,就听宁映寒义正言辞地道:“又想娶学士家的女儿为你儿子的仕途铺路,又嫌人家读书读傻了,王夫人你这样就不对了,说句不好听的,岂不是又想当那什么又想立牌坊?”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王氏被怼得哑口无言,也走上了张氏刚刚的路子,干巴巴地质问了一句。
“没办法,书读得少,只会这么说话,”宁映寒笑了笑,“想听好听的,去找你知书达礼的儿媳妇去啊。”
王氏下意识地向儿媳看了一眼,后者垂首敛目,一语不发。
王氏心下有些怨怪这个儿媳不知道帮她说话,像块木头一样,果真是读书读傻了。却不知儿媳压根就不想管她,平日里王氏就是个难伺候的婆母,为了儿子的仕途给他求娶学士之女,却又嫌她出身高不好拿捏,用宁映寒的话说,可不就是当那什么又要立牌坊吗?
她平时谨遵礼仪不敢与婆母斗嘴,但今日听宁映寒怼得痛快,不得不低头掩饰自己的笑意。
宁映寒这样的女孩子,不在乎名声,活得痛痛快快、潇洒肆意,让她心下不由升起一丝欣羡之意。
不远处,秦宣却也正看着这一幕。
他一个朋友坐在他旁边,同样围观了全程,随口向他分享感想:“这位郡主,虽然书读得不多,但是很明事理嘛。”
秦宣:你还真信???
作者有话要说: 秦宣:你还真信她书读的不多?
第18章
张氏和王氏暗暗咬牙,正想着如何回击这牙尖嘴利的臭丫头。却见大长公主缓步向这边走了过来,两人连忙行礼,大长公主却仿佛没看到她二人般,只对宁家姐弟打了个招呼:“长宁,成澜,跟这几位夫人聊什么呢?”
王氏和张氏怕宁映寒这口无遮拦的家伙乱说话,连忙抢着答道:“回殿下的话,随便聊聊,没什么特别的。”
“既然如此,两位夫人想必不介意本宫把长宁和成澜借走一会儿吧?”
两人当然不敢说介意。大长公主也压根未等她二人回答,便伸出一只手臂,宁映寒顺势挽上公主的手,带着宁成澜一起离开。
留下王氏和张氏二人心下惴惴,生恐大长公主因着刚刚的事,对她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此时两人都有些后悔,早知那丫头在大长公主面前那么有面子,又何必去招惹她呢?
“谢殿下为我姐弟二人解围。”走出一小段距离后,宁映寒柔声道谢。
“别跟我客气,”大公主笑道,“我看你牙尖嘴利丝毫不落下风,也根本用不着本宫解围。”
宁映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大长公主又向宁成澜问道:“成澜,在宫里过得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谢殿下关心,一切安好。”他早就应旨进宫与皇子一同读书了,期间也不是没见过大长公主,但公主今日才想起对他关心两句。他并不笨,看了一眼宁映寒,猜到必然是她做了什么,才导致大长公主今日的主动解围及关心。
这般长袖善舞、无论什么场合都能应付自如的宁映寒,才是他记忆中的长姐。想起前三年间那个欲语泪先流的小白花,宁成澜皱起了眉。
但未等他细想,大长公主又继续道:“你在宫里,若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以去内书堂找一个叫德忠的内侍替你往宫外传话。”
把自己在宫里的人手暴露给宁家姐弟,这算是个不小的人情了。宁成澜恭谨道谢。
其实当年宁映寒也在宫里安插、收买了些人手,但她三年没出现,那些人如今在什么岗位上、是否还对她忠心,都是未知之数,未仔细考察前她不能贸然让成澜使用这些人。
她承了大长公主殿下这份情。
闲聊间,芳姿走了过来,轻声提醒道:“晋王府二小姐到了。”
她只说晋王府二小姐,不说昌平侯府三少夫人,宁映寒注意到这一点,看她一眼,道了声谢。
大长公主身边最受重用的女官,确然很有能力。宁映寒从未表达过对妹妹念暖这桩婚事的不满,但芳姿却已经看出来了。
“殿下,我去迎迎念暖。”宁映寒道。
大长公主点点头,知道她想和妹妹避开众人说说话,自然不会拦她。
宁映寒离座起身,却不想秦宣正从她身后经过,她这一起身,两人距离不过半米,来了个面对面。
秦宣曾被宁映寒这个前任未婚妻子带绿帽带的天下皆知,此时见两人撞上,在座众人顿时兴奋起来,或遮遮掩掩或明目张胆地看向这边。
但他们失望了,宁映寒先施了一礼:“国公。”
“郡主。”
两人面色淡然,语气如常,丝毫看不出任何剑拔弩张的模样。
两人情绪间的起伏,远远比不上众人脑补的爱恨情仇秦宣怀恨在心,趁机下宁映寒的面子,没有;宁映寒生活落魄,想吃回头草,于是转而讨好秦宣,也没有。
两人一个比一个淡定,打过招呼,便擦肩而过。
只留下看热闹的人们失落不已。
秦宣刚刚被一个官员找上,实在不好连说句话的机会都不给,便和他出去说了两句,委婉推脱对方的请求后,回座位的途中和宁映寒撞上。
此时,宁映寒离开后,那些灼灼的目光全落在了秦宣身上。
秦宣环视一周,看热闹的人们终于想起了这位是位高权重的秦国公,立刻转开视线,喝茶的喝茶,闲聊的闲聊,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
只有秦宣的朋友,陆贾,和秦宣算是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有几年没见了,但也不怕他,凑上来八卦。
秦宣无奈地看他一眼。
陆贾叹了口气:“我前几年一直不在京里,一回来就听说了你的事。你现在对那位郡主,是怎么个章程?”
“你都听说了什么?”秦宣反问。
“你确定要我复述一遍?”
秦宣沉默了一瞬,终于还是问出口:“人们是怎么说她的?”
“无脑花瓶,肤浅招摇,还有些什么自甘下贱、浪/荡啊,更难听的我就不复述了。”陆贾道。
无脑花瓶,肤浅招摇……秦宣默念一遍了这八个字,这三年他刻意避开了有关宁映寒的传言。直至今日,听到这般评价,陡升一种荒谬之感。
可见人们都是善忘的,短短几年,人们就忘了宁映寒刚进京时的模样。金尊玉贵、长袖善舞的晋王府大小姐,在人们的印象中渐渐被替换成了肤浅浪/荡、自甘下贱的模样。
人们说得太多,语气也太恳切,言之凿凿的样子,似乎他们说得才是对的。而秦宣记忆里那个美好的宁映寒才是错的。
秦宣微眯双眼,不发一语。
陆贾看他这幅样子,忍不住问道:“你不会还对她余情未了吧?”
秦宣看了他一眼,目含威胁之意,陆贾只好闭嘴。
宁成澜看着宁映寒离开的背影,有几分担忧。这三年间他大部分时间在宫中,但宁映寒是怎样折腾念暖的,他也有所耳闻。
刚刚他也想跟上去,但被宁映寒阻止了。
此时他也说不好,是更担心两个姐姐谁更多一些。
他一直望着宁映寒离开的方向,过了大概一炷香工夫,就看到了她的人影。
他的两个姐姐牵着手,映寒脸上带着一点笑意,念暖眼尾有些红晕,似是刚刚哭过。
宁成澜细细观察了宁念暖的表情,见她神色里并无抗拒之意,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同时心中又有种“果然如此”的念头他的长姐宁映寒,一向善驭人心,只要她想要,她就能讨任何人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