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时戚慎没把她送回棠翠宫,让她在紫延宫留宿。
这是景辛穿来后第一次在他的宫殿留宿。
他的寝殿富丽堂皇,连龙床都是金雕玉刻,宫人有序入内宽衣解带。
景辛穿着鹅黄色寝衣,宫女还在为戚慎脱龙袍,卸发冠。
她钻进里侧睡的,戚慎的龙床铺得很软,枕头也十分舒服。
她发现龙床比她的床好睡太多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翌日,宫人入内为戚慎穿戴,声音惊醒了她。
戚慎见她醒来,道:“醒了,案上有早膳,要是还想睡便再睡一会儿。”
他站在屏风后,抬臂任宫人穿戴,微微抿唇看她,逆光里五官立体深邃,景辛发现他这张脸的确一点死角都没有,怎么看都是俊美的,一点不像个暴君。她睡意惺忪,没有拘于礼数坐起来行礼,慵懒地应了一声,翻了个身背过窗户射进的光又睡去。
等她真正醒来才发现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这个回笼觉睡得过分了点。
窗户有兽皮遮光,寝殿内一个宫人都没有,应该是戚慎怕吵到她特意屏退了宫人。
她才瞧见龙床旁的案头有一口袖珍精巧的钟,金锤放在旁边,敲响这口钟宫人应该就能听见。
这个点戚慎应该在批阅奏折,景辛没有敲钟,瞧见屏风上挂着新的宫裙与亵衣,自己先穿好亵衣,一面披上外衫。
她一边系腰带一边瞧着这里的路。
出门后左右都有通道,她随便走了一条,往日通道上会有宫女侍立,今日却没瞧见。
景辛终于在主殿瞧见了戚慎,她是从屏风后现身的,就站在龙椅后,能瞧见两侧侍立的宫女与戚慎头顶的玉冠。
“王上。”因为刚醒,这声音还带着些慵懒。
戚慎在主殿召见大臣,知道景辛在睡,屏退了宫人,今日的紫延宫格外宁静几分。
他回头,却一瞬间收紧瞳孔,薄唇恼羞抿起,起身疾步走到她跟前。
她的外衫腰带系错在外,衣襟自香肩滑露,长发稍显凌乱地披在肩后,美目惺忪,媚露而不自知。对上他恼怒的眸子,茫然不解地揉了下眼。
景辛这才瞧见殿下的两个大臣,因为刚才龙椅遮挡,她都没瞧见还有人。
两人只撞见她一瞬间,求生欲极强地跪下去,头匐贴着地板。
衣襟被戚慎恼羞一扯,她吓了一跳,他宽袖罩在她身前,将她横抱着步向寝殿。
“穿成这样就出来,你找死么?”
景辛也很无奈,她里面穿了两层,也没有不检点啊,再说她根本不会自己系这繁琐的衣带。
这一刻也不能说是因为没有宫人伺候,她自己扛下:“对不起,臣妾不是故意的。”
戚慎恼羞朝身后喝:“哪只眼看到,挖哪只眼。”
景辛脸色一变,就这也要挖人眼睛?
“王上,他们都没有瞧见臣妾,臣妾是梦到腹中孩儿说想念父王,才这么着急地想寻王上一起分享这个好梦。”她着急地说,“不要这样好吗,臣妾害怕,腹中的孩儿也会害怕。”
戚慎紧绷脸色将她放到龙床上,景辛拉住他的手:“王上,您别生气,臣妾知错了。”
就被看到衣衫一丁点不整就要挖人眼睛,暴君本质果然是没那么容易洗白的。
她忽然好想让戚慎也体验一把穿越,穿到现代,他会不会恼羞成怒地望着街上的小姐姐们说这成何体统?
想归想,她终于还是劝住了戚慎,没再惹他动怒。
景辛做的棒棒糖还有几只,回宫后她带上两支去了禾风亭,沈清月被她约见在这里,她想把棒棒糖给沈清月尝尝。
虽然答应戚慎不去宁梧宫,她也没有跟沈清月疏远,时常会邀沈清月一起散步。
但她发现今天沈清月似乎心事重重的模样。
景辛摘下糖衣递给沈清月:“姐姐,你尝尝,吃甜食会让人开心一些的。”
“我没有不开心。”沈清月尝入嘴中,没有吃过这样的糖,很惊喜,问景辛是怎么做的。
景辛和她说起做法,她没有提自己在为沈氏洗刷冤屈的事情,想等一切完成后再告诉沈清月。
沈清月夸她手巧,忽然有些黯然道:“可惜我做的糕点王上都不再吃了。”
景辛虽然知道她的黯然是假,但想起原书剧情多少有些愧对沈清月。
她说:“王上日理万机,许是在忙。”
沈清月望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快四个月了吧?”
景辛笑了下,摸了摸肚子点头。
“王上很喜欢这个孩子吧?”
她回应着,但心底忽然生出些后怕来。她信任沈清月的善良,可秦无恒呢?原书里沈清月跟秦无恒一次就怀上了秦敛,她不知道这一次还会不会这样。
“听说妹妹还会做蛋糕?”
景辛只能点了点头。
“那我能尝尝吗?”
“好啊,我明日做好了给姐姐送来。”
她做了这么多好吃的,沈清月就只吃到了她今天给的棒棒糖,这么一看她对沈清月很像是虚情假意啊。
景辛对这个原女主有些愧疚,回宫后先放下给戚慎画宇宙图,很认真地准备起食材,第二天做了三份提拉米苏。
照例给戚慎送了一份,她自己留一份,让长欢给沈清月送去。她有些累了,最近也嗜睡了些,准备睡个午觉。
长欢将食盒送去宁梧宫,没见着沈清月,是沈清月的婢女锦翠接的,老远就站在甬道口,她连宫门都没进。
长欢笑着叮嘱:“要放在冰盒里,气候热了这奶油会化,我们娘娘很爱吃,你家主子应该也会喜欢。”
锦翠少年老成,微微抿笑道:“我替我们主子谢过景妃娘娘。”
长欢笑了笑,转身回去。
锦翠提着食盒回宫,去了小厨房,没有直接进沈清月的寝殿。
等出来时,她脸色冷静,一旁的小宫女尊敬她,要替她拿食盒,她淡声道了自己来,步入了寝殿。
沈清月靠窗在看书。
她近日已经书荒了,景辛第一次送来的两本书她都看完了,宫中的日子实在很冷清,戚慎并不见她,她幸好可以靠看书打发时光。
那一本《碎梦》她最喜欢,书中的女子为了心上人的事业与复仇大计,被迫委身为长兄之妻,女子付出一切,却得来心上人最终的嫌弃,反倒是长兄为她身败名裂,落得十分凄惨。
她看完感触颇深,好几天才走出来。
她很怕,怕自己像书中的女子,最后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但她不应该这么怯弱的,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怎么怕起了这话本里的虚构故事呢。
景辛又悄悄塞给她两本百合话本,她初看时还很羞愧,想要景辛重新给她两本好书,但景辛说父子文她看不了。后面自己慢慢翻阅,倒也觉得书中这莹华与芷月凄婉动人,令人钦佩又可怜。
锦翠说:“小姐,前日公子的信您都忘了么?”
沈清月微怔,翻开一页话本:“我知道。”
“那您还同景妃这么亲近?”锦翠,“她一直都得宠,您却有一个多月没有见过天子一面了,难道不是她从中挑拨的?”
沈清月:“她不是这样的人。”
“就算不是,公子说她已经留不得了!城隍庙是她阻拦天子拆的,文诏制是她推行的,现在连九师都已经快成她的人了,她在朝中的势力……”
“她做这些难道不好么?”沈清月脸色沉下来。
“是好,可她越好您越不利,公子前日的话您都忘了?”
沈清月没有忘,秦无恒说让她杀掉景辛。
他原本就答应过她先不管景辛的,但不知为何却再一次传信让她尽快了结景辛。
景辛是她的绊脚石,她已经一个多月未曾见到戚慎,送去的糕点他照常吃,但却并不愿见她。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错,是露馅?
不至于会露馅,如果戚慎得知她与秦无恒的计划,早应该处决了她才是。
沈清月不愿去想这桩事,瞧见食盒:“这是她送过来的蛋糕么?”
锦翠在同她置气,主仆俩感情要好,她也不想苛责锦翠,叫她打开。
锦翠边打开边数落:“黑乎乎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她这是欺负我们没见过世面?”
沈清月要拿叉子,锦翠先接过:“奴婢先为您尝尝,免得她下毒害您。”
沈清月有些薄怒,想训责,又想到锦翠这些年跟着她受苦,到底是没忍心开口。
锦翠吃了一口,又尝下一口。
沈清月弯起唇问:“味道如何?”
锦翠不说话,忽然却捂住肚子。
那勺子哐当一声掉落,满盒蛋糕也打翻在地。锦翠腹痛难忍,脸色瞬间苍白得不见血色,一直喊疼。
沈清月焦急扶她回床上,拉过锦翠的手把脉。但她医术仅知皮毛,只知脉象非常紊乱,像是中毒所致。
她脸色沉重,交代宫女去喊太医,指名要顾太医。
顾汝章是秦无恒的人,等他来后把完脉,十分凝重地给锦翠喂下几粒药丸,又喊宫女端了盆入内。
“那食物可在?”
沈清月去拿食物,顾汝章从盒子里取出残留的蛋糕,仔细检查后道:“这应该是断肠散的毒,我现在为她催吐,好在她所食甚少,暂无性命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