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晏芗转身往回走,不愿再多看黄建忠一眼,也不愿给黄建忠上前来攀谈的机会。她脚步匆忙,有些落荒而逃。
男女有别,再者晏芗长得也不是那种令人惊艳的相貌,黄建忠原本就没有上前搭话的意图,看了她背影一眼,低头笑着对晏芮道:“快去寻你姐姐,不要让家人担心。”
“我不是乱跑,我是想买冰糖葫芦吃。”晏芮咬着手指头道。
“那我买给你。”黄建忠笑道。
“谢谢大哥哥。”晏芮顺竿爬。
黄建忠掏出三个铜板,给晏芮买了根冰糖葫芦。晏芮啃着冰糖葫芦,心满意足的进了脂粉铺;黄建忠抱着几本书,往街的另一头走去。一对前世爱得海崩地裂的情侣,今生对面不相识,就这么各行各路。
在街头的偶遇,让晏芗晚上做起了噩梦,梦中黄建忠身穿青色儒生服,手持一枝鲜花,温柔地笑吟道:“相见处,晚晴天,刺桐花下越台前。暗里回眸深属意,遗双翠,骑象背人先过水。”
她含羞带笑地去接花,花枝入手,却变成了一条毒蛇,露出尖厉的毒牙,狠狠地咬在了她的手腕上,痛彻心肺;晏芗梦中惊坐起,摸摸额头,一手的冷汗。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晏芗掀被下床,走到窗边,推过了窗,一股凉风吹来,晏芗打了个哆嗦,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不知道是没睡好,还是吹了风,第二天一早,婢女来唤她起床的时候,发现她生病了,“不好啦,六小姐生病了,快去禀报太太。”
“生病了?”晏三太太听到女儿生病,第一反应是皱眉,“去大太太那儿拿对牌,出府请个大夫给她瞧瞧。”拿对牌出府请大夫,诊金由公出,晏三太太对占大房的便宜,那是不遗余力。
婢女领命而去。
晏大太太刚好打发走来请安的姨娘们,正带着三个女儿准备去春晖堂,婢女来了,“大太太,六小姐生病了,三太太让奴婢来拿对牌,好出府请个大夫给六小姐看病。”
“春柳,你带她去找伍嬷嬷。”晏大太太对晏三太太的小心思,并不是太在意,身为宗妇,这点度量她还是有的。
晏芗生病了,虽然晏萩和郁芳菲都不怎么喜欢她,但是为了体现姐妹之情,郁芳菲随晏芪等人去看她,晏萩则打发婢女送了些东西过去,她体弱,难得今年夏秋之际,没有生病,晏老夫人自然不愿她过去感染病气。
姐妹们过来探望,晏芗虽在病中,也保持着应有的礼仪,“青女,给诸位小姐奉茶。”每次唤青女时,晏芗就有一种端坐在椒房殿的感觉,青女和素娥,在前世是晏萩身边的人;今生她抢占先机,将两人收为己用。
“六妹妹不必劳烦,我们略坐一会就走,你在病中,可经不起叨扰。”晏芪笑道。
晏芗笑了笑,目光扫过,没看到晏萩,只看到晏萩身边的婢女杏仁,微眯了眯眼,虽然今生的晏萩和前世的晏萩有很大的不同,可还是一样显得高人一等;待日后,她入主东宫后,必让晏萩后悔今日对她的怠慢。
晏萩对晏芗的心理是不清楚的,但她知道晏芗恨她,知道晏芗一直伺机而动,为免出现意外,晏萩不得不让人盯着晏芗的一举一动,并且还收买了晏芗院中的两个小丫头当眼线;因而晏芗刚让人打听黄建忠的事,忍冬就来禀报了,“小姐,六小姐让人去江南会馆,打听那儿可住着一个叫黄建忠的学子。”
晏萩蹙眉,不解地低声自问道:“她怎么会认识从江南来的人?”女孩儿出门不易,别说毫无关系的外男,就是有亲戚关系的男子,还有许多素未谋面呢,江南离燕京千里之遥,晏芗是如何知道这个黄建忠的?
晏萩眸中亮光一闪,或许晏芗不是今生认识的,而是前世。前世这个黄建忠和晏芗会是什么关系?晏芗为什么要打听他的情况?晏萩不动声色地道:“继续盯着,若是六小姐出门去见他,再来回禀我。”
忍冬领命而去。
九月二十七日,蹴鞠大赛圆满结束,有人欢喜有人忧,晏同亮是忧的这一群人中的一个,他参与了赌球,并且把银子给输光了。更不幸这件事被晏同烛知道了,“你哪来得银子下注?”
晏同亮抿唇不语。
“你是不是想让父亲来问你?”晏同烛威胁他道。
晏同亮恐慌地摇头,“四哥,这事能不能不要告诉父亲?”
“现在知道害怕了,说,银子是哪来的?输了多少?”晏同烛板着脸问道。
“银子是借小妹的,就五十两。”晏同亮老实答道。
“就五十两,你真是好大的口气,你知不知道,二十两银子就足够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你到好,一下就输光了,你还觉得没什么,是不是还想赌?然后输得倾家荡产,做个败家子,你才满意?”晏同烛严厉地诘问道,五十两银子对于晏家而言,不算什么,但赌博这种恶习,晏家子孙是绝对不能沾染的。
“我错了,我以后不赌了。”晏同亮耷拉着脑袋道。
晏同烛冷哼一声,“这次,我就不告诉父亲了,你把月钱攒下来还给小妹,以后不许再骗小妹的银子,还有从明天起禁足,罚抄《大学》一百篇,什么时候抄完,你什么时候解禁。”
“我没骗小妹的银子,我是向小妹借的,我会还给小妹的。”晏同亮辩解道。
“少啰嗦,回房去抄书。”晏同烛沉声道。
晏同亮低头,老老实实认罚。
第36章 荷包
惩罚完弟弟,晏同烛又去找妹妹,“潇潇,你借给你六哥多少银子?”
晏萩伸出一根手指头,“借了一百六十两。”
一百六十两!
晏同烛皱眉,晏同亮说的是五十两,妹妹不可能说谎,那说谎的就是晏同亮,这个欠揍的臭小子!
“潇潇,以后不要再借钱给他,知不知道?”晏同烛温和地道。
“六哥哥说会还给我的。”晏萩忙道。
“他会还,也不能借给他,他要没钱花用,让他去找父亲和母亲,父亲和母亲会给他增加月钱的。”晏同烛绝不会告诉晏萩,晏同亮若敢找父母亲要银子,肯定会被狠狠教训一顿。
晏萩对自己的兄长还是非常信任的,娇声答道:“知道了,以后不借钱给六哥哥了。”
“潇潇最乖了。”晏同烛揉揉她的头,笑道。
到了九月三十日清晨,阳光从云层里照射下来,晨风带来了丝丝凉意,平安缸里的鱼儿冒出水面,慢悠悠地吐出一串泡泡。甘草轻手轻脚的进了房间,挽起帐幔,发现一向爱睡懒觉的晏萩已坐起,在揉眼睛,“小姐,你醒来了呀。”
“今天要出门。”晏萩仰脸笑道。
听到声响,杏仁领着小丫头捧着洗漱用品进来,伺候晏萩用青盐清洁牙齿,用温水净面,艾叶站在晏萩的身后,拿桃木梳为她通发百将。
晏萩伸了个懒腰,接过甘草递来的蜂蜜水,喝了一小盏;杏仁打开衣橱,“小姐,你今天想穿哪身衣裙?”
“就穿前几日外祖母让人送来的那件樱红色锦缎窄袖的褙子和乳白色绣牡丹花的百褶裙好了。”晏萩换好衣裳,在梳妆台前坐下,艾叶将她的头发梳成花苞髻,髻上缠着珍珠串儿,还插了枝镶红宝石的金步摇。
珍珠串是傅知行送来的,金步摇也是。
晏萩年纪小,不用涂胭脂抹粉,擦了奶香膏,挑好首饰,也就妆化完毕了;晏萩揣上要送给傅知行的荷包,直奔四房正院。
晏萩在门口被婢女拦住了,“厨子送来了新做的桂花糕,十二小姐尝尝甜不甜?”
“爹娘真懒。”晏萩嘟着嘴,小声嘀咕;都快辰时了,还不起来,这两人腻歪起来,该不会忘记要给祖母请安了吧?
晏四爷和南平郡主并没有赖床不起,只是晏四爷休沐,两人正在享受闺房之乐,晏四爷在给娇妻画眉,“眼波流断横云偃,月样弯弯山样远。”
南平郡主举镜观看,娇羞一笑,道:“画得很不错。”
“那是不是应该奖赏?”晏四爷嘻笑着把脸凑过去。
南平郡主飞快地轻啄了他一口,又害羞地轻轻推掇了他一下,“时辰不早了,你还是一旁坐着吧,别耽误我梳妆。”再磨蹭下去,可就误了请安的时辰了。
等这两人缠缠绵绵从屋里出来,晏萩已经吃了三块桂花糕。晏四爷抱起坐在椅子上的晏萩,“潇潇,爹的乖囡,为什么噘着嘴?谁让爹的乖囡生气了?”
“没有人惹我生气,我很高兴呀。”晏萩笑盈盈地道。
“潇潇为什么高兴?”晏四爷笑问道。
“一会要去安国公府。”晏萩答道。
“去安国公府做什么?”晏四爷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子,帮晏萩擦嘴。
“去祝贺傅表哥生辰快乐。”晏萩笑道。
“潇潇有给他准备了什么礼物?”晏四爷问道。
晏萩从怀里掏出荷包,“做了个荷包送给傅表哥。”
荷包是用银缎做的,上面没有绣花,就着缎子原就有的如意纹,束口的绳子是用浅青色丝线做的雀头结,结尾处是两个白玉珠子,珠子的下方打着团锦结,然后垂着细细的流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