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神宗见那个讨厌得要死的老子终于被禁言了,这才开口说话:“群主温柔智慧、美丽端庄,竟然没选上?”
靖世宗:“不可能。”
靖太祖:“不可能。”
靖仁宗:“不可能。”
反正先帝们纷纷表示不可能,完全不可能。
何元菱道:“因为我是犯官之女。头一轮就被筛了。”
先帝们又纷纷表示好可惜,为弘晖小儿痛失德才兼备的后宫人选而痛心。
倒是靖宁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群主父亲叫什么来的?”
何元菱想,你退位都十四年
了,想必也没参与过我父亲的案子,不会认识父亲,告诉你们也无妨,便道:“家父何中秋,乃江南省一小吏,不足挂齿。”
哪知道,不出片刻,靖宁宗竟然道:“何中秋,江南省布政使司督粮道,也不算小吏了。”
何元菱一惊,讲真她也并没有仔细问过父亲的官职。只觉得似乎离自己很远,也并不重要,听靖宁宗这么一说,倒吓了一跳。
督粮道,专管各省粮务,每省布政史司衙门只设一员,其掌管的“督粮署”,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机构。也就是说,何中秋当年根本不是什么小吏,而是在江南省相当机要的部门,担任着一个非常重要的肥缺。
没错,历来粮道,皆是肥缺。何元菱似乎感觉到,父亲当年牵涉的贪腐案,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靖宁宗大概正和砍头老臣在聊天,问得一些信息,又道:“何中秋八年前犯案,处流放。说起来,也是有些冤的……”
何元菱听了不对:“流放?我父亲是处决啊。”
“是吗?朕再去问问。”
片刻,又回来:“老臣非常确定,非常肯定,非常一定,处流放。何中秋并非主犯,主犯是大学士姚清泉,何中秋乃是姚清泉门生,故此受到牵连。”
靖圣祖听着不对,插嘴问道:“大学士姚清泉,是当时你留下的五位重臣之一吗?”
靖宁宗道:“正是。当时朕留下五位重臣,如今只剩程博简了。”
靖圣祖立刻懂了:“程博简有大问题。”
“待朕再去问来。”
又是片刻,靖宁宗又回来了:“圣祖皇帝果然英明,姚清泉贪腐大案,正是程博简一手经办。”
什么?我爹死于程博简手上?而且还被人偷偷从流放改成了处决?
这大靖朝的司法系统,也太不严肃了吧,也太胡来了吧。
第47章 小盘算
第二日大清早,何元菱腰上搁着匾,嘴里喊着“咯咯哒、咯咯哒”,在地上洒着谷子,引公鸡母鸡小鸡们过来吃。
何奶奶柱着拐杖在院子里踱步,那些出笼撒欢的小鸡们纷纷绕过何奶奶身旁,奔向那些谷粒。
“小菱,跟奶奶说实话,还想在顾家塘呆着吗?”何奶奶突然停下来,望向何元菱。
何元菱洒谷子的手一滞,坦诚道:“不想。小葵再过些日子就要去县城读书,我也想去县城。”
何奶奶点点头:“就是咱置不起宅子。”
“奶奶,我倒琢磨着,不一定非要在县城。永清镇离县城也不过两三里路,住在永清镇也很方便。”
这提议实在不错。永清镇与县城紧挨着,要论和县城大街的距离,只怕是县城某些边角落还要近些,但宅子却要便宜好些。
何奶奶想了想:“这倒是个好主意。我倒有几门远房的亲戚,在永清镇也是有置产的,或许可以豁着老脸去找找他们,看有没有出让宅子的。自家亲戚,或许钱可以慢慢还……”
“奶奶,咱进屋说。”何元菱笑着打断了她。
放了匾,何元菱拍拍手,将手上的糠皮儿拍去,然后扶着奶奶进屋,低声道:“隔壁顾三狗探头探脑的,是个鬼祟东西。”
奶奶自然明白孙女儿的意思。昨日孙女儿竟然赚了一千五百五十文,这已经相当于县城一个主笔小吏一个月的俸禄,也就是说,何元菱是当之无愧的顾家塘最会挣钱的闺女。
能张扬吗?不能。
何家不是爱显摆的人家。
二人在屋里坐定,何元菱道:“奶奶,咱家犯了事儿之后,不再来往的,咱心里便也有数了。奶奶的脸没这么不值钱,不值当为了这事儿豁出去。宅子的事儿我来想法子,啊?”
何奶奶忧心忡忡:“如今银价贵,想当年,一贯铜板差不多能换一两银子,如今世道不好,得一贯半。你近来虽赚了些,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四两,离置宅子也差得太远了,你能有什么法子。”
这个何元菱懂,银价越贵,其实说明世道越不好,经济越差。
“阳湖县城二十两左右,可以置到前后都带院子的宅子,要到永
清镇的话,能便宜不少。且我们人口少,也不要那么大的,我想着,十二两或许也可以了。”
何奶奶叹道:“十二两……唉,这要搁你爹娘在世,这十二两算得了什么。也是一钱逼死英雄汉,如今每一文都看得比天还大。”
何元菱心中一动,问:“奶奶,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吞吞吐吐的。”
“父亲真的是被处决的吗?”何元菱轻声问。
奶奶身子微微一颤,脸色变得有点凄然,脸上的皱纹也变得哀伤起来。
良久,才道:“判了处决,没等到上刑场,死在牢里了。”
“你见到判处处决的文书没?”何元菱又追问。
“文书?”何奶奶疑惑,“朝廷没下过什么文书,是有人上门来说的。”
何元菱明白了,自己父亲,只怕是被灭口了。有人不想让他说话,又怕家人申冤,便假报处决,在牢里就把他给弄死了。
大牢里等待流放的犯人,刑部那些官员有无数种法子,让你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何元菱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又问:“为何父亲死了,母亲就跟着也去了?”
何奶奶越加觉得奇怪,今天孙女似乎问得有点多啊?八年前,何中秋犯事、死在牢里,何元菱七岁不到,说记事,也记事了,说要多懂事,却又未必。
“唉。”何奶奶轻叹,“你以前傻乎乎的,都忘干净了?”
何元菱被她问得心虚,点点头,“嗯”一声。
何奶奶呆呆地望向前方,眼中有些泪光:“从你爹下了大牢,你娘去求了不少人。原本,你和小葵都是要发卖的,你娘在巡抚大人的门口跪了整整三天三夜,最后饿到奄奄一息被人抬了回来。或许是她感动了巡抚大人,把你和小葵给保了下来,但你娘却弄坏了身子,再也没能下得了床。你爹死在牢里的消息传来,她撑不住了,没几天就跟着走了。”
原来自己和弟弟,还能在这顾家塘种桑养鸡,是母亲用自己一条命换来的。
何元菱知道,何中秋的夫人、她的母亲,原本也是大家闺秀。又何尝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只为了丈夫、为了孩子,这个柔弱的女子可以做出世间最刚烈的事。何元菱潸然泪下。她想不起母
亲的模样,但听奶奶说的这些,母亲的模样早已不在长相,而是为儿女将自己燃尽的壮烈。
原本穿越而来,何元菱只和奶奶与弟弟相处之间生了感情,对父亲母亲的印象都颇为淡漠,可现在却不同了,何中秋与何夫人,仿佛生来便是她的父母,仿佛能闻到他们的味道、听见他们的声音、感受到他们无私的羽翼。
“傻孩子,别哭了。奶奶还是头一回看到你为你母亲掉眼泪。”何奶奶扯着袖子,替何元菱擦了泪。
“第一次?”何元菱微怔。
何奶奶道:“你这孩子,从小就呆呆的,当年你母亲去世,你就只会缩在角落里,都不敢走近看一眼。现在好像突然醒了,跟变了个人似的,脑子也机灵了,也懂得怜惜家人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何元菱心中喊道,我不知道以前的何元菱是经历了什么,才会那样傻傻的,但现在的何元菱会竭尽全力对家人好。
“奶奶,我好像很小的时候就把魂丢了,自从那回寻短见被救回来,我好像又把魂找回来了。奶奶,请原谅那个丢了魂的小菱。”
她半跪下,将脑袋枕在奶奶的膝上,环出双臂,轻轻地抱住奶奶。
何奶奶的眼泪扑簌簌落下:“不管是什么样,都是我的小菱。”
“哦嘘——哦嘘——”
外头传来何元葵轰鸡的声音,他一早出去拾柴伙,终于回来了。
屋子里相拥而泣的祖孙俩赶紧擦了眼泪,不想让何元葵看出二人刚刚哭过。
“你可太粗鲁了,对咱家母鸡好点儿,指望着下蛋呢。”何元菱冲到门口,对何元葵道,“别以为你吓坏了母鸡,我就不敢揍你。”
何元葵卸下柴伙,乐呵呵笑道:“阿姐真凶。一凶就不好看。”
“小葵,进来。”何奶奶在屋里发出威严的呼唤。
奶奶有令,不敢不从,何元葵立即收了嘻皮笑脸,走进屋子:“奶奶,找我什么事?”
“咱家的家当,盘个数呢,到底有多少了?”
自从奶奶受伤,家里的“财政大权”就移交给了何元葵。别看他年纪不大,脑子特别灵光,数钱快不说,也能倒腾。铜钱一到手,凑满了数,他就去镇上换成银子,用他的话说,银子越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