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又对松晓娇道:“你也记住了,等你生辰的时候,你也许愿,知道吗?”
松晓娇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内心大为感动,不由红了眼眶,重重地点了点头。
只见何元菱抱拳抵于眉心,闭上眼睛。众人知她在许愿,皆屏气凝神,屋子一片安静。
片刻,何元菱睁开眼睛,蹲了身子,猛吸一口气,“呼”——老长的一口气,将红烛尽数吹灭。众人感染到她的欢乐,皆开心地击起掌来。
“一定要一口气吹灭哦。”何元菱笑盈盈地起身。
松晓娇好奇:“何总管您许的什么愿?”
何元菱脸色竟微微一红,幸好屋子里张挂的是红灯笼,这一片羞色被巧妙地隐了去。
“不能说。说出来会不灵的。”
松晓娇又重重点头,记得牢牢的。
慕尚宫,秦栩君已是一刻都呆不住了。偏偏贵妇们轮流敬酒,没完没了。
本来他早就想走,但敬了几轮,他发现这些女眷中,有好些都是朝臣家眷,比如早先封了一等忠勇伯的陈潜家夫人。身为皇帝,他善待陈夫人,便是给忠勇伯一份天大的面子。于是他按捺着性子,耐心地与女眷们客套着。
淑妃见皇帝一时没有要走的意思,又生了指望。碍眼的何元菱走了,她很自然地插空向皇帝介绍着各色菜肴。
只是皇帝胃口好像很一般。
又过了一会儿,皇帝终于忍不住了,低声对仁秀道:“你说小菱现在在干嘛?”
仁秀笑道:“肯定正开心着呢。皇上不要担心她,这会儿,她宫人舍里应该也在开寿宴。”
“寿宴?”秦栩君没听懂,不是淑妃生辰吗,怎么长信宫开寿宴?
“呃……皇上不知?”
仁秀一头汗,今天绝对不是自己的吉日,料什么错什么,说什么错什么。
“不知。”秦栩君斜着脑袋望着他。
淑妃看出了皇帝的异样,却又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恨不得将身子凑过来听。
只听仁秀道:“今日是何总管十六岁生辰。”
话音未落,秦栩君已豁地从席上站起:“朕要回宫。”
“皇上……”淑妃脸色惨白。
可她颤抖的声音终究没能留住皇帝。秦栩君大步走出慕尚宫,头都没回。
第156章 生辰(八)
秦栩君连御辇都没乘,一路奔回长信宫,
仁秀的小短腿在后头紧赶慢赶,还是落了一大截,眼见着皇帝陛下已经冲进宫门,仁秀情急之下被门槛绊到,直接摔了个嘴啃泥。
可怜仁秀趴在地上,摔得一动不能动。而所有人都跟着皇帝跑进了宫门,连个搀扶他的都没有。
想哭。今天是仁秀公公的霉运日。
秦栩君不知道何元菱的住处在哪里,一边疾步走,一问郭展:“带朕去何总管的住处。”
所有人都知道不合适,大喊“皇上使不得”。只惹来秦栩君一声怒吼——
“去你的蛋!”
动用了“蛋学”的皇帝,是可怕的皇帝。再没有人敢劝阻他,一路带着他向何元菱的住处冲去。
小小的宫人舍里气氛热烈,众人正一一给寿星敬酒,何元菱不胜酒力,纵然控制着,也已微醺之态毕现。
“我就喝这么多,不喝了啊,今晚我值夜。”何元菱饮下最后一位的敬酒。
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还记得要值夜啊。”
众人转头一望,纷纷大惊失色。腿软的直接瘫倒在地,腿没软的也已经急急跪下,满屋子大呼“恭迎皇上”。
何元菱也被吓醒,跟着众人一起跪伏在地。
秦栩君打量了一下宫人舍,只见屋子狭窄,连个堂间都没有,一张桌子、一张床铺、旁边两只箱子两只柜子。梁上吊着四只硕大的红灯笼,倒还有几分喜庆。
居然让我家小菱住在这样的屋子里。秦栩君心里更生气了。
又见何元菱跪伏在地也不老实,还偷偷抬起半边小脸,观察着自己。也不知是红灯笼的关系,还是喝了酒的关系,小脸红扑扑的,眼神也甚是迷离。与平时机灵冷静的样子大不相同。
原本还气她不告诉自己,一看她的模样,秦栩君的气又消了大半。
“都退下。”秦栩君沉声。
他身后的人顿时松了口气,皇帝陛下没说“去你的蛋”,就说明事态在好转。
屋子里的人如蒙大赦,立即伏着身子向外走,一个接一个,又快又疾。
一见皇帝,何元菱顿时想起被子下藏的木匣,人也吓醒过来,一把拉住经过自己身边的吴火炎,低声
问:“是谁进屋布置的?”
吴火炎也低声回:“卑职和司务。”
“有没有动我屋里的东西?”
屋子里的人越来越少,吴火炎生怕自己溜慢了被皇帝责怪,也不及细想:“借卑职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动您的东西啊。”
说着急急地挣脱,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门外。
终于屋子里只剩下秦栩君与何元菱二人,秦栩君踏进屋子,望见地上“十六”字样的蜡烛,缓缓蹲了下来。
“很用心啊。”他盯着何元菱,那视线是平视的。
那语气又像赞美,又像嘲讽,何元菱一时也吃不准,索性抬起眼睛:“慕尚宫的宴席结束了?”
“没有。”
“那皇上怎么回宫了?”
还不是因为你?秦栩君吸一口气,又被她低头抬眉的样子击到,那双眼睛乌溜溜的,像会说话一样。
“不回宫还不知道你这么快活。”秦栩君的语气已经有些撒娇。
天知道何元菱今天可是喝了酒的人,保持一会儿清醒不容易。你这样撒娇,人家很容易上头啊。
何元菱嫣然一笑,已是眉眼弯弯:“他们给我庆生,嘿嘿。”
一上头,连“卑职”二字也不说了。
秦栩君不在意,何元菱是何大人,是小菱,是小笨蛋,便是说一百个“我”,他也欣然接受。
“起来。”秦栩君伸手,捉住何元菱的小手,牵着她站起。
“为何不告诉朕今天是你生辰?”他柔声问。
何元菱晃了一晃,秦栩君赶紧搂她入怀:“就这酒量,还喝!”语甚宠溺。
“原本想告诉皇上,可淑妃娘娘先说了。我要再说,倒显得跟她抢人……”
秦栩君拥着她,下巴正抵在她的额头,轻轻蹭了蹭,酒香混着少女特有的体香,幽幽地钻入鼻中。
他心猿意马,扣住她的手:“你还要抢么?”
这个傻丫头,这个小笨蛋。只要听到她的名字,自己就会情不自禁飞奔而来。她就是撒开手去,自己也会一把将她又拽回来。
“我不要抢来的……”何元菱嘟囔着,往秦栩君的怀里又钻了钻。
她喝了酒,身子热热的,这一钻,搅得秦栩君心头一荡,差点一股滚热的气息就涌向幽秘之处。
可这是何元菱的宫人舍,简
陋到让秦栩君心疼的宫人舍。即便是满心亲密之意,秦栩君也不愿意如此将就。
牵着何元菱的手:“今晚你值夜,不许偷懒,跟朕回内寝。”
门口的郭展一看何总管这酒意朦胧的模样,便知道她今日这值夜恐怕很是微妙,当即叫了一名嘴紧的太监,二人一同进内寝伺候皇帝更衣洗漱。
吴火炎还没“滚”出长信宫,就在外院看到坐在长廊上揉腿的仁秀。
“司务您这是什么了?”吴火炎大惊。
“摔啦!”仁秀疼得嘴一扁,差点哭出来。
“是腿伤了?卑职替司务看看?”吴火炎说着,要去揭他的裤腿,被仁秀一顿嫌弃。
“呆会儿再看啦。我一个人没法走,你快扶我去内寝,那玩意儿还在皇上内寝呢。”
一听说“那玩意儿”,吴火炎顿如醍醐灌顶:“怪不得刚刚何总管问我有没有发现什么……”
仁秀急道:“你嘟嘟囔囔什么玩意儿,快扶我进去!”
“来不及了,皇上已经带何总管回了寝宫……”
“啊!”仁秀一蹬腿,又疼得呜里哇啦叫了起来。
吴火炎凑到仁秀耳边,低声道:“司务莫慌。依卑职所见,那玩意儿搞不好是何总管的。”
“怎么可能?她一个小姑娘家家……”仁秀不信。
吴火炎脑洞却大,且极会解释:“何总管是天真烂漫,但雅珍长公主是何等人物。说不定是上回长公主送何总管的礼物。”
“这叫什么事儿啊。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这下可怎么办啊!”
仁秀又痛又急,终于哭了出来。
吴火炎背朝仁秀,蹲下身子,反正气定神闲:“司务,还是让卑职背您去太医那儿上点药吧。”
“那……内寝的事儿怎么办?”
“顺其自然。说不定,明早醒来,总管就变成了娘娘,也是大靖之幸啊。”
仁秀抬头望了望天,一轮弯月羞涩地躲进了云层之中,透出若隐若现的清辉。
“天意啊——”他长叹一声,扑到了吴火炎的背上。
用力过猛,差点把吴火炎也扑了个嘴啃泥。
寝宫里,郭展和小太监已伺候秦栩君沐浴更衣,换了一身纱衣回到内寝,何元菱正摇摇晃晃地勾着龙床的帘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