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趁着叶锦鸿闭了眼,先飞快地抽出喜帕,接着又从针线篮子里取了一根针,对着叶锦鸿的手指头,快狠准地扎了下去,顿时冒出一个血窟窿。
“啊——!”叶锦鸿猛地睁开眼,惨叫起来,刚刚翘首以盼的小兄弟也瞬间萎了。
苏静容把针扔回去,飞快地将自己的一条手帕塞进他的嘴里,成功阻止了这份噪音。
屋外的莲心吓了一大跳,拍着门喊:“少爷,你怎么了?”
“没事,他不小心踢到桌角了。”苏婉容帮他回答。
“哦。”莲心松了口气,默默退回去。
叶锦鸿用右手一把扯掉嘴里的手帕,整个人气急败坏:“你!”
“你什么你,小声些。”苏婉容满脸坦然,她手里仍然抓着他左手的无名指,使劲往外头挤血,右手则托着喜帕来接,生怕浪费了一滴。
“你听我说,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娘说了,今晚要是看不到喜帕,明天她就不走了。”苏婉容手里忙个不停,嘴里也不停,“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们夫妇一体,圆房是迟早的事,只是明天要早起送行,所以今晚绝对不能折腾。不然,我明天爬不起来,公婆出门都不来送送,能是孝顺媳妇?你也该为我着想一下,你说对不对?”
叶锦鸿几次三番听她说“夫妇一体”这个词,疼痛使人清醒,在头脑清醒的状态下一回想,总觉得每次她只要说了这个词,就会发生不怎么美妙的事情。
他都快要对这个词产生阴影了!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扎自己的手?”叶锦鸿又不是真的傻子,此刻他回过味,就明白苏婉容在搞什么名堂。
“你看看,看看,仔细看看。”苏婉容举起自己的一只手,在叶锦鸿眼前晃了又晃,“它是不是很白,很嫩,一看见就想啃上一口?你舍得把它扎破血?”
叶锦鸿郁闷地看着那只纤纤玉手,脸色很难看。
苏婉容又笑嘻嘻道:“反正你的手已经扎破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太计较这些细节,我和你的目标是一致的,让公婆走得无忧无虑。”
叶锦鸿能说什么?事已至此,他只能破罐子破摔了,先把爹娘应付走,到时这个家里就成了他的天下,他再慢慢报今日之仇也不晚。
苏婉容成功地将喜帕制作出来了,她并不急着派人送到正院去给叶太太过目,而是耐着性子等了一个时辰,估摸着公婆快要歇下了,喜帕上的血迹也渐渐发干了,她这才把喜帕交给莲心,吩咐她送到正院去交给邓嬷嬷。
邓嬷嬷收到喜帕,打开看了看,然后卷起来,喜滋滋地去禀道太太。
叶太太正准备吹灯安寝,听见邓嬷嬷的声音,立刻披上衣裳走到外间。
邓嬷嬷恭恭敬敬地捧着喜帕,笑道:“太太,这是莲心刚刚送来的。”
叶太太一时跟不上她的思路,没听明白,问:“什么东西,哪来的?”
“少爷床上的。”邓嬷嬷挑眉挤眼,这动作充满了暗示性。
叶太太立刻笑了,亲手接过来看了看,然后交给邓嬷嬷,她双手合什拜了拜,感叹道:“幸亏成了,我再也不用担心了。婉容这丫头是个好的,只是吃亏在从小没了娘,平时也没人教导她这些。罢了,你好生收起来。”
邓嬷嬷应了声“是”,不敢打搅主子睡觉,立刻退下了。
叶太太回到卧房,对还没睡着的叶老爷说:“老爷,你瞧我们新娶的这个儿媳妇怎么样?”
“容貌不错,配得上鸿儿,性子也还温顺,又肯孝顺我们。”叶老爷凭着苏婉容站着伺候了几顿饭,就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叶太太连连点头:“我和老爷的想法一模一样。婉容这丫头虽然才十五,头脑却是个聪明的,管家这么复杂琐碎的事情,她一点就透。等将来老爷致仕,我再亲手带她两年,保管咱们家越来越兴旺。”
说完,叶太太有些激动,取了钥匙去开自己的箱子,弄得屋里一片响声。
叶老爷皱眉问她:“大半夜的,你又在弄什么。”
“我想过了,”叶太太找到收着下人身契的那个匣子,抱着回到床前,“既然让儿媳妇管家,下人的身契还是一并交给她才好,不然怎么辖制得住。”
叶老爷从不操心后院的这些事情,闻言只道:“随便你,快些把灯灭了,早早睡了明日要早起。”
因着这句话,叶太太本打算现在就让人把身契送过去给苏婉容的,也改了主意,先放到桌子上,明早再说。
……
叶锦鸿心里气苏婉容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的手扎破,一晚上都不想和她讲话。
他气鼓鼓的,背对着苏婉容躺下,打定主意要晾一晾她。
同时,心里还暗暗想着,只是取些血而已,不论鸡血鸭血都是可以的,再不济,院子里这么多丫头,谁的不能取?
看来,是我这几天表现得太过稀罕她,才让她蹬鼻子上脸,以为能骑在我头上了。
他越想越不愤,恨不能立刻和苏婉容大吵一架,好好理论理论。只是又担心会惊动爹娘,到时节外生枝,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苏婉容才不理他,不搭理更好呢,正好睡个清净自在觉。
次日,天还未亮,府里的下人们就提前起来了,烧火做饭,伺候主子梳洗,一片忙忙碌碌。
用过早饭,叶锦鸿领着苏婉容一路把爹娘送到码头,依依惜别了很久,看着船渐渐远去,这才打道回府。
刚进家门,叶锦鸿陡然间觉得天更蓝了,水更清了,花儿也更红了,就连家里的这些下人们也更加可爱顺眼了。
他搓搓手,满脸跃跃欲试地看着苏婉容:“虽然是白天,我俩也没什么事可干,不如回屋补补觉?”
补觉是假,圆房是真。
苏婉容才不上当,当即呵呵一笑:“少爷要是困了,只管去歇着,我还有正事呢。”
叶锦鸿感到奇怪,问她:“你能有什么正事?”
苏婉容瞥了他一眼,也不在乎此刻还有下人在跟前,当即训斥道:“我怎么就不能有正事了?如今家是谁管的?我不处理这些家事,午饭你喝西北风吗?”
苏婉容说这话是很有底气的,因为今天刚起床,邓嬷嬷就小跑着来给她送下人的身契。
有了身契在手,她哪里在意这些下人的看法与想法。
叶锦鸿没料到苏婉容会突然翻脸,又是当着下人的面,他脸上挂不住,当即就黑了脸,眉毛一扬,眼睛一瞪,嘴巴一张,就要骂回去,谁知……
苏婉容立刻赶在他开口前,抢先打断他:“爹娘才刚走,你就胡搅蛮缠,一点也不知道体谅我管家的辛苦,要不然你来?还是要我去追上爹娘,请他们评评理?”
叶锦鸿瞬间秒怂,因为苏婉容的眉毛扬得比他更高,眼睛也瞪得比他更大,就连那语速也如断线的珠子一样,噼哩叭啦一顿倒下来,砸得他脑袋昏昏的。
他才不想管家呢,这活儿多辛苦,当然,他更不希望爹娘刚走又返回来,不认输还能怎么办呢?况且,周围的这几个下人,竟没一个敢站出来帮他说句话的。
苏婉容人多势力大,叶锦鸿只能忍气吞声。
不是下人们不想帮他,主要是少奶奶现在手握着下人们的身契,这道命门被人捉住了,谁有那个胆子敢撩虎须?
虽然少奶奶嫁进来没两天,都还不太了解她真正的脾性,也不知是和顺的还是威严的。
不过,光看眼前这一幕,少奶奶骂起少爷都面不改色,他们这些下人的脸面难道比少爷还大不成?
万一惹毛了少奶奶,被她提脚卖了怎么办?
下人们都唯唯诺诺,他们能帮少爷的也就是拼命缩胸低头,不去看他此时的难堪与窘迫。
唯有小桃与旁人不同,她悄悄地把苏婉容的衣袖扯了又扯,拼命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
苏婉容早就放弃了改变小桃的想法,因为小桃的某些思想是土生土长的,男尊女卑早已刻入她的骨髓,轻易难以撼动。
她只能假装听不见也看不见小桃的这些小动作。
第17章
“哼!”
好半天,叶锦鸿才从鼻子里喷出一口冷气。
他先扫了一眼身边的两个下人,见他们都垂着头,自己身上那股难堪也因此消散了一些。
算他们识趣,敢看少爷我的笑话,迟早收拾你们。
叶锦鸿又看向苏婉容,苏婉容还是那副微笑的模样,看上去娇美又动人,实则急了就是个爆炭性子。
这一点,是叶锦鸿刚刚领悟出来的。
到底有些气不平,不圆房也就罢了,了不起他等到晚上再说。不过,这会儿他却想出去走一走,约上几个好友,喝喝小酒,再叫几个伎子在旁边吹拉弹唱,真是人生一大美事。
“给我些银子,我要出去走走。”叶锦鸿伸出手掌,问苏婉容讨钱。
苏婉容看着伸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那只宽大的手掌心,她笑了。
红唇微微弯起,露出几颗洁白整齐的牙齿,她抚了抚发鬓,然后眨着眼睛,笑眯眯道:“少爷在说笑呢?我哪来的银子?”
叶锦鸿听得怔怔的,还傻呼呼地反问她:“我那一百两不是你收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