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这话岂非是自相矛盾。既然您都说了,这青门乃是在寡人的授意下成立起来的,那么理解为寡人是这南青门的主人,似乎也不为过的罢?”
江济亭对于应天君的这番论调,竟不由怒中生了笑,冷声又道,“你分明就是在巧言令色。你是不是也是就像这样的,利用着虞……陆漓的感情?”
应天君眯了眯眼,像是并不为所动似的,将字音越压越低,“请注意您的言辞哦?承天帝君……这里可并非是乐土天界。”
对于邪恶势力,江济亭却也不惧,毕竟她在之前就已经在意念上手撕过好几回死渣男了。
“你说谁……”
就在江济亭将要发作的那一刻间,洛行澈却把她拦了下来,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被制止的江济亭又气又委屈,不由悲从中来,把自己所有的不忿都转嫁给了洛行澈。
“……又是这样,你每次都像这样把我拦下来!你到底是想干嘛啊!你根本就是对面派来的内鬼吧喂!”
好在洛行澈并没有和她计较,像是临时找了个借口似的,神色镇定地说道,“临走前,陆漓的托愿。所以,不要和应天君起冲突。”
“竟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另一旁的应天君,像是流露出了一种十分惊讶的神情。
不过他的讶异并没有持续太久,便恢复了平静,转而依旧是一副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
“现在看来,倒是未曾料想二位仙尊,竟也是有几分世俗言语的。”
啥?是说他们还是像个人的意思?
原本看着仙女姐姐陆漓的面子上,江济亭这才勉为其难地不跟眼前这个死渣男计较的。
没想到现在这货没有丝毫的自知之明,甚至还变本加厉,这下江济亭是真的觉得自己再次被激怒了。
不过还好,就在这时洛行澈及时出面,以一个客观的态度评判道,“本身是你做的不对。
“那么在仙君看来,何为对,何为错?若论孰是孰非,又怎能有个正当评判呢。”
应天君依旧是一副不愠不火的调笑模样,像极了在他眼中,万事万物,皆可作为筹码。
江济亭有些不耐烦了,她并没有兴趣继续和应天君玩文字游戏下去。
“巧言令色鲜成仁,我们是辩不过你,但也不想继续这样废话下去了。开门见山地说,你凭什么……对涣涣下手?”
不料,应天君仅仅只是开口说了一句话,却足以震慑住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说,“那个孩子的心,已经坏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总,说混子的时候您的良心不会痛的吗^ ^b
第48章 云山乱四十八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诸葛涣盯着眼前那个比自己略微高了些许的少年, 眉角凌厉。
不再是往日那般的平和温雅,倒更像是在以一个十分强硬的态度审问对方一样。
“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你究竟知道你自己在做些什么吗?收手吧,不要再为了遥不可及的幻象, 折碎了光景绵长。”
少年抱着剑, 神情却没有语气那般凌厉,更像是夹杂了一种说不清的柔软情绪。
诸葛涣却摇了摇头, 目光坚定而又清澈。
“事到如今, 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为了家门,我无论如何都会走下去,也必须要走下去。”
“我知道,但你……”
少年欲言又止的话, 却终归没有说下去。他心里明白,既然诸葛涣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诸葛涣犹豫了一下, 像是宽慰一般地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放心不下公主殿下,别担心, 我不会让任何有关你身份的消息透出去的。”
“……我没有放心不下她。我只是觉得, 那个笨女人肯定又会到处惹是生非就是了。”
少年轻嗤了一声,神情却像是很明显地不自然了一下,转而偏了偏头,有些心虚地不再看向对面的诸葛涣。
诸葛涣心下了然,像是释然地笑了笑,轻轻点点头, 应声说道,“我晓得的。”
“只是此去青门,必定是险象环生,危机四伏。阿景……你一定要珍重。”
见诸葛涣这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倒是使得白下景有些不大适应了,他转过头来看了诸葛涣一眼,故作轻松地说了一句。
“别说这种废话,你知道我向来不惧这些。”
诸葛涣像是知道他会这样回答似的,无奈叹了口气,“……在这点上,你还真是同我母亲如出一辙的相像。”
“所以那件事……是姑母告诉你的?”
白下景最终还是因为好奇,实在忍不住了。于是话题兜兜转转,又重新回到了起点。
诸葛涣不由皱了皱眉,凑近白下景,有些小心翼翼地轻轻说着。
“……说起这个,你当真是不惧一切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窝藏‘洗灵’之魂,这可是灭顶重罪。”
白下景盯着他,凌冽的目光中像是夹了尖刀一般,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在替你赎罪。”
“……我不需要你替我承担任何的责任,这…并不值得。”诸葛涣像是有些始料未及,却只是神色黯然地低了低头。
白下景像是并不为所动,依旧是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那么话又说回来了,这个问题还是应当我问你才对。
“能想出这么个通过以血换灵,通过灵媒来续命的‘血杀术’。用这样一个禁忌的法子,你当真不怕会为此遭受天踵报应吗?”
“事情或许并非是你看到的那样。这是我……”
诸葛涣像是仍然想要固执地解释些什么似的,不过听者似乎并没有兴趣继续听他高谈阔论下去了。
这时,白下景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这些我都不想知道。不论如何,你必须都要做出选择了。”
说完,他便不再倚着那株槐柳,抱着长剑离开时的剪影,一时间像极了是惊起的卷云风动。
“经此一别,珍重。”
此后,他们就像是两朵悲欢聚起的萍云,最终还是被这阵像是世事洪流的风一般,离散了开来。
在那之后,诸葛涣时常会觉得,在他们的这番谈话间,有些地方或许是白下景不该知道的。
比如,究竟为什么他会知道几乎是绝密的“血杀术”呢?难道说,是他救下的那个孩子告诉他的吗?可是那个孩子,又是怎么得知的呢?
就连那个意外逃走的孩子……一切都似乎有些,太过于巧合了。
总该不会是文卿在寻灵一事上,出了什么纰漏的罢……诸葛涣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他或许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立场,会……欺骗自己。
那么,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还有,阿景为什么要说是在给自己“赎罪”呢?
不论如何,诸葛涣都需要把这些事情都查清楚,尽管他不会选择当面质问寻北尘,甚至不会选择开口问他。
如果说,这世间仅剩一人会相信他,也能够相信他所做的一切,并且值得信任的,除了他寻北尘一人,不会再有别人了。
尽管兹事体大,但诸葛涣还是愿意选择相信他。
既已摘得辰星,何须再觊明月。
诸葛涣站在在高风万里的启天阁之上,凝望着远天浩繁如尘的星位,洞若观火。
只是,在这暗潮涌动之际,为他带来了光明与希望的虚涉文君,是否也会将他身后的阴影,描摹得更深了呢?
又是否会将那些被遗忘的祝祷词,反噬给祈祷者本身了呢?终将面临抉择的那一刻,究竟是希望战胜了黑暗,还是黑暗覆灭了希望?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是诸葛涣一直以来时常会问到自己的一个问题,可他现在,却忽然不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光明加害,尊神薄我。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这还真是个不错的问题呢。”
就在这时,在诸葛涣的身后,响起了一个慵懒却又冰冷的声音,像是一句再轻松不过的戏言,从他口中,都会变成无情的利刃。
诸葛涣像是知道来人是谁,却并没有回头,只是看着远处隐隐熠熠的星火有些出神。
“……帝尊又是何苦取笑于人呢。”
那人像是能够探得诸葛涣在想什么似的,继续说道,“至于光明加害,尊神薄你么,在你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尊神也好,邪魔也罢,就再也无关是与非了。”
如同残雪一般素色的元炁聚了又散,随着一阵环佩的泠泠轻响,那人抱着臂,缓步走到了诸葛涣的身旁。似乎在那人的腰间,还别了一支十分精致的墨笔。
“不日之后,那个叫做白下景的孩子,就会前往青门修道了罢?依照约定,本君不会对他出手,即便他身份有异。只不过,既然有了前生他因众人而受戮,也必然会有今世他人为他抹平代价。
“所以,这都是他作为‘果魂’命里该受的,即使你不去做,也不代表就会因此而逃过因果轮转的宿命。”
即便是宿命又能如何呢?终归还是要他去做那个负上万人唾骂的刽子手。
况且,若这一切真的终将只能是是宿命,那么命运还将会在前方,不断诱惑着他们向前追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