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第一,我沐浴、更衣的时候,你不能看,不能听。”
赵臻嗤笑:“你以为朕有兴趣看?你只要睁着眼,你看到什么,朕就看到什么,你忘了么?”
姜漱玉不以为意:“我知道啊,我只是强调一下,把丑话说到前头而已。”
赵臻冷哼了一声,他倒差点忘了,这个女人刚被封为淑妃,是他的女人。虽然他对女人的身体没什么兴趣,但是被人这般防贼似的提防,就教他很不舒服了。
——当然,短时间内让他不舒服的事情太多,这些他都勉强忍受。
“第二,不要随随便便听我心里话,窥探别人的心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赵臻只哼了一声:“我对你心里的弯弯绕绕不感兴趣。”
“那最好了。”姜漱玉也不恼,“劳烦你现在闭上眼睛吧,我想沐浴了。”
“你——”
姜漱玉虽然这么说着,但她并不敢真的把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男人身上。尽管知道他心理可能存在某种问题。
皇帝和淑妃出了这么一桩事,方太后彻夜未眠,按照跟皇帝先时商量好的,封锁了消息,派可靠的人守在温泉宫内外。皇帝的身体有人守着,皇帝的“灵魂”当然也有人伺候。
姜漱玉说一声要沐浴,不多时便有人备好了热水等一应事务。
她直接抽出一方罗帕,折叠好,蒙住了眼睛,自己确认一番,确定什么都看不见,才放下心来。然而她清楚地听到脑海里传来男子明显不屑的嗤笑声。
姜漱玉心里头不舒服,也重重哼了一声,心说,你哼什么哼?我小心点也有错?
于是,她又将另一块罗帕,直接撕作两份,一个耳朵里塞了一份。随后,她才褪去衣衫鞋袜,摸索着去沐浴。
赵臻心里很烦躁,没有光线,隐隐能听到水声,他知道这个女人在做什么,他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只觉得浑身难受,真希望她早早结束。
水温正好,偏生姜漱玉心里存着事,倒也合了赵臻的心意,很快就出浴了。
等她穿好衣衫时,赵臻也跟着松一口气,终于重见天日了。他忍不住在心里问:“你洗个澡这么慢么?”
“我已经够快了。”姜漱玉看了看沙漏,知道天快亮了,她也不再安睡,干脆在床边坐了,默默调息。
“你这也算快?”赵臻问出这一句之后,许久都没听到回应。她合着眼,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不知是谁的呼吸声,他心中越发烦躁,只能一遍又一遍在心里默念着先帝教他的文章。
时间渐渐推移,到了该早朝的时候。然而皇帝如今这个样子,肯定无法早朝了。
文武百官俱在,大太监韩德宝宣读了皇上的旨意,表明了自己要闭关为先皇祈福的决心,又连下数道指令,节省宫中开支,轻徭薄赋,惠及百姓。
一时之间,朝堂哗然。
小皇帝赵臻自从去年冬天从摄政王手中夺过权杖以来,勤于朝政,从未像今日这般辍朝过。御史大夫苏方当即出列,神情凝重:“敢问国师大人,皇上如今人在何处?下官有要事向皇上禀报。”
钟离无忧一听有要事,脱口而出:“什么要事?皇上正在焚香沐浴,准备闭关。苏大人既有要事,写在折子里,本座代你呈给皇上。”
苏大人对这个新任的国师素来不大信服,何况此事疑点甚多。事关皇上,他毫不退让:“焚香沐浴?准备闭关?国师的意思是,皇上现在还没闭关?既然还没闭关,为什么不亲自在朝堂上告诉咱们大伙儿?”
“苏大人这话什么意思?”钟离无忧神情冰冷,“你是在质疑本座?还是在质疑皇上?”
苏大人抿了抿唇,拱手道:“下官不敢。”但他的神情,却分明不像是“不敢”的样子。
“皇上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钟离无忧微微一笑,“皇上已经做了决定,咱们只管听命就是。”停顿了一下,他又续道:“皇上心系朝政,闭关期间,虽不见外人,但是该批的折子还是会批,该处理的朝政,依然会处理。各位大人不要因此而心生懈怠。”
本朝自太.祖皇帝时期设立国师以来,历任国师都极受重视。现任国师钟离无忧年纪太小,又没什么大的建树,还不得皇帝重用。是以,论威望远不及前国师。尽管他几句话安抚了苏大人,可仍有人持怀疑态度。
毕竟毫无征兆闭关,为先帝祈福这种事情,太过突然,也不像是今上所为。比起皇上忽然发了孝心闭关去给先帝祈福,郑太傅更愿意相信皇上是忽然染恙或者被国师控制,才下了这道堪称古怪的圣旨。
于是,朝会刚结束,郑太傅、周太师等人就请求面见皇上。
这几人德高望重,都是皇帝的心腹,在皇帝与摄政王相争时,全力支持皇帝。年轻的国师还真没法强行阻拦他们。
钟离无忧恨不得吞了自己的舌头,在朝堂上时,为什么不说皇帝已经闭关了呢?现在这些皇帝的心腹请求面见皇帝,他去哪里变一个皇帝出来?
他一面派人去请刚回去休息的太后,自己则亲自去见了还在淑妃体内的皇帝。
通过淑妃的耳朵,皇帝赵臻很快知道发生了什么:“告诉国师,就说朕已经闭关,不能再见人。”
姜漱玉一字不改转述了他的话。
叹了一口气,钟离无忧面带惭色:“可惜臣已经说了皇上今日焚香沐浴做准备,明天才闭关。是臣的错,臣想法子打发他们。”
“我跟他说几句话。”赵臻迅速与姜漱玉打了招呼,占了身体,摆一摆手,面容沉静,“不必太自责,这事原也不能怪你。朕忽然下旨闭关,他们如果毫不生疑,那才真是奇了怪了。别说他们,易地而处,朕也只有亲自看见,才能放心。”
钟离无忧的自责之情并未变淡,反而更急了:“可是皇上现在这样,怎么能见他们?如果慢慢来,咱们还能找个模样有些相似的替身躺在床上糊弄过去。可他们人都在外面侯着呢……”
赵臻双眉紧蹙,忽然听到淑妃有些欢快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朋友,你听说过易容术么?”
第9章 易容
“什么?!”因为太过震惊,赵臻不自觉已说出声来。
钟离无忧有点懵:“啊?”
赵臻没有理会他,而是听到那个声音继续说道:“这么吃惊干什么?我就问一问嘛。听说过吗?”
“听说过,不过那不是话本子里才有的么?”
姜漱玉咯咯一笑:“你肯定没听过一句话,艺术源于生活。”
本来这件事跟她没多大关系,不过看这个国师一脸沉痛、自责不已,似乎随时都能自杀谢罪的样子。她有点看不下去了,毕竟也是国师帮她压制了体内的蛊。再说,她现在跟小皇帝在一条船上。
钟离无忧见面前的人忽然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虽然知道情况特殊,可难免还是感到诡异:“皇上?”
“我跟他说。”姜漱玉迅速得到了身体的使用权,她冲钟离无忧挑眉一笑,“国师不用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她说这句话的声音,乍一听去,和皇帝赵臻并无分别。
连赵臻自己听了都暗暗称奇。
钟离无忧:“皇上?”
“我是娘娘。”姜漱玉咳嗽一声,“劳烦国师去跟外面那些大人们说一声,皇上还没有出浴,让他们稍等片刻。”
钟离无忧双目圆睁,眼前明明是淑妃美丽的脸庞,说话的声音却像是皇帝发出来的。他微怔之后,喜动颜色:“这是口技?”
“口技?哦,口技是易容的一个组成部分。”
钟离无忧瞬间振奋起来:“好,那我这就去让他们等着。”
姜漱玉正要点头,赵臻的声音却忽的在她脑海里响起:“不可!让钟离无忧先不要急,等你易容好了再说。”
虽然郑氏这模仿人说话的本事看似不错,但郑太傅等人都不是傻子。郑氏还是郑太傅的亲生女儿,如果知道女儿会易容术,说不定会想到这一层上。
一旦露出马脚,更加难以收场。
姜漱玉啧了一声,将他的话转述给了国师,并轻笑着道:“那国师就先回避一下吧。”
她眼波盈盈,笑意脉脉,明艳不可方物。
钟离无忧不敢逼视,匆忙施礼回避。
姜漱玉清楚地听到了脑海里传来小皇帝的一声轻哼。她不明所以,干脆也不放在心上。
这易容术,她当初缠着师父学了很久,其用心程度,不在轻功之下。假扮小皇帝,对她而言,不算难事。
赵臻初时对郑氏会易容术这一事持怀疑态度,但当他亲眼看到镜子中自己那张熟悉的脸时,他不由地暗暗吃惊:“原来这就是易容术!”
他竟不知道,郑氏一个闺阁女子,居然会这种奇术。他转念一想,郑太傅早逝的夫人林氏据说来自苗疆,有许多古怪之处,想来郑氏多半是得了其母真传。
他暗自思忖:看来郑氏身上有不少秘密啊。
姜漱玉对着镜子端详成果,皱皱眉、撇撇嘴,确定能做出各种表情,她颇为满意点了点头。很好,脸没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