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此举,可能是为自保,也可能大义灭亲。但不管是哪种原因,赵臻面上都不会对他太差。
姜漱玉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她对这些事情兴趣不大。她直接将身体让给小皇帝,让他处理政务。
此时已是九月,朝中大事不多,提及最多的是每年一度的秋猎。姜漱玉顺着赵臻的视线看到好几份奏折里提到此事。不过小皇帝并未批阅,只放到了一边。
趁他放下奏折歇息的间隙,她有点好奇地问:“很麻烦么?”话一出口,她又觉得自己有点多事,匆忙补救:“当我没问好了。”
——平时小皇帝批阅奏折时,她都一声不吭的。
赵臻不以为意,他放下奏折在心里说:“不算麻烦,找个理由驳回去就行。”
“啊?驳回去?”姜漱玉诧异,“不是说秋猎很重要么?”
本朝素有春耕秋猎的传统,每年九月,皇帝都要率人狩猎,是打猎,也是练兵。摄政王代为执政时,代天狩猎,威风赫赫。今年秋猎是皇帝亲政后第一次田猎,意义非凡。可惜情况有些特殊。
赵臻轻啜一口茶,如实告诉她:“是很重要,但也不是不能取消。比起露出破绽令人生疑,直接取消风险更小一些。”
“可是我们小心一点,不就不露破绽了吗?”
赵臻耐着性子:“不是小心一点的问题。朕是天子,依着惯例要率先垂范,要展示骑射。如果朕秋猎时一无所获,那就不仅仅是丢脸这么简单了。”
他无病无灾,骑射功夫忽然明显下滑,怎么可能不惹人生疑?还不如直接借口有违天和,今年取消。
他刚一说完,就听到了脑海里阿玉的轻笑声。他皱眉:“阿玉?”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啊。”姜漱玉咯咯一笑,“你忘了吗?我力气大得很。我也会骑马的。你只要会射箭就行了啊。”
“嗯?”赵臻闻言,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自己曾用这身体徒手扯断床围栏、轻松将银盏捏得不成样子的场景。他伸手拿起旁边笔架上的一支湖笔,右手稍一用力,湖笔直接断成两截。这力气,寻常男子也比不得。
他双目微敛:“力气确实不小。”
他倒忘了,他这个淑妃娘娘,不一般呢。
姜漱玉格外殷切:“是吧?是吧?你要是不放心,那咱们就先练练嘛,反正又不是明天就去,有好几天准备时间。直接取消了多不好啊。说不定你取消了,那些人更要多想呢。现在的人,想象力可丰富了……”
她声音娇软轻快,赵臻心念微动,慢悠悠道:“阿玉。”
“啊?”
赵臻勾了勾唇:“你是在同朕撒娇么?”
姜漱玉下意识否认:“我才没有。”
她心说,我这是磨人办事的“缠”字诀,百试百灵。
天知道她在宫里待了两个月有多憋闷,就算不打猎,出去放放风也很好啊。
“行吧,你说没有就没有。”赵臻有些想笑,女人都这么爱面子的么?可她明明就是在同他撒娇啊。
姜漱玉隐约觉得小皇帝的态度有点奇怪,却没有深想,她正为即将到来的秋猎而欢喜。
次日刚一下朝,她也不改变容貌,仍顶着皇帝的脸,换了常服,直奔御花园。
韩德宝办事靠谱,他挑选的场地很开阔,就在上次办庆功宴的太液池边,还命人准备好了弓箭靶子。
姜漱玉欢喜而期待,在心里跟小皇帝客气:“你先试还是我先试?”
“朕先来吧。”
姜漱玉一噎,心说,这狗皇帝,我只是跟你客气一下啊,你怎么这么不上道?算了算了,也不指望你懂女士优先的道理。
但她话已出口,也没有更改的道理,只得悻悻的道:“那好吧,你先来。”
赵臻用了身体,掂掂手里的弓箭。他后退了半步,弯弓,搭箭,瞄准,开射,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只听“砰”的一声响,羽箭射中数十步开外的靶子,正中红心。
姜漱玉啧啧两声:“不错不错,很棒呀。我还以为你需要熟练几回才行呢,没想到这么棒!”
所以更不能放弃秋猎啊。
赵臻已不再为秋猎发愁,又听她夸的坦白可爱,不由地心情大好。他唇角轻扬:“还好,一般般。”
他嗖嗖嗖连射数箭,箭无虚发。
姜漱玉暗暗惊讶,没想到这小皇帝虽然不通武艺,箭术却还不错。果真人不可貌相。她有些心痒痒:“让我来,你让我也试试。”
重新占据身体后,姜漱玉兴致勃勃。她没射过箭,但寻思着射箭和发暗器的原理应该差不多,就没细想,搭箭便射。
一箭射出,虽也中靶,但离红心甚远。她颇为懊恼。
赵臻不忍看她失落,温言安慰:“其实射箭也没什么难的,你要是想学,以后得了空,朕教你。”
与此同时,他想象了一下教她射箭的场景:他松松揽着她,手把手教她射箭。
老实说,还挺令人期待的。不过那要等他回到身体再说。
姜漱玉正要回答,忽听不远处“噗通”一声,紧接着是一声尖叫:“救命啊。”
第23章 救人
她寻声望去,见不远处的太液池中,有人正毫无章法的扑腾,依稀可辨是个小姑娘。
那姑娘明显不通水性,喊了一声后就没声响了。
太液池边站着几个粉衣宫女,急得连呼:“救命啊,有人掉水了。”还有人试探着伸手去捞,很显然也是不会水的。
姜漱玉没有多想,一面高唤:“快来救人!”一面直接除去外衫,纵身跳入了水里。
“阿玉!”赵臻待要阻拦时,已经来不及了。
感谢彤云山的温泉,姜漱玉游泳技术还不错,很小的时候就能在水中畅游。她很快游到落水者身边,一手揽着对方的腰,一手划水往岸边游。
她救人之际,附近已有人陆续过来。
她把人递给了岸边脸色惨白的宫女们,自己也轻松上岸。
赵臻自她跳水时,就大吃一惊,待她平安上岸,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下,但仍后怕不已:“你怎么这么冲动?”
姜漱玉甩了一下手上的水,在心里回答:“不是冲动,是人命啊。我既有这个能力,又怎么能坐视不理?别担心,我会水,不会有事。”
她停顿了一下,又安慰他:“还有,我有注意,脸没碰到水。”
此时也有人向她围过来:“皇上,您没事吧?”
韩德宝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在“皇帝”纵身跳入水里时,他一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这可不是一个人,这是两个人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后果不堪设想。
“朕没事。”姜漱玉摆了摆手,低头拧袖子上的水,“刚救上来的那姑娘怎么样了?”
“回皇上,元霜郡主已无大碍,救得及时,吐了些水就好了,已经醒过来了。”
韩德宝颇有些庆幸,虽说事急从权,但如果“皇帝”救的是别的未出阁的姑娘,难保对方不会以此为理由进入后宫。当然皇帝陛下后宫添个把人不算什么,但眼下的情况,会很麻烦。还好还好,救下的元霜郡主,是皇帝的堂妹。
“元霜郡主?”姜漱玉有些诧异,那不是信王赵钰的妹妹、前摄政王的女儿么?
确实是摄政王的女儿赵元霜。
信王赵钰决定留在京城,今日便带着妹妹元霜进宫请安兼谢恩。
方太后与摄政王之间关系复杂,但他已不在人世,她也不至于迁怒他的一双女儿。她人在御花园,就在御花园见了他们兄妹。
可到底还是尴尬,他们不咸不淡说几句话。方太后问起信王赵钰的身体状况,赵元霜闲着无事,在几个宫女的陪伴下赏花。
听说皇帝在太液池边练射箭,赵元霜跑过去看热闹,又不敢近前,就远远在池边观望,不知怎么竟失足掉进了水里。
偏生她身边跟着的宫女没一个通水性的,而且方才韩德宝因为担心“皇帝”无法弯弓射箭令人生疑,还做了简单的清场。
是以赵元霜落水,一时众人手足无措。
听到惊呼后,附近当值的侍卫匆忙赶来救人,不远处的方太后与信王赵钰也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现在是九月中旬,衣衫不算厚,赵元霜头发湿漉漉的,衣衫也已湿透。她被人在胸腹处按压一会儿,吐出几口水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一眼看见了满面忧色的兄长,“哇”的一声哭了,抽抽搭搭:“我以为,我要死了。”
方太后看她一小姑娘可怜兮兮,也不好说什么,安慰了几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又吩咐身边人:“还不快去找太医?给郡主拿身干净的衣裳!”
她现在更担心的是“皇帝”,听说是皇帝下水救了赵元霜上岸。
知道妹妹已无大碍,而她又形容狼狈,自己不方便在侧。信王赵钰似是刚回过神一般,匆忙去向皇帝谢恩。
姜漱玉衣衫尽湿,她胡乱罩上了外衫,正试着让内力在周身游走,来抵御寒气。却不想信王赵钰匆忙疾行数步,在她面前噗通跪下,郑重行礼:“多谢皇上大恩大德,皇上龙体无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