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家夫君赶出来,五夫人顿觉丢脸,气急败坏地拍着门,他却装聋作哑,倒床就睡,根本不管她。
夜风微凉,吹在她满是泪痕的面上,寒透她的心!五夫人哀哀戚戚,叹自己命苦,怎么就嫁了这么个不讲理的男人,不过说了他一句,他就把她赶走,还让她改嫁,这是一个丈夫该说的话吗?
走投无路的五夫人哭着去找自家婆母评理,彼时李氏已然就寝,却被儿媳妇给吵醒,坐在她寝房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数落着傅宽的不是。
今日之事,李氏已有耳闻,儿媳娇惯孙女一事,李氏早已有微辞,私下也说过她,她却不当回事,如今惹了众怒,太夫人发火,将人接走,李氏也不好多说什么。
本想着经此一事,儿媳能认识到自己的错处,哪料她非但不知悔改,反倒怨起了傅宽。
她这个儿子也不是个莽撞的,脾性一向温和,一般不与人起争执,今日骤然发火,想来是有原因的,仅凭儿媳的一面之词,李氏难断对错,只得穿衣起身,陪她一道儿回去。
怎奈傅宽醉了酒,此时已然熟睡,根本听不清门外的声音,无奈之下,李氏又命小厮翻窗进去,将门栓抽开,这才进得房,好歹将人给叫醒,狠狠训斥了一番,两夫妻一对质,李氏才晓得儿媳说了难听话,儿子才会翻脸。
默了许久,李氏紧盯着儿媳,沉声反问,“你说傅宽身份卑微,言外之音就是我这个做婆母的出身不够尊贵,给人当了妾室,否则也不至于生个庶出的儿子!”
现下只剩婆母肯帮她,五夫人哪敢得罪,忙狡辩说是傅宽喝醉了胡扯,“儿媳没说这话,傅宽他冤枉我。”
“是不是冤枉你心里有数,爷不会无生有!”
他们各执一词,李氏听得头疼,索性不再劝说,反向怂恿,“你们再闹得动静大一些,最好把全府的人都引来看咱们这一房的笑话!”
此话一出,两人皆不再吭声,傅宽负而立,头蒙蒙的疼,别过脸去懒得看她,五夫人则以帕拭泪,在婆母身边坐下,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待屋子里安静下来之后,李氏才发话,“既成一家人,便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傅宽你今日醉酒,尽说些糊涂话,什么改嫁不改嫁,只会让人嗤笑!
至于宝慧,你也有失言之处,不论何时,你的男人都是你的依仗,你们荣辱与共,拜过天地便要认命,咱们富察府,即便是庶出也比旁人高出一截,你切记莫再奚落傅宽,否则我也不再帮你!”
自知失言,五夫人不敢再犟嘴,懦声称是,又试探着说起女儿,“琇琇她……”
“琇琇暂且交由姐姐抚养,她是一家之主,我不好驳她的颜面,这阵子你千万消停些,等抽个合适的时,我再想法子将人给接回来。”李氏没把话说死,留了个余地,给她些念想,她也就没再闹腾。
调解过罢,李氏这才回房,傅宽送母亲出院子,待母亲走远之后,他不愿与宝慧共处一室,径直去往妾室屋里。
五夫人气得直踢门,却也无可奈何,看着苍茫夜色,只觉自己所嫁非人,凄凉无助。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老五把媳妇儿关在屋外这事儿很快就在府传开,第二天所有人都晓得了,个个都在议论纷纷。
傅玉一回府就看见丫鬟们聚在一起说悄悄话,好奇的凑近去听,“说什么呢?跟爷讲讲呗!”
“爷!”丫鬟一看主子过来,忙住了口,眉目朗秀的傅玉一挥折扇,笑悠悠哄道:
“甭害怕,爷又不训你们,就是想听个乐子,府里最近又有什么新鲜事?你们跟我说说,爷给你们赏钱!”
一听说有赏钱,丫鬟们再不隐瞒,赶忙与他直言,末了还央求道:“爷千万别说是奴婢们说的啊!也千万不要告诉外人。”
一再强调是秘密的,往往最容易传开,傅玉面上应得干脆,心道我不跟外人说,只跟内人说。
回房后看到茗舒在绣团扇,傅玉本想与她说话,又担心她不理会,自个儿尴尬,于是故意和房的丫鬟闲聊,
“哎---你们可有听说,昨夜府里可热闹了!”
巧素已有耳闻,掩唇笑道:“爷说的是五爷院里的事儿吧?”
“你也听说了?”眼皮一耷拉,傅玉顿觉失望,没了复述的兴致,“早知如此,我就不向旁人打探,还以为自个儿听了个新鲜事儿呢!”
五夫人那嘴脸,巧素最清楚,也就生不出同情来,“爷您是不晓得,五夫人对她那位女儿有多纵容,琇琇剪了九夫人的项坠,五夫人还怪罪咱们夫人,说我们没收好剪刀。夫人劝她不要纵容琇琇,她竟然讽刺……”
巧素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轻咳,抬眸便见自家夫人那双柔和的眸子裹了层秋霜,意在警示她莫多言。
傅玉却是来了兴致,定要巧素说出来,巧素不敢吭声,傅玉便板着一张俊脸,拿主子的身份来压她。
巧素为难撇嘴,心道这可是爷逼我的,夫人您也瞧见了,奴婢不是故意违逆您的意思。如此这般想着,她才大着胆子将五夫人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出来。
听到“没孩子”个字,傅玉那原本明亮的目光逐渐阴沉下来,巧素见状,生怕爷不悦,赶忙澄清,
“这话是五夫人说的,奴婢可不敢这么说。”
茗舒听不得这样的话,忆起旧事,她眼眶微红,鼻间泛酸,不愿在人前失态,当即放下针线,转身进了里屋。
孩子一直是傅玉心头的一根刺,若非那场意外,他的孩子应该已有半岁,他也不至于无聊到给丫鬟看相,应该每日都在逗孩子吧?
但看茗舒面色不对,傅玉再无兴致闲扯,紧跟着到里屋去,来到桌畔,在她身边坐下,好言宽慰道:
“五嫂那人口无遮拦,她的话你当耳边风即可,无需放在心上。”
茗舒没理他,只垂眸不语,怔怔的捋着桌布上垂下的流苏。
忍了又忍,傅玉才鼓起勇气试探道:“我听说,你这次的月事已然迟了半个月没来,你也不肯请大夫来瞧,会不会是……有喜了?若然这次真的有孕,你能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他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期待,茗舒听到最后一句,喉间发紧,前尘再次浮现,一想到那个失去的孩子,她便心如刀割,抬起的眼眶明显通红,悲不自胜,
“我当时是想留下孩子的,若非因为你,那孩子又怎么会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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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产
一句话问得傅玉哑口无言,那桩事就不该提及,一提起两人便生了刺,互扎着彼此,“我言语有失我承认,那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才会吃醋,你那么在乎那个人,说出那些扎心的话,让我情何以堪?”
昨日种种,皆是孽,茗舒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却始终不愿向命运妥协,是以她对傅玉一直都怀恨在心,难有好脸色,
“你我本就不该做夫妻,若非有人从作梗,我根本不可能嫁给你,这当的一切你心知肚明,你有什么资格怪我?”
他以为光阴可以冲淡爱憎,孰料已然过去这么久,再次提及时,茗舒仍旧对他一如既往的怨憎,明明是夏日,她的眼神却冷得像是一抔雪,令他望而生寒,
“我早就与你解释过,当时真的不知情,你为何就是不肯信我?”
信任?早已被他打破的东西,又该如何拼贴?凉凉的掠他一眼,茗舒唇溢冷笑,
“你耍了心让我嫁给你,被戳穿后还想让我信你?傅玉,你真的觉得我还会被你耍弄两次?”
他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被她质疑感情,“我对你一片真心,天地可鉴,自始至终都不曾耍弄过你,那些都是误会,究竟要我怎么做,怎么说你才能消除对我的误解?”
她不需要他去证明什么,因为她根本不在乎,“不必白费心思,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与我无关,我是夫人,既成的事实永远无法改变,我会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但你永远不可能是我的意人!”
那么薄巧的樱唇,竟吐露出刺骨绞心的言辞来,有时候傅玉觉得她是一朵水仙,一颦一笑,高洁出尘,但那笑只是对旁人,从来都不是对他。
面对他时,她永远都只是一支覆着霜雪的冷梅,浑身散发着寒意,哪怕最亲密的时刻,她也将自己困在方寸之间,不会在他掌间绽放,唯有他一个人孤寂的愉悦着,可他很清楚,他得到的,只是她的人,并非她的心……
一想到这些,他便心塞至极,再不在她跟前碍她的眼,径直转身离去,去往南月苑找老九。
彼时傅恒才回府,也在听夏果儿讲着五哥院里的事,傅玉骤然到访,夏果儿赶忙住嘴,不敢再说下去,傅玉勉笑道:
“无妨,继续说,今日我已听过两回,每个人讲得都不一样,却不知哪一才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