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皇帝是个什么意思,上回哀家跟他说,他只道等选秀时再定,如今复选已过,丹珠和你弟弟的婚事也该在殿选时敲定了吧?”
原来太后还记挂着此事呢!先前皇后已与皇帝提过,皇帝没点头,还教她莫拒绝,只管先应承着,到时由他来担。
既如此,皇后也就无所顾虑,笑应道:“听说钦天监那边已经在合两人的八字,若是没问题便可定下。”
太后信以为真,以为这样一个小要求,儿子必定会遂她的心愿,殊不知皇帝他有自己的心思。
四大家族的势力本就不容小觑,乾隆又怎会允许其的两家联姻?尤其是他现今重用的富察氏,乾隆断不会允许其他家族与之渗透联合。
历来皇帝皆多疑,乾隆他首先是皇帝,其次才为人子,他的孝心颇为理智,不会与原则起冲突,不管太后是真喜欢傅恒还是有意拉拢,这桩婚事都不能成。
儿子儿媳面上都没意见,太后也就没往深处去想,忆起昨日的情形,她老人家随口念叨着,
“那个作诗的秀女,叫什么来着?”
“回皇额娘,她叫东珊,是永绶的女儿。”
“永绶?”微眯着满是褶皱的眼皮,太后只觉这名字十分耳熟,却又实在想不起他是谁,
“他不是纳兰·容若的孩子吧?”
“纳兰先生是永绶的大伯,永绶是康亲王的外孙。”
皇后这么一提醒,太后恍然大悟,直叹自己老了记性不好,如此算来,东珊也算是半个皇亲国戚,家世也不算差,
“对了,鄂尔泰的长子,叫鄂容安是吧?他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哀家记得他颇有才华,与出身书香门第的东珊倒是般配,你觉着呢?”
怪道太后突然提起东珊,原是想为鄂容安牵线,偏偏傅恒那会子才提及东珊,皇后是想着,九弟那般关心那位姑娘的命运,八成对人有意,难得弟弟有钟意的姑娘,她自当为弟弟留住才是,可太后却想让丹珠嫁给傅恒,皇后也不好跟太后说她看了这位姑娘,唯有推给皇上,
“那得看皇上的意思,是想将人留在宫里,还是赐婚给臣子。”
“这姑娘聪颖,却也不是省油的灯,若是留在宫,只怕你后患无穷呐!”说到最后,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皇后自然理解太后的意思,她不是没想过,但并未太在意,以为是自己多虑,如今连太后这双阅人无数的慧眼都觉得东珊不简单,那她是不是真该有所防备?
可这后宫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她防得了这个,防不了那个,妒忌与防备除了令她痛苦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
不过太后既然提了,她若说不在乎,未免有些不识好歹,心思百转间,皇后客气颔首,
“多谢皇额娘提点。”
婆媳二人闲聊了许久,待太后躺下歇息,皇后这才起身。即便她身居宫之位,每每拜见太后时仍是小心翼翼,但凡太后有个头疼脑热,她必得亲自过来侍奉,比对自己的额娘都尽心,却是相近不相亲。
很多时候,皇后都在想,若是她嫁的人不是皇帝,也许自己也不需这般辛苦谨慎吧?又或者说,弘历没有登基,仅仅只是个王爷,那他额娘便是居于深宫的太妃,如此一来,她也不必日日过来给婆婆请安,看婆婆的脸色。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这个外人眼尊贵的皇后也不例外啊!
可人活在世,谁不辛苦呢?都在方寸之间苦苦挣扎着,她的苦恼与那些风餐路宿,朝不保夕的人比不起,根本微不足道。
感慨过罢,这日子还是要过的,皇后再不自怨自艾,回到长春宫见到的便是一双可人的儿女,她实该知足才是。
得知皇额娘身子不适,乾隆批阅罢奏章之后便去探视,因着太后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她也就没留皇帝用晚膳。
自慈宁宫出来后,乾隆又摆驾长春宫,去陪皇后用膳。
膳毕,乾隆也没张罗着回养心殿,干脆留宿在此。念着皇帝日理万,操劳辛苦,皇后主动提出为他捏肩。
寝宫内的景泰蓝缠枝莲纹足香炉燃着迦南香,身着明黄色衣,盘腿坐在帐的乾隆安然惬意地享受着皇后的服侍,略感僵硬的肩膀被她这么一揉捏,起先还觉得稍有疼痛之感,后来才慢慢放松,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解乏得很。
闲谈之际,说起今届的秀女,乾隆提醒道:“妤瑛啊!这两日一共选出十名秀女,你也是过过眼的,可有钟意的姑娘?大可挑一挑,朕也好为傅恒指婚,待你挑罢,朕再将其他的秀女指给宗室王亲。”
皇后等的就是这句话,她还在想着如何自然而然的与皇上提及此事,未料皇上竟主动开口,赶巧解了她的困境,但还是得礼让一番,
“那也得等皇上您先选,选过之后再给恒儿指一个便是。”
“没什么可选的,”捏了捏眉心,乾隆盘着右的菩提无谓一笑,
“不过是遵循老祖宗的规矩罢了!拉拢臣子,为皇室开枝散叶,这才定期选秀,实则朕对这些秀女并无兴致,此生有你,朕已知足,至于她们谁入宫,朕不在乎。”
说话间,乾隆抚住她搭在他肩膀上的指,温柔的摩挲着,回望着她的眼神流淌着脉脉柔情。
皇帝偶尔也是有情的,可这本就稀薄的情意分到她这儿,还剩多少呢?兴许他对着旁的妃嫔时也是这么说的吧?思及此,皇后心微涩,很快便又摆正了自己的位置,跟皇帝谈情,这不是自讨没吗?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自己的身份为家人谋一些福祉,如此,才不枉称宫。
不管皇帝之言是真心还是假意,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么她就顺势说出自己的意愿,探一探皇帝的态度。
额娘钟意咏微,原本皇后觉着咏微有福相,的确不错,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咏微的眉宇间似隐着一丝愁绪,极有可能是有心上人的,而东珊眉目疏朗,一派坦然,明显纯粹些,加之老九亲自为她求情,皇后这心里便不自觉的偏向东珊。
只因她很清楚,老九性子倔强,他不喜欢的姑娘,硬拉红线根本拴不住他,既然他有想法,那就尽量随他的意。思及此,皇后大着胆子与皇帝商议着,
“恒儿擅武不擅,臣妾一直都希望他能多读些书,明理晓事,把那急躁的性子改一改,那位名唤东珊的秀女乃是纳兰先生的族孙女,书香门第之后,若是能与恒儿在一起,想来可以助他修身养性。”
话毕,却未听到皇帝回应,只见皇帝微侧身,虎口撑着下巴,似是思索着什么,听着他那略显沉重的呼吸声,皇后暗叹不妙,难不成皇上也对东珊存了什么心思?若为此事再连累九弟,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琢磨不透皇上的心思,皇后又补充道:“当然这只是臣妾自个儿的想法,兴许有思量不周之处,皇上还是以朝局为重,您做主为恒儿赐婚即可。”
实则乾隆还真没想到皇后会选东珊,选秀那日她可是特意跟他说,留了海望之女咏微的牌子,他还以为皇后是想将咏微指给傅恒,是以今日的场面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然而他才刚还说不在意那些秀女,这会子总不能打自己的脸吧?实则乾隆对东珊不过是欣赏罢了,年轻的小姑娘,朝气蓬勃,明艳照人,又出口成章,谁瞧见不会注目呢?但到底只是一面之缘,他也没多大念想,入不入宫皆可,既然皇后开口,这个颜面是一定得给的。
思量片刻,乾隆沉吟道:“东珊是明相的曾孙女,倒也配得上傅恒,能让你相的姑娘,必然是好的,那就依瑛儿你的意思,着钦天监为傅恒和东珊合八字,殿选时,朕为他们赐婚。”
亲耳听到皇帝应允此事,皇后心下颇慰,暗自庆幸,还好皇上没说要留东珊,若然君臣争一个姑娘,难免会有不好的影响,而今皇上松口全她之愿,就代表皇上对东珊并没有什么想法吧?
再者说,此女不入后宫,太后的担心便不复存在,如此,甚好。
饶是皇帝应允,今晚的皇后也不能安眠,只因赐婚圣旨尚未下达,殿选没公布之前,还是有可能出现变故的。
万一老九和东珊的八字不合,那她可就真的没办法了,但看后日的结果吧!
远在宫外的东珊尚不知自己的命运已被人悄然定下。
得知小姑子通过了复选,索绰络氏欢喜不已,忙去给她道喜,东珊并不开心,也无任何期待,还劝嫂嫂不要高兴得太早,
“后日还得殿选呢!听说殿选的时候还会撂几个牌子,指不定我也会被撂。”
说话间,东珊将桌上小罐的蜂蜜花生推给嫂嫂。
瞧她这幅无谓之态,索绰络氏暗叹她是有福而不自知,“你就不能说点儿吉利话?兴许你会被皇上选留在宫里呢?”
道罢,索绰络氏尝了一颗花生,还真甜,一如她此刻的心情一样好。
就她复选时的表现,真入了宫,只怕会被人视作眼钉吧?自己几斤几两,东珊还是很清楚的,宫斗这种烧脑的技术活儿真不适合她,到时候怎的死的可能都不知道,不敢吃太多甜食,东珊起身到一旁的木架边净,顺口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