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救人,令人为自己所用。
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在她这里相当简单。
救的这个人是花寄,一个邪道中人。
她第一次接触邪道之人,发现也不过如此。
被她救了,照样供她驱使。
这个还更加死心塌地。
之前那个下毒的男孩到底被林太师查出,投进了天牢。
她并没有紧张,男孩果然一个字都没说,咬牙死了。
完全在她意料之中。
曾经替她打了兵部尚书府公子的那群小孩也一样,严刑招供也没有说出她。
虽然她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之策。
总之,救了花寄以后,她多了一个可供驱策的下人。
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不过没高兴多久,允王叛乱。
宁国公府一夜被屠,帝后殉难,满朝哗然。
谢宁远退婚。
林怃然不敢相信。
她使出百般手段说服父母,无论如何,谢宁远想退婚,她不同意。
可婚事最后还是退了。
她将这一笔给谢宁远记着,发誓日后定要他后悔。
可事情发展出乎意料,谢九玄性情较之先前,完全像是变了个人。
任凭她怎么想走到离他近一点,都没有办法。
他在建宁三年叛乱中表现出来的决断、魄力,让他声名大振,宁国公之名天下皆知。
他还有这绝世无双的好容貌。
这些足以驱策未出阁的姑娘前赴后继向他扑去。
她们学他穿白衣,期待他看一眼。
林怃然沉寂了一段时间,照做了。
可以前每每陪谢夫人前来时总会带着她的谢九玄,此后再也没有答应她的拜见。
唯一能让她说服自己的,便是自己见不到的人,别人更见不到。
这样一想,她心里稍平和一些,沉下心来,耐心等待。
这一等,就是七年。
花寄替她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杀了许多妄想谢九玄的人。
她以为迟早有一天,等到谢九玄身边只剩下她一个,这个人一定会多看她一眼。
可是,这里出现了一个变数,——阮宁。
这个女人她注意了一些时间,打算找个机会杀了。整日上蹿下跳,实在碍眼。
在漫长等待中,她早已将宁国公夫人之位视为己有,凡觊觎者,都该死。
对付这样的女人,她早就熟练。
赏花会是个好机会,她派出了花寄,心情甚好,只等替她收尸。
却没想到出了意外。阮宁没死,花寄却死了。
她是有些可惜的。
一是可惜阮宁没死。
二是可惜花寄这样一个好帮手白白死了。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的意外只是一个开始。
之后便是她的噩梦。
阮宁刺了她一剑,险些要了她的命。
随后便是程秀文突然反水,司马剑一败涂地,就连秦明月,也离她而去。
突然之间,她曾经得来不费吹灰之力的东西,全都失去了。
更让她难以相信的是,她默默等了很多年的谢九玄,多少年来对人保持疏离的谢九玄,开始对阮宁不一样了。
她不接受这样的结果,于是从根源——阮宁身上解决。
只要阮宁死了,一切就会恢复。
只要她死了。
可她发现,她杀不了这个女人。
她不仅有旁人不及的美貌,还有绝世的武功。
她心底滋生无尽怨毒,这个世上,明明只有她一人与众不同,阮宁突然蹦出来,好像将她所有运气都吸走一样,让她变得平庸,她自己却一日日强大。
这种不甘和怨恨日日折磨她。
她要杀了阮宁。
她突然渴望武力,渴望亲手刺穿阮宁喉咙。她翻出花寄留下的旧物,翻出那本被他称为绝世秘籍的功法。
然后,没日没夜练功。精心准备,专门克制阮宁。
后来,她发现真正的谢九玄竟和阮宁一起离京,心底恶意突然爆发,再也不能忍受,她知道花无痕与阮宁关系匪浅,因此故意施压,放他离开,随即循着轨迹找到临安。
她精心准备了毒药,蛰伏等待。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可她还是失败了。
谢九玄那一剑倾注漫天煞气,她才意识到,一开始,她就在赌。
显然,她输了。
死的时候,她有无尽不甘,仿佛命运就在眼前,冥冥之中应该属于她的,全都消失不见。她心里第一次很难过,前所未有。
第101章 101
101
阮宁包好伤口, 动作麻利替谢九玄将解开的衣袍迅速拉好。
她面无表情,谁也无法从她脸上看出异样。
谢九玄对她虽不能说有十成了解,七成却是有的。
他知道阮宁性格里有些固执, 有时候他也有些怀疑,阮将军夫妇那样的性格,怎么会养出阮宁这样将自己龟缩起来的女儿。
有时候,她谨慎到过头, 仿佛一只刺猬。
他不止一次怀疑,谁伤害过她。
可他查了一次又一次, 派出去的人将燕然,将将军府查得底朝天, 就差掘地三尺。报上来的消息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线索。
他无数夜里深思,每天思索她在想什么, 几乎已经成了习惯。
就比如此时, 阮宁脸色平静, 眼睛却垂了下去, 不跟他对视。
这是她不自在的表现。
他接触很久,才察觉她这一点习惯。
不由有些愉悦。
他也轻轻笑了一声。
那声音低沉悦耳, 惹得阮宁再三隐忍却没忍住, 抬头看他笑什么。
谢九玄撞进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
他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含笑道:“有件事想要告诉你。”有意无意,他轻轻握住了她的袖子,阻止她离开的意图。
阮宁有些奇怪, 谢九玄能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上辈子加上这辈子,她好像有意无意知道了这个人的所有。
这样一想,她避开了谢九玄的视线,开口:“什么事?”
未知激发了她的好奇。
“你不是怀疑梁司南?”谢九玄道。
阮宁眼睛微微睁大,谢九玄很少看到她情绪这样直白的时候。那双眼睛睁大时,微微有些圆,睫毛卷翘,直勾勾看着他,很像……一只猫。
不过阮宁好像察觉他注视的目光有些专注,立即收敛神情,眼睛恢复了淡漠。
谢九玄有些惋惜,却更觉得她像一只性格淡漠的猫了。只有好奇时会睁大眼睛,让人忍不住,想摸摸她的头。
这个想法突如其来,他甚至走神,脑子里出现那个画面。
“谢九玄。”阮宁声音有些冷。
也将他走偏的神思拉了回来。
他若无其事云淡风轻,一副高人模样:“梁司南就是谢宁思。”
若不是阮宁刚才叫他没反应,恐怕当真就被他这副仙人模样骗过去了。
她皱眉,却无暇思考更多。
这个消息已经足够让她想半天。
梁司南就是谢宁思。
这意味着她给司马徽炼药那日,梁司南闯进幽兰殿完全是谢九玄默许,意味着谢府真正的血脉还在人世。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梁司南是否会对谢九玄不利?毕竟这个身份太好做文章了。
可随即她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到,立即抿唇,沉默不语。并让胡思乱想的脑袋停下来,开始默背武功心法。
谢九玄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告诉她这件事。
不止这件,应该是所有事。
其实如果仔细回想,谢九玄发现他在阮宁面前,已经少有什么秘密。
就连最让他不喜的失去理智这件事,也完全由她一人抗下。
她的强大和坚强都出乎意料。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一眼看穿阮宁,就像她小时候、初入京都之时,完全不知世事无忧无虑的小丫头一个。
有时候,却要辗转反侧日思夜想,才能猜透她一个眼神蕴含的情绪。
“建宁三年,他被宁国公府逃走的死士残党掳走,在那些一心拥护前宁国公的死忠之士身边长大。后来遇到病入膏肓的梁司南,受其所托,又想杀我,故易容成梁司南。”
阮宁想起当时梁司南故意接近之举,顿时皱眉。
“建宁三宁,”谢九玄脸色平静,看着阮宁,“你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关于建宁三年,阮宁从无数人嘴里听说,无数故事版本从她记忆里掠过。
对谢九玄来说,总归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不想。”她想也不想道。
谢九玄无奈地看她:“可是我今日难得想说。”
这些事,任由外人传得沸沸扬扬,他却从来都不开口提及。
可能是今日格外适合,也可能因为他心底有些打算。
总之,他像一个老者,用淡漠的口吻讲述那些鲜血淋漓,触目惊心的事。
阮宁不自觉注视他的眼睛,从那里只看到平静与强大。
不管谢九玄说得多么从容自在,却掩盖不了宁国公这个人的残忍贪婪。
为一己之私害了那么多人。
她发现自己只是想想谢九玄小时候吃过的苦,心里便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