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桢也赶忙站起来去拦他:“我不是想吃果子。”
杜常清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易桢小声说:“我只是想谢谢你送我东西,我没有讨厌它们,也很领你的情。”
这是很明显的善意了。
杜常清再不通世事也能辨别出来。
他们俩相对立着。
明明昨晚刚做过爱侣之间最亲密的事情,但是却像是初初相遇一般,带着赧然和羞怯,为对方言语间透露出来的些微好感而目眩神移。
杜常清耳后都红了,不自自主想起她昨晚吻着他的唇,一声声叫他“常清哥哥”,要他多疼疼她的那副模样,愈发觉得手足无措。
可是这手足无措之中,又满满含着她对他令人心悸的吸引力。
不仅和桢桢见面了、和桢桢说话了,还和桢桢抱在一起,做了很亲密的事情。
杜常清并非浮薄之辈,可是现在也忍不住想靠近她、想摸摸她的手、亲亲她的嘴唇。
易桢眨眨眼睛,觉得这孩子的眼神越来越走偏、越来越危险,像是当初盯着那盏残茶一样——知道她是嫂嫂、知道她是别人的妻子、知道她夜晚要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疼爱,但是好喜欢啊,喜欢得没有办法,能碰碰她就好了。
易桢不想做了,她昨晚痛够了,而且完全不想担心避孕的事情,立刻就微微偏过身子,阻隔了他的视线:“我们说正事。”
乖孩子果然立刻收起了不好的心思,还有些担心,自己方才那片刻的流露是不是惹她不高兴。
以后还要见桢桢,还要和桢桢说话。
杜常清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不耐烦等明显的负面情绪,才小心翼翼地说正事:“兄长没有来。”
易桢:“什么?”
杜常清说:“在我们那个世界,我到丰都之后,兄长追来了。大约就是现在这个时间段。”
易桢想起来了。
杜常清又说:“还有,在我们原来的那个世界,你并不在这里,屋子中、禁制里的桢桢,是我幻想出来的。可是现在你在这里了。说明现在我们所处的世界的过去,发生了一定的改变。”
易桢:“……”
易桢猛地站起来,一边匆匆往往外走,一边说:“我忘记了一件事情,我现在要立刻去城外。”
道长!!!这个时间点,道长还在城外的慎求道馆等她!
杜常清很乖地跟着她:“你去干什么呀?我帮你。”
易桢不知道怎么避开当初跑路的事情,来喝他解释如今的状况,干脆一咬牙,直接摊牌了:
“你当初在丰都见到的‘易桢’,并不是你妄想出来的虚影,就是我。我当时逃出颖川王府,又因为一些私事来到了丰都,不想再回到姬家,所以当时不告而别了。”
杜常清顿了一下:“不可能。你脚上的脚镯怎么取下来的?你怎么破开禁制离开的?”
他一说,易桢才察觉到,自己脚踝上还缀着一个叮当作响的脚镯。
刚才晃啊晃,听这声音听习惯了。
易桢立刻停下来,看向他:“我要把这脚镯取下来。”
杜常清让她坐在凳子上,半蹲下来,把她的小腿举起来,握住脚踝,去取那只脚镯。
圣贤书中说,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于心。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名。
可是他给她扣上脚镯、把她关起来的时候,好像根本没读过这些书,只记得,桢桢笑起来好看,不可以让桢桢死掉。
第136章 杜常清(7)
他的手很干净,因为常年执刀习武,茧子有些厚。
只有这双手,看着不像一个孩子。
他一边将那个脚镯取下来,一边飞快地看了一眼易桢,想要她回答之前他问的那个问题。
易桢想了想,从自己的芥子戒中拿出了另一只脚镯,递到他面前,说:“我当时要离开,怕你通过桌子上放着的另一只脚镯察觉端倪,就把另一只脚镯藏了起来。”
一模一样的银白色脚镯,缀着大致相同的铃铛,样式古朴,她十指纤细,捧在手上,好看得紧。
若是除去鞋履,卡在她的脚踝上,限制她的行动,将这个美人锁在床前,不见日月、不见星辰,只见他,想必会更好看。
小孩子就是什么都敢想嘛。不过也只是想一想,想完就立刻觉得羞愧,认为自己德行有亏,需要再多多修行。
杜常清接过她递过来的东西,忽然问:“你那个时候很想离开……是不是我做的事情惹你不开心了?”
易桢:“……”
小奶狗什么时候学会问问题的。
这孩子在她心目中,一直是“好糊弄”的代名词,只要给个能念通顺的理由,他都能体谅你。
可能是因为这孩子太善良了,又愿意为别人着想。不这样,也不会大半夜跑去做好事,顺手把她给捡了。
易桢心里惦记着慎求道馆,简单地说:“没有。我当时有别的要紧事做,不太方便面对……姬家,就干脆跑了。”
杜常清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走出去几步,他忽然又轻声问:“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我会帮你的。”
易桢笑了,她看了一眼他雪白无暇的衣服,说:“你要帮我的话,你得撒谎。你根本不会撒谎。”
或许是因为和人交往得少了,常年在闭关,与自己的鸣鸿刀一起清修,一板一眼的礼貌交往没问题,但是一涉及到“撒谎”“骗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等领域,他就开始懵了。
就连“喜欢上自己嫂子”这种绝对不能宣之于口的事情,他都瞒不住。
杜常清当然没对任何人说过这件心事,但只要稍微留意他的动作眼神,根本不可能看不出来。
杜常清:“撒谎,是为了瞒着颖川王吗?这样他就以为你死了,找不到你了。”
易桢点点头。
杜常清很认真地说:“我绝对不会和他说的。他对你不好,我要杀了他的,怎么还会帮他呢?”
易桢轻轻叹了口气。她才发现这孩子并没有意识到“他是一张白纸”这件事。
易桢说:“因为你在想什么,是很容易看出来的一件事。我当然相信你,知道你不是那种会到处乱说别人秘密的人。可是要是有人故意套你的话,那个人就很容易能知道你要保守的秘密。”
甚至不需要套。
她当初也没套话,就很容易看出来这孩子喜欢她了。
也不知道小杜弟弟是怎么长大的,怎么会养成这种百分百健康向上的性格,以后走上社会要吃亏的。
她在全速前进了。杜常清虽然真修比她高许多,但是她是带路的,所以两个人保持着差不多的速度。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慎求道馆门口,易桢又看见了那一排万年松,还有道馆院子里面的梅花。
杜常清刚听了她的话,正陷入深刻的自审中。
他的父母都是性格比较强势的人,不然当初闹掰的时候也不会那么难看,最后直接约定老死不相往来了。
在这样的成长氛围中,他从小就是个乖孩子,深刻记得每一种传统美德,并且用超高的道德标准去要求自己。
可是现在喜欢上桢桢了。对她的这份喜欢,一定要进行道德非难的话,足够把他钉在绞刑架上审判三观了。
还有,要保护桢桢的话,就一定要……帮她隐瞒、帮她说谎。说谎也不一定是坏的,也可能是在帮助别人。他要学会很自然地说谎,这样才能在某些时刻帮到自己在乎的人。
这些事情已经在和他从小养成的价值观对着干了。
易桢三两步跳上台阶,敲了敲门,果然出来开门的又是当初那个小道童。
“小石头。”易桢弯下腰,对他说:“李巘道长在吗?”
小道童:“不在。李巘道长好久没来过了,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易桢愣了一下:“不在?他今天傍晚的时候,没有过来吗?”
小道童摇摇头:“没有。天黑之后就没人来过了。”
易桢在心里“咦”了一声,嘴上继续进行礼貌地对话:“那谢谢你了。我没什么事了。”
她后退两步,朝小道童挥了挥手。
李巘道长……根本没来吗?
她想了想,拿出了芥子戒中的通讯玉简,找了一下最近联系人。
哦豁。
根本没有李巘道长的名字。
难道这条世界线里,她根本不认识李巘道长?
易桢又翻了一下自己和杨朱真人的聊天记录,从字里行间推测了一下,发现这条世界线里,自己确实是,完全不认识“李巘”这个人。
细究起来,她会认识李巘道长,完全是因为当初李巘道长受着重伤,纵马硬追她坐的那条船,追上了,才一起去的洛梁。
若是他因为伤没追上,那自然也就不会认识她了。
杜常清见她脸色凝重地翻翻翻,问了一句:“怎么了?桢桢等的那个人没来吗?”
若她说的是真的,那她当初在丰都离开他,必定是和现在她等的这个人一起走的。
是不是那个道长?
她和那个道长是什么关系?
易桢长出一口气,说:“没事。这条世界线里,我不认识他。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