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妙计!”
数年前,年方十六的谢翊同罗宏说,他想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时,罗宏只以为自家殿下是魔怔了,未当一回事。可后来,当谢翊权倾朝野、呼风唤雨之时,罗宏才知道,当年那个年轻人早已是下定决心的。
罗宏从质疑、到服从、再到敬佩。
这么多年来,谢翊走过的每一步,皆是生死难测。
好在,如今几乎见得曙光。
罗宏目光凛然,报告道:“殿下,当年我们在边境交好的几位外臣,皆传来密信,愿为殿下马首是瞻。倘若殿下有意,不日便可揭竿而起!”
殷灵子福身道:“塞北诸臣亦然。”
七皇子已倒,晔帝又失一位皇嗣。而今,晔帝亦尚在病中。照理说此时举旗,是为绝佳时机,可面对罗宏、殷灵子如此慷慨进言,谢翊却犹豫了。
“再缓些时日吧。”谢翊提笔沾了墨,在纸上书写:“七皇子一事已是前车之鉴,势头来得太快,也容易死得更快。”
“谨遵殿下指令。”二人回道。
谢翊沉声,告诫道:“谋朝篡位,乃是九死一生的事情。若非全盘在握,不得轻易出招。”
“嗯。”罗宏点头,“七皇子下场已是警示。”
谢翊放下笔,拨弄着烛台火星,肃然道——
“无论如何,谋朝篡位一事,绝不允许声张。”
“若被旁人知晓,定格杀勿论!”
谢翊一字一顿、句句狠戾。
即便隔着一扇门,闻月仍能感知到他嗜血的双眼、以及对那位置的必得信念。
手中拳攥得死紧,闻月做梦都想不到,今世的谢翊竟会将主意打到皇位上去。
闻月觉得,谢翊是个疯子。
前世死去的痛苦竟未能叫他引以为戒,今生竟还要拿命去夺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他到底知不知晓,那条道路若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呢?
闻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书房内,三人交谈之声渐止,显已有走出趋势。
闻月顿时明白,此地已不宜久留。
依谢翊方才言论,若篡位之事叫旁人听闻,定要格杀勿论。
闻月不敢赌,若被他知晓此事应当如何。
毕竟性命一事,她看得比他重得多。
提起裙摆,闻月小心翼翼地朝外挪去。
然而,她将将走出几步,便已得闻书房之内有脚步窸窣。
眼见三人即将走出,闻月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跑。
路经台阶时,由于太过紧张,她一个不谨慎,少迈了一阶,霎时整个人重心不稳,险些栽倒下去。
那一瞬间,她惊恐地瞪圆了眼。
好在一旁有廊柱阻隔,让她及时稳稳靠上,不至于闹出动静。
这虚惊一场后,闻月后背已被汗水湿透。
她定下心神,再次往外走,却不防廊柱上隐匿的钉子勾了她的发,牵连着发带脱落了下去,她急忙去扶,却还是晚了一步——
头上金簪猝不及防地从她柔顺的发中滑落,连滚数圈,“乒铃乓啷”如珠翠落玉盘,扰了深夜的一派清明。
闻月惊惶地立马蹲下身,去捡那金簪。
可她将将以指腹触到那金簪,她身后书房之门已然大敞,一阵雄浑掌风袭来,裹挟着弑杀的决心——
待她再抬首时,一根细长、尖锐的烛台,已直指她颈间要害。
相差不过毫厘,不消片刻,就能要了她的命。
不知为何,真当直面生死之时,闻月心中恐惧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视死如归的平静。
她抬眸,对上那双谙熟了两世的眼,勾唇缓缓笑了——
“谢翊,你想杀我?”
第77章 覆辙
“怎会是你?!”
谢翊尚未开口, 罗宏已先声夺人。
见窃听之人是闻月, 谢翊黑眸之中亦闪过一丝讶异。他蹙了眉, 却未言其他。
四目相对之时, 谢翊手上烛台未松, 如此细小的动作却已表明他的决心。
闻月不由哑然失笑,果然他所承诺的保她的命, 全是假的。他同前世一般,依旧是那个不值得她信任的谢翊。
不过, 重活一世之后, 闻月心中已是清明。
即便他此刻要了她的命, 她亦能体谅他。
毕竟保旁人的命,绝不及保自己的命更为重要。
活着就等同于拥有一切, 谢翊与闻月都是活过两世之人,都该懂。
迟迟未等来脖间的痛感, 闻月索性闭上了眼, 朝他笑笑,问:“还不杀我?”
谢翊未有动作,只是凝神问:“阿月,你听见了多少?”
“全部。”
事到如今, 没什么可撒谎的。
闻月凛声道:“从扳倒七皇子, 再到意图谋害太子,最后是谋朝篡位。殿下认为我该听见的,和我不该听见的,我都听见了。”
谢翊手上的烛台捏得死紧, 指节已渐渐泛白。
既是相识一场,罗宏也不想闻月因此丧命,他见势抱拳向谢翊,恳切道:“殿下,闻月如今官拜国师,若愿意为殿下所用,定能如虎添翼。”
说完,罗宏走向闻月,暗示道:“闻月,你可愿归顺殿下?”
闻月哪里看不出来,罗宏此刻是想救她一命。
可谋朝篡位这事,一旦沾了手,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闻月能做的,便是赌一赌。
她虽半倒在地上,长发披肩,略显狼狈,但迎向谢翊的眼神却一丝不苟。
她说:“不愿。”
她语气笃定道:“颠覆朝堂、谋朝篡位等同于拿性命去赌,我闻月仅就这条命,绝不会轻易涉足于此!”
罗宏着急,吼道:“闻月,你想清楚!”
闻月蓦地笑了声:“此事,我绝不妥协。”
闻月并非忠于晔帝,只是七皇子失势前车之鉴在前。
七皇子府一夜之间树倒猢狲散,多位谋士畏罪上吊自杀,连无罪仆人、姬妾全都入了狱。
那些尸体、那些无辜的眼神,闻月是亲眼见过的。
那等残忍景象,她一生忘不掉。
闻月神情决绝,已昭示出决心。
罗宏虽与她为友,但对谢翊的忠心远超于此。
罗宏握紧了拳,背向闻月,咬咬牙走向谢翊,低声道:“属下知道殿下心仪闻月,可闻月也是根硬骨头,她既不愿,便是阎王老子也拧不动她。策反之事,事关辰南王府百余人命,还请殿下早作决断!”
言外之意,是罗宏已起了杀心。
闻月闭上眼,回想起此生经历,感怀道:“谢翊,我曾数次同你说过,我这一世梦想,便是见到二十岁的太阳。若你与我愿望违背,便等同势不两立。你我二人,只能分道扬镳。”
最后那四个字,闻月咬得极尽全力。
眼内滚烫,闻月深吸一口气,叫自己平复下来。
她同他道:“谋反一事,等同拿命去赌,已违背了我苟活于世的初衷。你愿赌,是你的事,可我绝不愿如此。若你真要我这条命,我闻月认栽,拿去便是。”
说完,她甚至主动超前凑了凑,迎上那烛台尖角。
白皙肌肤甫一触及烛台,瞬间便沁出血来。
闻月鼓起勇气,试图让那疼痛来得更剧烈。
然而,当她再度往前去时,颈前已空无一物。
她本能睁开眼,却见那烛台早已离开了她颈间要害,安然地回到谢翊手中。
彼时,那烛台尖叫仍在渗血,落于地面,那血红色在干涸的地面上洇开,色泽怖人。
眼见谢翊已放弃杀死闻月的想法,罗宏不由担忧道:“殿下,闻月身居高位,服侍晔帝在旁,此事绝不能就此了过。若哪一日,她起了害殿下的心思,后果不堪设想!”
谢翊紧抿着唇,不置一言。
事不宜迟,罗宏飞快提起剑,直直刺向闻月,中肯道:“若殿下不愿,就让我罗宏来!”
罗宏的剑甫一刺出,谢翊已跨前一步,微扬手,以烛台为盾,将罗宏的剑直接击了出去。
罗宏见谢翊阻挠,急唤了声:“殿下!”
谢翊却恍若未闻,只是走到闻月跟前,替她捡起了地上的那根金簪,朝她伸出手,“起来。”
罗宏还想劝,却被殷灵子一把拦住。
殷灵子使劲给他使眼色,压低了声:“罗将军,此事掺和不得。”
殷灵子话音刚落,谢翊便已背对着他们二人,命令道:“你们先出去吧。”
不顾罗宏挣扎,殷灵子拎着他的手,赶紧扯着他溜了。
片刻后,院内只剩闻月与谢翊二人。
隆冬寒夜的风,吹得人遍体生寒,却也不及闻月此刻心头寒凉。
面前是谢翊宽厚的大掌,换做平日,闻月兴许会伸出手去。可今时今日,与谢翊的任何触碰,都叫她避之不及,好似跟他碰了记手,便会惹上谋反的罪名似的。
“还不肯起来?”谢翊蹙眉道。
闻月没回应,只是略显防备地后退一步。
随后,她才掸了掸身上尘土,主动从地上爬了起来。
谢翊见状,抬步往书房内走去。
行至花坛边时,他扬手,不落痕迹地将那沾了血的烛台,厌弃地丢进了花丛中。
闻月不死心地追上去问,“谢翊,为什么不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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