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盆有点儿重,闻月提起了些:“既然你喜欢,那下次我教你绣这桃花纹。”
巧儿直拍手叫好。
闻月问:“对了,上回听村里人说,县令之子往你家送了好些好东西。”
巧儿皱了皱眉:“都是些俗物罢了。”
“怎么?不喜欢?”
“哪止不喜欢,简直厌恶死了。”跟同龄姑娘聊起心事,巧儿的话说不完:“你都不知道,那县令之子又丑又胖,都不如那村口的乞丐好看。可我爹图他家权势,死活不准我退了这门亲。”
闻月顺势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呢?”
提起心仪之人,巧儿羞赧地低下了头:“这不还没遇上嘛,没遇上总不知该是何模样的。”
“倘若那天有了,你便告诉我。”闻月拖着腮帮子说:“我也没什么一技之长,倘若那天他生了什么小毛小病,我定给你用最好最贵的药,换他平安。”
“如此,便一言为定了。”
两少女携手笑着,笑声一路传得好远。
夷亭村属于山脚底下,水流甚少,乡亲们浣衣洗漱全靠村头和村尾的两条河。村头的河就在闻月家门前,常有人借着浣衣的功夫,来闻月这儿拿两幅膏方回家,因此闻月的医馆生意在夷亭村也算不错。
今日,河埠头难得没几个人,仅有一对母子和闻月二人。
清明节即将到,母子二人正在河埠头用艾叶搓青水,而青水正是制成当地清明节时令糕点青团的重要原料。
闻月记得,当年遇见谢翊就是晌午时光。
如今同着巧儿一同浣衣,时间也过得极快,没一会儿晌午即将过去。
眼见已过了遇见谢翊的时辰,闻月总算大舒了一口气,心头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
她喊了巧儿,一同返程。
偏就在这时,她一转过身去。
与她同在河埠头上的那对母子也刚准备返程,满缸的青水沉得很,那孩子显然没那么多力气,晃悠了两下,正想递给母亲,但那缸子却一个不留神滑了下来,直直地跌向了闻月那边。
“砰——”
缸砸在了地上,掀起了青绿色的浪。
闻月离得最近,溅了一身。
母亲赶忙同闻月道歉:“姑娘,实在抱歉,孩子不是故意的。”
闻月摆摆手说没事,母亲却执着地要孩子给闻月道歉。
孩子觉得是母亲不在理,硬着头皮不回一句。
母亲生气了,“你闯的祸,还不肯道歉,瞧把人姐姐一身好看衣服都弄脏了,如今一身白衫全给你染成湖绿色的了!还赶紧道歉!”
湖绿色。
轰地一声。
闻月心底炸起惊雷。
与此同时,巧儿跑过来当和事老。
她对闻月说:“瞧这白衫,染成湖绿色倒也好看的很。姨,您快别训孩子了……”
血液疯狂在往头上冒。
闻月一低头,白布鞋已被染成青绿色,伴随着水渍,一点点在变浅,最后融成一片湖绿色。
湖绿色,湖绿色,与前世如出一辙的湖绿色!
闻月知道,有些事情她可能躲不过了。
“砰——”
自身后偌大的河面上忽然传出一声巨响。
须臾之后,她听见巧儿扯着她的衣袖在叫喊:“阿月,快看,那河面上是不是飘着个人!”
“像是刚从上头的悬崖上掉下来的。”孩子应和道。
“儿子,快去喊人过来!”
“好。”
母子俩人见状,立刻跑回村子喊救兵去了。
只剩闻月和巧儿二人,四周安静地出奇,闻月听见自己砰砰砰地心跳声,震颤着耳膜,直叫她头晕目眩。
缓缓地,她终于回过身去,待看见那河上漂浮的人之后,她整个人都瘫坐在了河滩上。
黑衣黑衫,和当年如出一辙的铠甲。
她知道,除却换了场景,眼前的一切和从前一尘未变。
情绪只占据了她片刻,很快,她就平静了下来。
巧儿害怕地捂着眼睛,不敢看:“你说那是个人吗?阿月,你懂医,快看看。”
闻月朝她笑笑,从地上捡了块石子在手心抛了抛:“是不是,试试就知道了。”
说完,她将那石子稳稳地朝那黑色物体砸了过去。
眼见那物体没动静,闻月说:“石头扔过去都没动静,八成是头死猪。”
“可我怎么看怎么像个人呢?你看有手有脚的呢。”
“你看错了。”闻月一边跟巧儿说,一边捡起了旁边更大的一块石头:“你要是不信,我再换一块更大的试试。”
巧儿也慌了神,点点头。
闻月掂了掂那块石头的重量,很重,砸死一个人应该问题不大。
对着谢翊的身形,闻月在心里默念。
谢翊,为了保命,这辈子只能对不住了。
上辈子他对她也没好到哪里去,这辈子她为求自保也只能牺牲他了。
要怪就怪老天爷吧,是老天爷偏要他飘到他跟前的,要是换做被旁的人碰到,他兴许还有生路,可闻月这条命也就一次,所以只能对他说声对不住了。
天堂有路他谢翊不走,如今只能由闻月送他下地狱了。
闻月用力抬起那块石头,朝他扔了过去。
可那石头实在太沉,很不幸地,没砸中。
闻月很是遗憾,一边说:“可惜没砸中,砸到旁边也没什么动静,应该就是头死猪,还是头死了的黑野猪。野猪飘在河上怪吓人,我再换块石头试试,最好砸沉下去,别吓着村里人。”
“那那那野猪……好像在飘过来。”
上京城里声名远播的辰南王世子谢翊,此刻被人当做了野猪,要是散播出去,估计世人都要笑掉大牙。
闻月一瞧,那谢翊还真在飘过来。
她赶忙扔了石头,提起浣衣盆,对巧儿说:“算了不砸了,我们回去吧,顺道跟那母子说一声,就是头死了的野猪,没啥事儿。”
闻月都把一切想周全了,砸不死谢翊,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当这事儿没发生过,也算能囫囵圆过去。
然而,正当她跑远好几步之后,却发现巧儿不见了。
一回头,巧儿居然已经脱了鞋,撩了裤腿,下了河。
巧儿和她一样不会水,她是村长的亲女儿,要如今把她摆在这儿出了事,闻月怕是在这村子里也没法混下去了。
仔细揣度片刻,闻月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回了头。
第5章 男人
待闻月返回河滩时,巧儿已脱了鞋,挽起裤管,扑进了湖里。
湖水深不见底,闻月赶忙跳下去,拦住她:“巧儿,别去。”
巧儿却不罢休,执意拨开浪花往前走:“那是真是个人!”
“刚那母子俩已经搬救兵去了,再等等。”
“等不及了。”巧儿指着河流尽头的旋涡:“人再往前飘,就进那水涡里了,水涡通着大河,卷进去定是没命了。”
巧儿松开闻月的桎梏,还在往前扑。
巧儿比闻月矮了个头,如今在水面里只剩个脑袋。
迟迟等不来救兵,闻月知道,再这样下去,巧儿绝对有危险。是她把巧儿带来浣衣的,她就有必要送她活着回去。
思来想去,闻月深吸一口气,在水里解开了裙裾。
巧儿愣住:“阿月,你想做什么?”
闻月没答话,只是将裙子全然解开,脱到全身只剩条单薄的裤子。她把裙裾的系带系在自己腕上扣死,又把另一头交给巧儿:“这水不算深,我还能凑活,巧儿你拉住这头,等会我用劲扑那人身上,如果扑上了,你就用力拉,把我俩拉回去。但如果没扑上,我沉下去了,你就更要拼命拉,保我的命。”
“好!”巧儿激动道:“医者仁心,我就知道阿月你不会见死不救的。”
巧儿还没说完,闻月已扑了过去。
好在闻月运气甚好,只一下就扑到了那黑影身上,稳稳将她抓住。
与此同时,巧儿用力收绳,没一会儿,两人一道被拉上了岸。
闻月累得直喘气,偏巧儿还在那儿激动地大喊,“他竟不是头死猪,是个男人!”
闻月躺倒在地上想,要辰南王府未来的那些姑娘们知道自家殿下,此刻正被人当做死猪叫唤,岂不是能掉出个半池塘的眼泪。
想到这里,她掩着嘴,笑出了声。
江南之地,男女身形皆是偏矮,巧儿是头回见这么高大的男人,新奇高兴得很。她下意识地靠了过去,用手撩开了他面前碍眼的发。须臾之后,她惊喜地跟闻月分享:“阿月,我们居然救了这么好看一个男人!”
她拉着闻月要喊她过去看,闻月却无动于衷。
只剩巧儿还在对着他的脸发呆:“他都没睁眼,就已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了。”
“要不……”闻月试探性地问。
“要不什么?”
“你嫁他呗。”
“阿月,你又闹我。”
嘴上说闹她,实则巧儿的眼睛压根就没离开过地上躺着的谢翊。
前世巧儿并未遇见过谢翊,今世倒是因她机缘巧合的碰上了。如此甚好,只要不沾她一点负累,倒是救了谢翊也无妨。
闻月穿上湿透的裙裾,走过去试了试他的心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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