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月撇了撇嘴:“我才不是他妻子。”
“哦,是我说错。”那人打了记自己的嘴巴, 笑着说:“应当是未过门的妻子吧。”
闻月刚想反驳, 却被谢翊用一筷子的菜堵住了嘴巴。
那人见两人动作亲昵,不由玩笑道:“公子好福气,有闻大夫这么个贤惠的未婚妻。”
“是啊。”有人附和,“待瘟疫平息, 我们定要携全村百姓上书,向朝廷奏请,好生感谢二位。”
闻月从未想过,她这平凡无奇,甚至偶尔还会被父亲嘲笑的医术,居然能救了那么多人。一时间,好像被人认错与谢翊是一对,也没那么反感了。
夜雨,如期而至。
闻月站在屋檐外,看着不远处病患营灯火通明,一片祥和。即便此刻大雨瓢泼,病患营也平稳如常,看起来,这一劫是躲过了。
一片滂沱之中,谢翊冒雨从病患营中走来。
雨水打湿了他的肩膀,夜色拉长了他的身影,分明该是一幅狼狈景象,他却依然脊背凛然,一身沉着稳然。
闻月呆呆看着他,不由地怔住了。
直到他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她才回过神来,问他:“怎么又过去了?”
见医馆已没了人,谢翊摘下面巾,握在手心:“有病患反映,东北角的顶篷漏了雨,我便同村民一道去帮忙修补了。”
“没看出来殿下如此擅长工匠之术。”
“行军打仗的人能有什么不会。”
闻月一低头,便看见他正在用面巾裹手。
那面巾是白纱制的,此刻,不知是否是她看错了,那白纱上似乎蒙了一层红影。定睛一看,闻月才察觉,那是血。
她蓦地眉头一皱,抓住他的手,掀开白纱。
他的掌心里横着一长条口子,口子很深、将近半寸,正汩汩往外淌血。
她神情紧张道:“怎么弄的?”
“刚同村民一道修补雨帘,没注意,被那椽子上的木钉扎了手。放心,不碍事的。”谢翊同她解释完,又抬眼瞧了眼她的神情,见她一脸凝重,本能地与她玩笑:“是……心疼了?”
“净胡说八道。”闻月恨恨地用力压了记他的伤口。
谢翊吃痛,却依旧笑得很欢。
闻月同他认真道:“这场瘟疫乃凭借病人血液散播,因此,最忌讳的便是伤口。这几日你定要好好注意休养,千万别同病人接触,更不要碰着他们的血液。”
谢翊笑笑:“谨遵闻大夫医嘱。”
“走,进去上药。”
“好。”
两人以前以后,走进医馆。
待替谢翊止血,敷上草药后,闻月又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了一阵。
谢翊见她一脸恳切模样,不知为何,竟觉得温暖至极。下意识地,他伸出了手,替她将额前凌乱的鬓发,拨于脑后。
当他的指腹,不经意间触上她耳后的皮肤时,两人俱是一顿。
换做平常,谢翊如此逗弄她,她定然气恼地给他白眼,甚至恨不得张牙舞爪地要咬他。可当下,她却十分静默地抬首,警告似的望了他一眼,张着圆润的红唇说:“不准乱动。”
谢翊笑得温暖,说:“好。”
“好。”
外头的风雨愈发地大,连屋檐瓦楞被吹得窸窣在响,但那室外的病患营却稳如泰山,坚定地立于风雨中。
闻月自厅内遥遥望着病患营:“再过不久,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嗯。”谢翊点头,“朝廷派来的御医已在途中,不出意外两日内便能抵达。”
“谢翊,我能求你再帮个忙吗?”
“但说无妨。”
她忽地侧过脸,灼灼望向他:“命人在那行派遣而来的御医里,找寻一位姓陈名良山的御医。如果可以,务必快马加鞭,将他在明日内送抵此处。”
谢翊点头,须臾后又问:“这位陈良山可是前世那位研制出解药之人?”
“正是。”闻月说:“我原不准备打破前世规律,想等那陈良山如约出现,但是……”
“如何?”
“你还记得那日在官道上遇见的那对母子吗?”
“记得。”
她看向病患营一角:“我承诺过,将母子二人带回的代价,是要医好那孩子。我改变了那母子俩的命格,却未曾预料到结果。因重返瘟疫村,那母亲不幸染疾,昨日便去了,她那孩子如今命悬一线,她临死前唯一的愿望,是希望我能救她的孩子。”
她转头向他,字字笃定——
“所以,谢翊,我真的不能再等了。”
“明知有路,却甘于等待,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我不该的。”
谢翊站起身,走到她身旁,揽住她瘦削的肩膀。
连续诊病四日,闻月已是疲惫至极,此刻能有一双坚定的臂膀架着她,让她突然有了想要依附的感觉。本能地,她往他臂上靠了靠。
她侧过去,他迎上来。
原本疏离的距离,此时近在咫尺。
谢翊拍拍她的手,叫她安心:“别担心,我能帮你办到。”
“嗯。”闻月累极,缓缓闭上眼,声音氤氲已带了睡意:“若御医明日抵达,五日内研制出药方,那孩子应该能等得到。”
他取了个凳子,坐到她身侧。之后,将昏昏欲睡的她,塞进自己怀里。
临睡着前,闻月听见谢翊的声音里带着叫她安心的力量。
他说:“一定可以。”
次日。
闻月正在医馆看诊,忽地听见门外一阵骚动。
谢翊自打另一间房内走来,与她打了个照面,着急道:“没事吧。”
“没事。”闻月摇摇头,指着外面,“外头像是发生了什么。”
两人并肩朝院外走去,却见一妇人正扛着她的丈夫,吃力地朝医馆走来。那丈夫脸色苍白,奄奄一息,唇角还淌着一丝残血,一看就是患病之人。这瘟疫症状来得急且快,患病之初仅是高烧、发寒,到第二人就将出现症中症状,人如枯木,无法进食、逐渐衰竭,直至最后演变成重症,五脏溃烂,吐血不止而亡。
那丈夫唇角的血,昭示着他已进入重症。
而重症治愈患者的可能,微乎其微。
那妇人抱着丈夫,哭得不成样子:“大夫,快救救他……”
妇人尚无瘟疫症状,这场瘟疫因血液播散,当务之急便是将那妇人与丈夫分开。思及至此,闻月迅速给自己兜上纱巾,又给谢翊递了一块去。
两人分工合作,将那妇人与丈夫分开。
谢翊将那丈夫转移至医馆的病榻上,闻月取了针便来救命。然而,闻月刚近那丈夫的身,他突然半仰起身,“哇啦”一声,嘴角的鲜血几欲喷薄欲出,差点喷上闻月的脸面。
瘟疫凭血液播散,若溅入口鼻,后果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之际,谢翊飞快上前,拉开闻月,并将那丈夫的身子背转向地。那丈夫一股脑地将血吐在了地上,危机也终究化解。
闻月带着药具,准备清理地上血液。
那丈夫也被谢翊重新按上病榻。
偏生在这时,闻月无意瞥见,她早上刚给谢翊受伤的手心换过的纱布,此刻正一片血红。
霎时间,脑袋一片空白,她扔了药具,直奔向他。
闻月一把抓住他手上的手,放在眼前。
当下,纯白的纱布早被血液染红,上头还带着星点的食物残渣,一看便知不是谢翊伤口流出的血。
泪水倏地从眼眶里逼了出来,即便事实摆在面前,她却还不甘心地在那儿问:“这是你的血还是他的?”
谢翊不想骗她,紧抿着唇,没答。
她取了剪子,飞快剪去纱布,露出他的伤口。
他手心伤口已在愈合,虽仍有血珠冒出,但绝不至于弄脏一手。
老天爷给闻月,下了一个她不想承认的笃定答案。
病患的血,流到了谢翊的伤口上。
一滴滚烫的泪,浇在了谢翊的手心里。
灼热得,让谢翊心惊。
这种场面不是他想要的。
可比起让闻月深陷被感染的风险,他宁可这样。
因为这样,他安心更多。
另一头,那妇人还在歇斯底里地哭喊:“大夫,求求你快救救我丈夫!”
谢翊随意取了张纱布,擦了擦手。
眼见闻月根本没动静,他晃了晃她的肩膀,安慰她:“阿月,不用管我,我没事的。”
她睁着一双如兔子般通红的眼,咬着唇道:“怎么可能没事?!”
谢翊拍拍她的肩膀,叫她安心:“这瘟疫最伤不得的,就是我这种身强力壮的,我带病打仗多年,不知受了多少伤,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那么多年我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一定可以的。”
闻月攥着拳,不说话。
见状,谢翊将手撑作喇叭状,伏在她耳边:“我昨夜已派人通知罗宏,去寻那名唤作陈良山的御医。如今距离御医到来,最多只剩五日了。即便我是运气坏,染了病,以我这身子骨,也定能熬过这五日的。”
闻月听完,目光松了松,眼底呼之欲出的泪,也有渐渐止息的势头。
谢翊见此情形,推着她的肩,将她往厅外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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