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翊笑道,“你所知不过三年,你能保证若再有三年,陈王能安然活着吗?”
闻月摇头,这点她保证不了。
谢翊扬起马鞭,促那骏马追风而去。
他目视前方,淡淡道:“你并不知道,晔帝若真惦念亲弟,当初谣言四起,闹上朝堂,他定能以一言将谣言驱之。可他选择信之,利用陈王贪污,自他背后牵出更大的朝中利益网,并将陈王贬谪。晔帝对亲子尚且忌惮,更何况亲弟。若有朝一日,被旁人知晓你是命相女,拿那首流传甚光的童谣上奏,他不仅护不住你,你还将是他的——催命符。”
最后那三个字,掷地有声。
谢翊所道,句句在理。
闻月倏忽间,她有些懊悔方才与谢翊闹别扭的举动了。确实是她太过莽撞,不明事理,有了想法便一个劲地往上冲。若非谢翊及时制止,甚至将平白害了那无辜的陈王。
风簌簌擦过耳边。
闻月忽地又想起那首流至全朝的童谣——
“命相女,知天事。
得其者,得天下。”
第31章 疫情
五日过去, 一行人已行至中原地带。
中原通往上京只有一条官道, 如今适逢年末通商繁忙之际, 照理说官道上应当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可如今已到中原腹地, 官道上却空无一人, 仅有谢翊一行人马,场面略显诡异。
半路上, 一行人寻了处空地,休息整顿。
闻月从包袱里拿出牛婶给她收的包子, 啃了起来。包子经过数日, 凉透了、干透了, 原本香甜可口,此刻却味同嚼蜡。她顺手掰了一半给谢翊, 谢翊笑着收下,咬了一口。
僻静的官道上无人, 风沙漫天, 周遭宛如死寂。
这时,不远处的官道尽头跑来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子。
母亲携着一名不足十岁的孩童,那孩童骨瘦如柴,像是徒步跑了许久, 满面皆是黄沙。母子俩一步三回头, 像是急于躲避着什么人似的。
母子俩见着人群,飞跑过来。孩童见了闻月手上的馒头,馋的口水立马从嘴角跑了下来,一身布满脏灰的破衣服上瞬间洇下一团水印。
伍林家中有个幼弟, 与那孩童年龄相仿。见此情形,不由地心疼起来。
伍林从兜里掏出了块干粮,正要递给那孩童,闻月却拦在他跟前。
“别上去。”闻月制止,神色紧张。
伍林不明所以。
谢翊簇过来,蹙眉问她:“有异?”
“也不是。”闻月取了包袱,从里头抽出块帕子,对折后,围在脸上。之后,提了自己那仅剩不多的馒头,引那母子俩走到另一处地方,将包裹着馒头的包袱,放在地上,对他们说:“这里头是干净的馒头,你们都拿去。”
“谢谢姑娘!”那母亲眼含热泪,带着那孩子,一连给闻月扣了好几个响头,连额头磕肿了。
不自觉地,闻月的眼眶也红了。
她前世也曾为人母亲,知道孩子对母亲的重要性。要不然当初她也不会明知自己不会水,还偏凑到湖上,想去抓然儿的手……
那母子俩正狼吞虎咽地吃着闻月给的馒头。
自不远处,忽然有一群人声传来。
那群人身着官服,一看便知是县城衙役。他们个个皆以面巾裹面,手持棍棒,见了那母子俩,跟见了过街老鼠似的,快步追了过来。
然而,跑至半途,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是辰南王世子殿下的人马!”
一瞬间,衙役们似是起了争吵。
人群快速退散回去,瞬间了无影踪。
闻月见状,惶惶然地回想起前世情境。
关于这对母子,她是有记忆的,二人是从前方瘟疫肆虐的村庄内逃出来的。
前世行至此地,他们也曾与这对逃难母子擦肩而过,甚至如今世一样,赏了东西给他们吃。后来,府衙的人赶到,原准备将母子俩遣返回村,认出是上京的谢翊队伍,生怕远方村庄瘟疫横行府衙却无力抵抗一事,遭谢翊上报,便立刻消失得没影了。
母子暗知谢翊来头大,也看得出队伍里的将领为人心善,起了跟着他们的意头。因知自己是从瘟疫村中逃出来的,母子俩不想害人,虽跟着他们,却距离一直维持得老远。
然而,这场瘟疫远比想象的严重。
母子途径之地,多人感染。等到快路经那疫情泛滥的村庄时,那孩童终究是发了病,染了瘟疫,死了。母亲原为了让孩子活命,才拼死逃出村庄,可却未想到,害得更多人染病,家破人亡。她痛不欲生,抱着那孩童的遗体,跳下山崖,死了。
衙役的意外躲避,闻月的忧心忡忡,早让谢翊察觉不妙。
走至失神的闻月身旁,他问道:“可是前方发生了什么?”
“嗯。”
谢翊早就猜穿了她前世也曾与他同行上京的事儿,更何况事关紧要,她一点都不想瞒着。她遥遥望着官道尽头,定定道:“前方村庄瘟疫肆虐。”
“这母子二人是从那村庄里逃出来的?”谢翊推断道。
“正是。”闻月摘下遮面的布巾,同他道:“你读过命相后几页吧,那场记载死了万人的瘟疫,发源地就在前方的村庄,而这母子二人便是来源于那儿。近期,这场瘟疫还将有巨大的发酵,也就是它引致后来那场灾难的。”
“如何制止?”
闻月抬手,指着不远处狼吞虎咽的母子二人——
“定要将他们送回去。”
“他们便是引致那场巨大灾难的诱因。”
“既知因果自然好办。”谢翊啃了口方才闻月给的馒头,与她相视一笑:“我去!”
“你疯了!”
闻月一惊,一双杏眼瞪得老大:“你是辰南王世子谢翊,国之栋梁,若没了你,谁来抵抗外敌,保家国平安。”
他忽地笑了,“你一路嫌弃我时,倒是没想起我是国之栋梁呐?”
“喂,谢翊!”她蓦地脸红,“事关紧要,你怎么还开玩笑。”
“那便不开玩笑了。”
谢翊凝神望向她:“阿月,我只想问你,凭你前世记忆,未来一年,我可活着?”
闻月点了点头。
他唇梢扬起笑容,黄沙飞扬,就着那干瘪的馒头,他笑得意气风发——
“有你一诺,我定能活着回来。”
转过身,谢翊朝罗宏道:“去前方驿站,换辆马车。”
罗宏已听得闻月与谢翊提及瘟疫之事,得闻谢翊命令,便知谢翊是要上前线去。然而,瘟疫比之战争更为残酷,若是谢翊前去,定是生死难测。
罗宏听完,立刻跪下去:“求殿下三思!”
不消片刻,其余十一人也跪了下去。
“殿下,我可以去!”
“我也可以。”
“我身强力壮,应先轮到我!”
十一人争先恐后,护主之情,叫人动容。
闻月没去凑劝谢翊别去的热闹,她转过身,再次围了面巾,走向那对母女。她从马上取下自己的水袋,递给他们:“馒头干,来,就着水喝。”
“谢谢姑娘。”母亲千恩万谢的接过去,递给那孩童。
闻月借机问道,“你们可是从前方爆发疫情的村庄而来?”
那母亲给孩童喂水的动作一顿。这一路上,追赶他们母子二人的衙役太多,母亲知道,若走漏消息害两人被抓回,就再无生路了。她咬着唇,摇摇头:“我不懂姑娘什么意思。”
“别害怕。”闻月毫不嫌弃地抚了抚那男孩的额头,竟是温度滚烫。她心下一惊,立刻同那母亲道:“我乃医者,这孩子目前已出现发热,此乃感染征兆。若再拖下去,性命堪忧。”
母亲慌了,又跪下来:“大夫,救救我的孩子!”
“可以。”闻月趁势道,“但前提是我必须带你们回到村庄,才能医治。”
“这……”
闻月目光恳切地望向她:“孩子此刻已病发,若你二人再行逃难,定有更多无辜人口将染上疾病,引致家破人亡。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你二人送回村里医治。”
母亲是个明事理的,含着泪,点头说:“好。”
闻月扶她站起来,母亲却仍不愿站起,死活跪在地上,恳切地问闻月:“大夫,送我们回去之后,您不会临时逃走,弃承诺不顾吧?”
“当然不会。”闻月眼角弯弯,笃定地朝她笑。
“那就好,我们村里早就没了会医人的大夫了。”
“怎么可能?”闻月大骇。
母亲哭着道:“村里会医的大夫,早在疫情爆发之处,就听了当地官府的命令,为维持好年末通商的繁荣景象,选择秘而不发。大夫知晓疫情的严重,卷了家财全逃了。官府一心封锁村庄,隐瞒疫情,至于我们的死活,他们早就放弃了。”
“那药材呢?”
“药材早在瘟疫爆发前两月,早被人抢空了。”母亲眼泪涟涟,“我们全村人都在等死。”
闻月递上手,握住那母亲与孩童的手。
她朝他们暖暖地笑着,安稳道:“不会的。”
前世里,这场瘟疫其实并不难治,甚至在疫情败露后,朝廷派来的御医不到五日就研制出了解决药方,保了无数人性命。瘟疫不断扩散的根源,便在于人们对它的恐惧,恐惧地四处逃窜,恐惧地害了更多人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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