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慌,咱来也不是为了喝水的,还是办正事要紧。”衙役中的年长一点的四十多岁,叫吴仁,笑道:“关老头的四子还没来吗?!”
“快来了,”韩长生笑道:“两位老爷来,今天可真是慢待了,处理这种不孝的家事,的确慌忙的连茶也备不上,真是该死该死,下次一定叫老兴头好好请两位吃顿饭,请个客。”
衙役二人笑了笑,跟笑面菩萨似的。
但凡他们这种人,现官不如现管的,衙役的地位,在普通老百姓心里的位置,比那县青天还大,因为见着青天的可能性不大,见过的人也不多,但是衙役,却是基本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个做生意的不好好的称呼上一声老爷。
衙役呢,其实混的好的,也是能吃得开的,在市井之间,也不是吆五喝六的大呼小叫的打骂人那种,真正混得开的,都是这一种,跟笑面佛似的,面慈心里却猾着呢,办事也牢靠圆猾,久而久之的,才是真正的在衙门里站上脚跟了。
衙役虽不是正式的官职,可是,他们比正式的官职还能更混得开。
这县里青天,一般几年一换,可是他们,却是铁打的现管。哪个敢得罪?!做生意的就更不可能得罪他们了。
而他们呢,在县里更有面儿,人家有事就请他主持个公道啥的,这口碑也就建立起来,这威望也就建立起来了。像分家这种事,在他们那还真算小事,所以也没当回事,只是来做个见证,也没有插手的意思。
但是这两人往这一坐,就等于是县衙里出了面了。
这个面子可大可小,是得韩长生去请的,也得还的,怎么还呢,请客吃饭,见礼,都得补上。
不一会,四子都到了,一进门就见两衙役在,族里长老也在,便都笑着迎了上来,也不说见老爹,只道:“吴爷爷咋在这?钱爷爷也是,既来了,若是通知咱兄弟一声,好歹带上点好茶好酒来孝敬孝敬……”
吴仁乐了,笑道:“你们这四个猴儿倒是有意思,亲爹在这,也不先叫上一声的,倒先叫起咱爷爷来……”
钱寿康笑嘻嘻的道:“叫咱爷爷,这可乱了辈份,这不是折寿吗?!况且还有两位长者在这呢,果然这四个猴儿好不晓事,竟将这事闹这么大!”
关开华的脸色便先变了,便忙道:“爹,两位长老,一时见了太欢喜,倒先忘了与爹与两位长老打招呼,是我们不晓事,还请原谅则个……”
关开富也道:“爹,亲爹,你可原谅不孝子一回吧!”
邓智林似笑非笑的,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只道:“四位亲家没来?!”
韩长生十分无语,你都怼了人家,巴不得给他们贴上占人家财的标签了?人家还能再插手你家的事儿?!这明知故问的老贼汉!
第15章 重分家财
这四个贼精的,知道你是个难啃的骨头,还能再来闹大,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笑话来呢,笑话倒也不怕,怕的是,这老贼语不惊人死不休,再说上什么亲家也图关家财产的话来,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对这种不要脸不要皮的老贼,只能让他。怕了他了!
四个儿子家里早打翻天了,一个下午就在家里上演全武行,是婆娘叫骂,打摔东西,孩子哭,鸡飞狗跳,然后是婆娘们全部抢回娘家去要自个爹作主,直到自个的爹骂了一顿,四个婆娘才算消停,便是这再次分家,重新分家的当口,四个婆娘也要来呢,结果被自个爹给拦住了,若不然这四个又哭又闹又要上吊的真来闹了,这个事就越来越大,越来越没理,那才是后果不堪设想,真的就没完没了了。
所以四个丈人是拦住了自个的女儿,叫都消停,只跟自个的女婿叮嘱,这个事要尽快了结,哪怕吃进去的吐出来,也必须得尽快完结此事。不然几家都别想干净,此时哪怕真的噎死冤死,也得把屁股擦干净,不然这下毒的名声,这占人钱财的名声真传出去,在黑路白路上都别混了!
在黑路上讲个义字,这是不成文的规矩,这要是闹大了,失了这个义字,在黑路上也别混了,在市井间的名声也坏了,这生意还怎么做?东西卖给谁去?!在衙门的白路上,就更得消停,衙役都出面了,那是县里现管,你不给面儿?!你想上天呐,是不想在这县里混了?!
倒不是什么名声不名声,而是但凡做生意的人,都求个和字,和气生财!
这关老汉,既然埋下了这个坑,设这么个圈套,不惜代价也要把这个家给重新分了,这个事,就不能与他硬来,只能吃了哑巴亏,也得把这个事给咽下去!
因此,叮嘱了各自的女婿,哪怕受气吃亏,今晚这个事,就得白纸黑字的了了,不能再继续发酵,不然县太爷再出面,那事就更坏了。那真是不可挽回了。
这关老汉是真的狠呐!
然后又骂自个的女儿别眼皮子浅,骂的四个婆娘在自家里嗷嗷的哭,气不过就骂孩子,骂什么呢?!
骂自个儿是造了啥孽,才嫁了姓关的人家,混不吝的老东西不是人,丈夫是个王八蛋,结果生的,也是只会吵闹哭,还只会伸手要钱买糖不知道心疼自个娘的小王八羔子,反正是心中有气嘛,这是连老带小的一并骂进去了!
市井骂街就是这么不雅,但家家都是这么过的,哪怕局促,哪怕嘴上不把门也不干净,但底层小老百姓,就是这么局促着过日子的。
一般不往大里闹的,基本上,就是真不孝,还是真怎么的,是真没人管!
比如这吴仁和钱寿康吧,他们虽是衙役,但也不是那真正主持公道的。人情社会,哪有什么公道?!
官府都是民不告,官不究。也就是说,上了公堂,递了状纸,才会按律法和人情来,弄个公道啥的。
其实大多数情况下,没到那份上,也就是和稀泥。
尤其是分家财这种,这类的纠纷,一年到头的也不知道会有多少起,因此这两人还真悠闲的很,只当来陪着坐上一坐,还真没当回事儿。
这种分家,也就闹腾了些,折腾了些,但还真不算大事,真正的比较严重的事儿吧,就是兄弟打死打残打死彼此了,兄弟阎墙了,这种就比较愁人,再有,就是都不孝啦,老人没得吃啦没人养之类的,这一种就更严重一些,再不济的,还有老的偏一个,然后就无尽的吵啊闹啊打啊,像这一类,那可真是,叫他们一听见,一看见就头疼。
因此,这两位来了坐下,可真是没啥耐性,见人到齐了,便只想和稀泥赶紧的弄完,也好早点回去!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话不能这么说,得阻止再产生纠纷,再给他们添事儿,因此,说的话是真不中听的含沙射影。
吴仁先开了口,笑道:“关叔,这个事,我和老钱听韩里长说了,的确不讲究,之前分的是有争议,但是我也听韩里长说了,既然都已经有了初步的一个重新分配的文法,不如就按这个来,也免的再有争议不是?不然闹到青天那去,我和老钱的面儿上也不好看,不说多出事来吧,但这事,不讲究,也难听不是?!大家也是在这县里有头有脸的人了,关叔在我们县也是几代下来的人了,都根深蒂固的,真犯不着为了这个事,一直扯皮,弄的人尽皆知的不好听,是不是?!开华啊,你是长子,今天便是给我吴仁一个面子,也得把这事给妥当办了,就别打闹了,传出去,也是笑话,别说青天笑话,就是左邻右舍的听了,也笑话……”
关开华见他说话不轻不重,不软不硬的,心里发苦,也知事已成定局,这样的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你便是不给面子,人家当面也不会与你翻脸,但这种现管,没天大的好处,去得罪他做什么!?是真得不偿失。
此时一听,也没见人家有作主的意思,只是想尽快完事,因此便只能讨好的笑了笑,道:“吴爷爷说的是,的确是我的不是,真是猪油蒙了心,干出这样不地道的事来,我真不是东西,吴爷爷放心,这个事,包管不叫县青天难为,不叫两位难做,也不叫左邻右舍的看咱关家的笑话,咱爹,咱兄弟,咱上到几代,杀了几辈子猪了,这大半个县城的人,都是吃咱老关家的猪肉长大的,再没有为这家产的事,倒叫他们笑话咱的,一定分,早分……”
“诶?就是该这样嘛!”钱寿康笑眯眯的,道:“我可是听说了,什么下毒不下毒的,没这回事,为争个产业,哪有闹成这样的,这么难听,这县里不中听,传到别的县,也不像话,可不能再闹大了啊,不然别说咱脸上不好看,知府大人听见了,治下有这么恐怖的事儿,也是必不高兴的。开华是长子,都说长兄如父,现在关叔和开华都说了这个话,这个家就好分了。咱来,只做个见证,旁个的,由韩里长来主持。”
关开华陪着笑,关开富,关开贵,关开远三兄弟还能说什么呀?!
这钱寿康说的话句句都是别往大了闹的警告之语,他们能听不明白?!
这要是真闹大了,叫他多出不少事来,还要挨县爷知府老爷的骂,他们四兄弟才是真正的得罪人了。得,见好就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