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怕黑怕雷电,那在自己之前,这种天气,是谁陪着他的?
能在御前,还能被他信任的,该不会只有那位……
冯彧生生咽了一口气,心里梗得慌。
内殿。
元霄已经握住师荼的手,死活不撒手。
“朕不是怕,朕只是觉得今日这天气适合品茗赏花。”轰隆雷声滚过,小身板蓦地一抖,非常没有说服力,但那张小嘴儿却还执拗地维持着一国之君的尊严。
“摄政王不觉得这样的天气很好吗?”
“嗯,好。”
“雷电交加,是杀人的最佳时机,师荼,你会不会杀了我?”
师荼心口莫名一抖,盯着小皇帝的眼。
因为醉酒,她脑子明显很不清醒,湿漉漉的大眼睛,被酒精祸害过显得干涸但艳红的嘴唇。
杀他吗?
“不会。”
这个答案竟然并不需要多纠结。
元霄高兴了,换拉手为抱胳膊,“我就知道我没有喜欢错人……”
喜欢?
师荼感觉气息有点紧。
若说平时小皇帝说喜欢他,他多少会怀疑他是为了保命故意为之,或者故意恶心他都可能,但酒后吐真言啊,此刻说的话可假不了。
“但是我可不会喜欢你!”
师荼的心里怪异得很,自己为什么要深更半夜跟小皇帝聊这个?
“我知道,只要你不杀我,我什么都可以做!”
什么都可以?
师荼的视线瞟到她半开半闭的眼,扫过挺直小巧的鼻头,在两片艳红却干涸得等待滋润的唇上粘了一会儿,又滑过脖子,想要再往下,却被衣服挡住了。
这个秦放,果然不是侍候人的,衣服都不给人脱,鞋袜也都还穿着……
师荼干脆利落脱了元霄的鞋袜,手指在她被蛇咬过的脚踝伤疤上停留了一瞬,也就是这一瞬,门被推开,恰好被进来的秦放看到。
“不用脱……”秦放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同是男人,知道男人的劣根性,男人征服女人的最好方法不是朝堂,不是战场,而是在船上。
这个摄政王,他的确得防。
袜子也就不说了,你睡觉连靴子都不脱的吗?
防谁呢?
“秦将军,本王可没有龙阳之癖!”
秦放这下尴尬了,他是该说信呢还是该说不信呢?
“嗯嗯,摄政王是钢铁大直男!”他还没说话,龙榻上那个醉鬼说话了。
师荼横眼瞪她,“好了,陛下,你可以睡觉了。”
“可以么?”
“嗯,我待在这里,没人敢动你一根毫毛。”
小皇帝还真就睡了,安稳平静得很。
秦放有些吃惊,“皇上她……”
“他以前被洛川王绑架过,那时还很小,被关在黑漆漆的山洞里,洛川王想用暴君唯一的儿子的性命逼暴君退位,被暴君反杀了,十天后才找到他,而那十天,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从未消停,还差点引发山洪……”
秦放动容,那件事他听说过,小皇帝当时才十岁,人找回来时,已经奄奄一息,让徐良成调养了半年才养回来。也是那之后他性情大变,再不相信任何人,对人处事格外残酷。
“以后遇到这种天气,只要他信得过的,陪在身边就无事了。”
突然一声闷雷,在天空滚了好久才停歇,已经睡去的人下意识地抱紧了师荼的胳膊,让他想抽身都不能。
“看,可不是本王要非礼他,而是他离不开本王。”师荼说道。
秦放瞥了瞥眼,你口气里那份得意是怎么回事?
秦放没说话,但却在龙榻前站直了。
碍眼!
师荼干脆脱靴上榻,还放下了帐子。
秦放的视线盯了一下,又盯一下,某些话到嘴边,终究没法说出口,干脆端正了脸,啥表情都不露。
手臂被人紧紧抱着,师荼换了个姿势,又换了个姿势,坐也不是,躺也不对,某个醉鬼还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钻,尤其是当打雷的时候,秀挺的眉毛一蹙,便不管不顾,蹭进他怀里,所以,其实最好的姿势就是将他搂着睡觉……
师荼这人吧,向来不拘小节,加之小时候又不是没抱着他睡过,没道理长大了就不行。
所以他搂得挺顺手也挺心安理得的。
直到雄鸡报晓,秦放才走出内殿。
元霄睡了个饱觉,醒来时,天还未亮,头有点痛,也不知道趴到个什么东西,脸和下巴硌得生疼,迷迷糊糊摸索了一把,发觉是个人,顿时惊醒。
斜眼上瞟,那轮廓线,无疑是师荼,此刻,这位大魔王一只手正搂着她的后背,一只手抚着她的鬓发,几乎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这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就跟很多小情侣那啥之后清晨起床时一样一样的。
元霄心中警铃大作,该不会是自己昨晚喝完酒,酒后乱X,把男主给把霸王硬上弓了吧?
“醒了?”
头顶传来有些迷糊的声音,师荼撑着起床,元霄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
师荼晃眼瞟到胸口一滩可疑污渍,视线只是多停留了0.1秒,元霄就感觉到了,赶紧用袖子给他擦了擦。
还小心问:“昨晚,朕没把你怎么样吧?”
师荼横眼,人也彻底清醒过来,“随便一只鸟就能把你压了,你还能对我怎么样?”
“陛下太高估自己了。”
KO!
元霄:摄政王,咱说话能不这样扎心吗?
那只鸟是过不去了是吧?
“侍候本王洗漱,该早朝了。”
元霄懵了,“凭什么要朕伺候你?”
师荼斜眼,“陛下若想去上早朝,臣也可以考虑侍候你。”
KO!
早朝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她还想多活几年。
屁颠颠起床,叫人打了热水,用自己特制的香皂给师荼清洁,又拿了新的牙刷牙膏出来,让师荼漱口刷牙。
师荼的牙齿还从来没被侍候得这般周到过,看着那小巧的牙刷,和白皙的牙膏,清新的香橙薄荷味道,竟然有种想将牙膏吃下去的冲动。
难怪柳彦会大加赞赏,这东西的确不错。
“你做的”
元霄嗯了一声,帮他整理衣服,又瞟到那块可疑的污渍,忍不住说:“摄政王还是回昭阳殿换一身吧,何况你的发冠也不在这里,总不能就这样去上朝。”
“你的手艺竟然不错……”那枚发簪做得也出乎意料地好。
元霄:“……”
你有听我说话吗?
果然男人的脑回路就是不好接。
“摄政王若是喜欢,这一套就送你了。注意口腔健康,还能延年益寿。”
师荼心头一动,他不过是个篡位逆臣,他竟然想他长命百岁?
小皇帝待他果然是不一样的。
洗刷完毕,元霄推着他出门,一脚跨出去,师荼却忽然回头说。
“其实,很多事我并未忘记。”
“……”
“陛下以前的确很丧心病狂,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这哪儿跟哪儿?
被雷劈傻了吧?
师荼回到昭阳殿,没料到冯彧竟然已经在这里候着了。
“摄政王昨晚在立政殿过的夜?”
冯彧单刀直入,也不拐弯抹角。
师荼微微愣了一下,看起来浑不在意,“小皇帝怕打雷,本王过去看看而已。”
说得这样云淡风轻,岂是而已俩字能表达的?
“摄政王以前在御前伴读时,遇到雷雨天也会陪皇上么?”
“差不多吧。”
果然……
“冯侍中怎么一大早来问我这个?”冯彧在试探师荼,师荼又何尝不是在试探冯彧。
“没什么,就是听说摄政王昨晚夜宿立政殿,有些担心罢了。”
“担心本王被小皇帝迷惑?误入歧途?大可不必如此,我心中自有分寸。倒是你,我一直想问问,冯侍中以前是否认识皇上。”
冯彧心头咯噔一响,他自认为没暴露任何端倪,怎么还是让这位怀疑上了?
“不认识。”
“那就好。”
谢瑜一宿没睡着,爬起来写了一晚的字。
冯彧说的其他话都入不了他耳,但有一句话他说对了。
他虽然顶着状元的头衔,但无官职傍身,除了借助阿姐的身份,根本没资格出入立政殿。
是的,没资格!
三个字,万般锥心。
见得东方隐隐透了一丝光,谢瑜搁笔出来透气,出门时正好碰到起身的谢瑶,一张素面,脂粉未施,跟自己这张脸越发像了,谢瑜有些心梗,不自觉加快了出门的脚步。
“阿瑜这么早去哪儿?”谢瑶也看见了他,这还是头一回这个弟弟见着她不打招呼的。
“随便溜达一下。”
“早点回来吃饭。”
“好。”
谢瑜只是随便一溜达,不知不自觉却走到了立政殿外,恰好看见师荼从立正门出来……
谢瑜心头一凛,怎么回事?
昨晚明明去的是冯彧!为什么还多了个师荼?
心气儿突然飙得有点高,愤愤地回了千秋殿,谢瑶刚把早饭做好,给他端来一碗粥。
谢瑜黑着脸说:“那个昏君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