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略一算,她在宫中安插的眼线竟是被清剿了近一半。看这手法,干净利落,整个宫城可都是有人巡逻的,对方杀了这么多人竟然没引起任何骚动,皇宫之中谁有这本事?
谢瑶没有,小皇帝没有,那么只能是师荼。
张太后吐血,莫不是张家马上就要翻身,师荼想以小皇帝为饵,钓她的眼线?
下一刻,桓煊便向师荼禀报:“锦华宫封宫了……”
师荼满意点点头,心里那点暴戾情绪终于消淡了一些。
桓煊回头又报:“小皇帝进冯府了……”
嚓!
刚消散的暴脾气噌地飙上来,果然是找冯彧。
什么事是冯彧能解决,而他解决不了的?
果然,当初小皇帝将冯彧破格提升为门下侍中是有缘故的,如今看来,不是小皇帝要故意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反倒像是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再回想起在小皇帝身上冯彧的反常表现,师荼更加笃定了这一点。
一个口口声声说对他求而不得的小皇帝前一天才送了他发簪后一天就跑去给野男人搞私情,呵呵……
摄政王的威严受到严重侵犯!
“咔嚓”,师荼握的扶手断了,桓煊胆战心惊,“王爷你没事吧?”
“没事!本王好得很!”
“哈、哈切!”
元霄狠狠揉了揉鼻子,最近怎么总感觉背脊发凉呢,果然是降温了啊。
说起来这事当然找师荼最合适,但是,她哪里敢去找师荼?
就他劈家具那个架势,自己都不够塞他牙缝,连他最喜欢的小叶紫檀都哄不好,还是不要去他面前晃悠为妙。
她写了三封信分别给千秋殿、昭阳殿和丞相府,还让秦放去天牢守着,封锁消息,这才带着常桂去找冯彧。
丑时三刻,永昌坊坊门都关闭了,元霄却堂而皇之进了冯彧家的大门。
冯彧正做着一个梦,梦到自己用纯金打造了一只鸟笼,将他想的那个人关进笼子里,只给他一片布裹在身上,娇弱可欺的水嫩少年,缩在笼子角落里,湿漉漉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将他心底掩藏的兽性彻底激发了出来。
冯彧正走过去,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的肌肤,就听得耳边忽然有人报:“主人,皇上来了……”
冯彧猛地从榻上坐起,心底闪过一丝心虚,像是差点被人当场捉了奸。
“请皇上去书房。”
眼神一派清明,哪里看得出前一刻他还在做梦。
元霄只等了片刻,冯彧就披着衣服过来。
大概是为不了引起人注意,小皇帝穿了身便服,剥开帝王之威,突然变得特别清新可人。
冯彧眸光一暗,刻意避开了视线,撩袍子进门,看也不看她,随意问道:“陛下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之前不还避着他吗?怎么现在晚上还敢找上门来,就不怕他一个没把持住把他这样那样了?
为了表答自己的诚意,元霄率先拿出礼物,“这是朕今日做的木簪,感觉质地温和,十分配冯侍中的气质。”
小皇帝送他礼物?还送簪子……
一股热血突然奔上脑门,冯彧脑袋嗡地一声响,心里那些个算计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全都成了浆糊。
这感觉怎么说呢,就是那种苦苦痴恋,爱而不得,却突然跟对方心意相通了……
原来,小皇帝早就感觉到了他的感情,所以送了这个定情信物?
喉咙有点干,舌头有点燥,心脏在狂跳。
长期压抑的感情让冯彧本能地不敢朝如此光明的方向思考,那简直就是一剂毒、药,诱惑着自己堕入深渊,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好不容易摸到一壶凉茶,猛地灌下。
元霄就眼巴巴看着昏暗灯光下,好看的冯侍中仰脖子就着水壶喝水的样子,一缕液体从他嘴角滑下,勾勒出整个脖颈的弧度,再滑落入怀,被衣服遮挡了去……
碍事,衣服怎么穿这么多?
难怪说秀色可餐,光看看这幅光景就饱了,凡俗滋味哪里还能入得了眼?
直到喝完一整壶凉茶,冯彧才终于找到一点思路,手指把弄着那根发簪,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陛下为什么突然送臣这个?”
还特么半夜三更送,搞个脑袋不好的,还以为你是背着谁偷情来了。
常桂眼观鼻鼻观心,脸上有点白,为了找冯彧帮忙,他尊贵的皇帝陛下竟然做到这地步……
元霄完全感觉不到这根簪子对两人造成的心里震撼,“朕想请冯侍中帮个忙……”
于是将常桂阉了张怀玉的前因后果都交代了个仔细明白。
冯彧明白了,事关江山社稷,难怪小皇帝不惜以自己为砝码求助于他,他突然送他簪子也就合情合理了,虽然探明了小皇帝是在利用自己,但冯彧却一点不懊恼,反而更安心,因为这样才符合小皇帝的作风。
没利用价值时,自己的对他的欲念,是足够让他厌恶到砍了他的地步,有利用价值时,他也不惜主动投怀送抱。只是,这次投进来,你就要有跑不掉的自觉!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心中涌动,冯彧感觉血液在体内热情奔流,以前努力压制的东西像突然被解除封印。
是啊,现在,他已经不是那个屈居人下任人宰割无权无势的笼中鸟了,现在的他,已经有资格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即便那东西不喜欢他,他也可以跟他谈条件,或者强取豪夺……
手指合拢,将发簪放入盒中,面上淡定如此,却无形增添了从未有过的自信。
“陛下还真是喜欢阉人呢……”口气淡淡,隐含笑意,连元霄都觉得这一秒的冯彧跟上一秒是不一样的。
“这次不是朕,是常桂!”元霄赶紧甩锅。
常桂已经跪在地上,“怎么处置奴婢都行,只要不耽误江山社稷。”
冯彧凝着眉,轻叩着案几,“诚然,将你交给张太后,或许算是一个交代,但张家并不会因为你一条命就善罢甘休,那张怀玉可是张家三代单传。”
你这是把张家的香火都断了,跟掘人祖坟无异。
“冯侍中,那张怀玉罪有应得,你可要替天行道,伸张正义啊!”元霄赶紧溜须拍马,冯彧十分受用。。
“陛下莫不是还想保住常桂公公的性命?”这种罪,就算常桂死个十次百次也不可能抵消得了张家人的愤怒,小皇帝竟然还想保他命?这可就不容易了!
“朕的人,怎么能让张太后动?”
冯彧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不让动你的人,你倒是管好啊!
果然这根发簪不是好拿的,“那陛下可有想到应对之法?”
这本是负气之言,谁知道,小皇帝还真有。
元霄是那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吗?若是,此刻早就死了千百次了。
她来可不是找冯彧解决问题,而是寻求配合。
元霄靠近两步,小脑袋凑过去,冯彧的身子突然僵住,那股熟悉的气息再次盈满鼻翼,梦中的景象重现,耳垂不可遏制地红了。
元霄还以为是自己喷出的气太热,把人家耳朵给熏染了,于是退开数寸,如是这般说了一通,冯彧听得,眼神一凛,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气息有点不好,不是来求我解决问题的么?你什么都安排好了,要我何用?
冯彧觉得自己的智慧受到严重侮辱,先前那股胀满感瞬间瘪了下去,脸色顿时有点不好看:“这种事,陛下随便找个人就能办?为什么是我?”
还特么送簪子,把他自己给搭上……到底几个意思?
元霄眨巴眼,完全没搞明白冯彧突然变脸的原因,难道是自己的方法太过龌蹉?
“因为朕信任你啊!”为了师荼的江山,你就不可能让张家死灰复燃,不是?
“信任”二字,重之如山,砸得冯彧心肝一颤,别样情绪扩散开来。
是啊,若是这个计策被泄露出去,小皇帝的所有盘算都将功亏一篑,那又岂是简单的信任,他分明是将所有砝码都托付给了他。
原来,自己于小皇帝而言,竟是如此亲密……
心底的暗火烧得他脸庞有些热,心中五味杂陈,那能游说各方霸主的舌头,竟一时吐不出半个字来。
元霄见他默允了,继续说道:“张怀玉是被迷晕后才被阉的,这事最多瞒不过明天,所以,明日朕必须上朝,朕已经派人通知了摄政王和王丞相让他们做好准备,但这件事,只能麻烦冯侍中帮忙了。”
“如果臣帮这个忙,陛下要怎么奖赏臣?”
明明温和的眼睛此刻看着却有些烫,元霄下意识地搓搓脸颊,仿佛脸上的汗毛被他的视线烫着了似的。
“冯侍中想要什么奖赏?”
你一个臣子跟我这个皇帝讨价还价合适么?
显然,冯彧觉得很合适,视线扫过元霄那张脸,那脖颈,那纤细的小身板……心中躁动更甚。
“臣怕说出来,陛下会像以前一样要杀臣。”
元霄打了个寒颤,你特么都当权臣了,我还敢杀你?
讪笑两声,“冯侍中,以前都是误会,朕保证这次绝对不会了!”
管它是什么,元霄稀里糊涂先答应下来,她一个皇帝没道理满足不了一个大臣的需要,连皇位她都舍得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