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瓒很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师荼被赶了出去,但当他回到小皇帝宫殿时,小皇帝也把他赶去了外殿。
师荼:……
这感觉怎么有点像两个宠妃争宠,最后自己只能睡地板的既视感?
元霄心里乱得很,她已经捋清楚了,临淄王今日突然召集所有人泡汤泉,应该就是想名正言顺拉她下水,今日元泓来扒她衣服,该是想看她后背胎记。
早知道她就让他看了,也就消了一份疑心。
一计试探不成一定会生出第二计第三计,反而逼得她如履薄冰。
唉,自己大意了啊,连谢瑶师荼他们都怀疑她身份,张太后那个老妖婆又哪能不怀疑?
从现在起,她必须时刻小心,不能让老妖婆钻了空子去。
后一天就是万寿宴,翌日一早,元霄便去查看那一百口火锅是否准备妥当,又去看了厨房炒制各种底料还有其他菜品。
礼部又拿来一张菜单,说是张太后说了,吃暖锅她没意见,但糕点得按她喜好来,这菜单上便是那些糕点样式。
元霄扫了一眼,原本的糕点一样不留,全换了新的。
元霄皱了皱眉,难道老妖婆故意为难她?
安排好厨房的事,出来已经是晌午,师荼等她吃饭,她却跑去找谢瑶。
“阿姐,你能帮我配种药么?”元霄如是这般一说,谢瑶暗暗心惊,“陛下这是?”
“有备无患。”
谢瑶一直忙碌到傍晚,腰酸背痛腿抽筋,元霄则在她屋子里睡得好不惬意。
萧恭来看她,见得元霄那睡相,忍不住直摇头,“你啊,太宠着他了。”
“有什么办法,就这么一个宝贝小皇帝。”
萧恭将带来的糕点水果一一拿出来,“糕点是我看着做的,水果是我看着从库房取的,可以放心吃。”
南山不比皇宫,什么牛鬼蛇神都住这里,要动手脚总是能找到机会的,因此萧恭格外小心些。
元霄醒来时,她要的药已经做好,谢瑶说,“这药虽然不致命,但服下也能叫人吃些苦头,你陛下别玩过火了!”
也不知道谁又得罪了她,这是想教训人啊。
元霄摆摆手,“阿姐放心,朕不会害人的。”
回去时天色已晚,秦放小心护在她三尺内。
元霄忽然问:“昨晚那火你放的?为什么?”
“陛下不想跟那些人泡汤池,臣便想着让他们所有人泡不成就好了。”
元霄暗暗心惊,“就因为这个?那你为何不问朕为何不想?”
“陛下不想便是不想,何须多问?”
元霄:……
她是不是该庆幸有这么一个从不多话的千牛卫中郎将护佑左右?
他们抄的是条捷径小路,平素没什么人走,天都黑了,却看到一人蹲在临崖那侧的石头后面哭。
元霄让秦放将人带过来,才看清楚对方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看起来跟谢瑜差不多,但身形气质却稚嫩很多,满眼都是惶恐无措。
“你是谁,为何在这里哭?”
少年擦干净眼泪,躬身一揖,“逍遥王元涉,见过陛下。”
咦,这不是从小父母双亡被养在临淄王府那位么?原著里被冤枉跟萧瑾如通奸,最后死得不明不白的那位。
“可是有人欺负了你?”
“没、没人欺负。”
元霄叹了口气,原著里,大概也是这个时间,元涉精心准备的太后寿礼被元泓抢了去,他也是躲在外面哭,被萧瑾如撞见,萧瑾如得知元泓恶行,才不待见元泓,但也因为这次邂逅,才给了元泓陷害他们私通的契机。
“随朕来。”
元霄将人带回去,给他洗漱干净,看他脸颊胳膊都有伤,她也不问,只是叫常桂端来吃食,看着他吃饱,又从皇室宗亲给她的礼物里挑了几样,元涉哪里敢接,元霄安抚他说:“这些你且拿着,是送人还是自己用都可以的。”
元涉这才明白元霄的良苦用心,他挑了一件玉如意,抱在怀里,“多拿也会被抢走,臣要这一件就好。”
说罢,郑重一揖,退了出去。
“陛下怎么知道逍遥王被泓世子欺负了?”秦放问。
元泓放到现代就是个LOSER,他反抗不了上面,又完善不了自身,就只能将上面给他的怒火转嫁到别人身上,以此寻求心理平衡。
肯定是昨晚的事让他积了怨气,于是他就泄愤到元涉身上。
元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有机会就让他离开临淄王府,真正给他寻个安身立命之所。”
好好一个逍遥王,变成了一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当真辜负了“逍遥”二字。
元涉只是走得慢了些,隐隐听得元霄的话,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他从小就在临淄王府,虽然顶着逍遥王的名头,有封地,有俸银,但却因为父母过于逍遥,纵情山水,却没给他留下几个能辅佐他的能人,以至于他们意外去世后,他这个遗孤连安身立命之所都没有。
连俸银和封地都因为年纪太小需要人代劳,而被临淄王堂而皇之占为己有。虽然名义上是他的,他却从未拿到过手。
整个临淄王府都将他当做异类,从未有人真正对他好过,这次上京,他本是想着,元泓那样一个草包能耀武扬威,不过是因为被张太后看中,若是自己表现得好点,那是不是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他没有钱,买不起像样的寿礼,所以用自己的头发,亲自绣了万寿无疆准备明日献给张太后,却不想被元泓看见,强行据为己有。
怀里的玉如意忽然有了温度,将冰凉的身体温暖,他不知道小皇帝为何要对他好,但他温柔看他的样子,给了他从未有过的温度。
元涉抿了抿嘴,将如羽翼藏得小心些,但毕竟你们大个东西,藏得再小心,在身上也是很容易被人发现的。
他刚踏进门,元泓就看见了,“藏了什么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
元泓狂妄非常,在他父亲和张太后面前的乖巧压抑,完全在元涉这个可怜虫面前反弹了。
元涉不想给他,反身就往外跑。
“给我把他抓起来!不交出来就给我打!打到他服为止!”
两名大汉拦住了元涉的去路,元涉惊惶无措,他怕挨打,但他更不想这些年唯一得到的温暖就这样被抢走。
他抱着玉如意,蜷起身子,咬紧牙关,任由拳脚往他身上落,但是……
“哎哟!是谁?是谁在打我?”
两名大汉的拳头还没落到元涉身上,元泓反而痛呼起来,几粒黄豆从天上掉下来,砸在他身上,那力道却似要将他身体刺穿。
他们四周观望,却看不到一个人。
元泓就是不信这个邪,抖着胆子往元涉的方向迈进一步,一颗黄豆击中他脚踝,这次不是很痛,但力道却非常精准。
元泓:……
他终于不敢乱动了,捉急忙慌地退回殿里,看着外面站着的元涉磨了磨后槽牙,“真是长胆子了,竟然还带了帮手,元涉,你等着!”
元涉站在院子里,也有点懵,到底是谁在帮他?
是皇上么?
应该是他吧,不然,有谁会在意他被欺负,又有谁在意他死活?
他头一回挺直了脊梁骨,方方正正地迈进大殿,直到回了房间,也没人敢动他,这感觉真好。
但他知道,元泓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熄灯前,他在房里洒了好些豆子,等到半夜,元泓气势汹汹来找他算账,进门就摔了个四脚朝天,本来没好全的伤,又加重了。
元涉点燃烛火,看着狼狈不堪的元泓,目光幽深,似一头刚刚睡醒的小狼。
“泓世子,风水轮流转,你真不打算给自己留条后路?”
“你——”元泓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与我为敌,不如与我合作,你比我更清楚,如果你娶不到萧瑾如,会落得什么下场!”
元泓终于动容了,各种情绪在脸上转换,这无疑是他的死穴。
“你能帮我娶到萧瑾如?”
“怎么,你想让我帮你?”
“如果你真能帮我,以后我就再不欺负你了。”
“就这样?”
元泓从地上爬起来,像下定了多大的决心似得:“我会求父亲还你自由,让你回到封地,把你的田产俸禄都还给你!”
还?
怎么可能?
他们还要用逍遥王那些田产俸禄养私兵呢!
“好!一言为定!我不仅帮你娶到萧瑾如,还会帮你当临淄王!”
元泓眼睛默默一亮,把他父亲取而代之么?
以后就再也不用在他父亲面前忍气吞声了,也不用时刻担心自己世子之位被废……
“等你真能帮到我再说吧!”
元泓也不傻,就他们连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想搬到他心狠手辣老狐狸一样的父亲?
事情可以做,但绝对不能自己出面,元涉愿意帮他做就让他做吧。
元泓离开,元涉掌着灯一粒一粒捡起地上的豆子,不紧不慢,摇曳的烛光照得他的眼神晦暗不明,不像小狼崽,却像地狱刚爬出来的一只罗刹。
元霄大概做梦都想不到,自己随手帮的是个多么可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