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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反派互穿的日常 [金推] (秀木成林)


  萧迟已无比地清晰这一点。
  以前的他大约会不忿,继怒而反驳,但现在他不会了,他心下暗讽一笑,笑以前的自己。
  他没吭声,也没有怒容,垂眸不语,却让皇帝误以为他气过了,一喜,心一软,皇帝握过萧迟的手,“是父皇不好。”
  “让你委屈了。”
  这个对话有那么一点似曾相识,仿佛他从崇文馆入朝那会也发生过类似的。
  带歉意的话语,熟悉的力道和温度,皇帝伸手抚了抚萧迟的脸颊,病了一场,他瘦了些。
  仿若昨日的慈爱动作,那只手覆在脸颊慢慢摩挲,心脏绞了绞,一阵梗痛。
  钝钝的,沉沉的,却不再有那种陡然爆开的尖锐剧痛。
  他的情感就像一个过了旺火期的炭盘,在那个雨夜熊熊燃烧过了,后续不管再怎么用力鼓风,它都不会爆出火花。
  人会为骤起的变故而惊痛,却不会因为早有预料的东西失色。
  萧迟静静感受着心脏这一波梗痛,他并没有觉多难受,他甚至还感受到了一丝类似自虐的畅快,痛过以后,他的思绪更清晰了。
  他听见自己说:“嗯,……我知,父皇。”
  他的回应让皇帝大喜,拉过萧迟,萧迟顺势起身半跪在皇帝身前,皇帝情绪有些激动:“是父皇不好,当时该先和你再解释清楚些,……”
  萧迟盯着紧握住他的这一双手,白皙宽厚熟悉的温度和触感,曾慈爱抚摸他,让他酸涩难当,继而眷恋不已,如今都尽去了。
  他能很平静地说出此刻应该说的话。
  “……我知道,我也有不好,我素脾性急躁,即便父皇说了,怕我那时也听不进去,……”
  皇帝大感宽慰,儿子长大了,会体恤老父了,他欣慰,又温声:“知道就好,那就改一改,都成了家是大人了,来年当了爹,也好给朕的孙儿做个好表率。”
  “嗯,儿臣知了。”
  ……
  萧迟在御书房待了一个多时辰,御书房气氛从一开始的沉凝变得活跃,小太监们大松了一口气,脚步变得轻快,香茗点心流水价般往殿内送去。
  和旧时三殿下来一样,小太监又踩着风火轮冲去御膳房催促了。
  一直到午膳用过,午觉歇过,张太监来报颜阁老彭尚书等人求见才算结束。
  萧迟出了御书房,沿着长长的朱廊,他停在紫宸宫正殿殿门前。
  风吹拂袖袍猎猎而飞,身侧的执矛御前禁军动也不动。
  这座紫宸殿,他再度来去自如。
  只可惜已生疏一如昨日。
  站在这高高的汉白玉台基上,春日暖阳撒在身上,他觉得和那夜的雨没什么区别,都是冰冷冷的,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他血液还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萧迟举步,一步一步离开。
  ……
  这件事情,貌似就揭过去了。
  皇帝和萧迟和好如初。
  知晓变化的,也就裴月明王鉴等萧迟近身的人。
  萧迟接下来,也一并兼顾起修缮信陵的差事。
  这差事其实挺简单的,主要是给祾恩殿宝城明楼这些地面宫殿替换瓦片和重新上漆。
  这差事没人敢以次充好,工部也没人给他下绊子,还有萧逸在协理工部,他一接旨使人问了萧迟时间,马上快点好材料和匠人给押运过去了,比平时还要顺畅几分。
  差事不复杂,但没人敢轻慢,兄弟两个亲自出马,仔细清点匠人材料,入了库才算交接妥当。
  等完事都半下午了,嗅漆味儿嗅得有点嗓干头疼,萧逸正想叫萧迟一起去喝点凉嗓的润润,回头一眼,“咦?这……是三弟妹来了!”
  远远见一辆三驾杏红帷的平顶马车正往这边驰来,亲王妃规格的马车,护陵军并没有阻拦,已经快到罗城大门前,春季树木葱郁,他们这才发现。
  “萧迟!”
  裴月明撩帘给挥了挥手,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萧逸,咦不是完事了吗他怎么还在?
  好在这会不是陈国公府,她也不必十分严苛地维持温婉人设,很自然收回手,被扶下车,貌似有些羞赧端庄一礼,“二哥。”
  萧逸连忙回礼:“三弟妹。”
  “三弟三弟妹果然鹣鲽情深。”他十分识相,含笑打趣一句来接人的裴月明,就告辞闪人了。
  她和萧迟毕竟夫妻名分嘛,被这么打趣太正常了,没在意这个,萧逸一走,裴月明恢复平常,她兴冲冲对萧迟说:“我们走吧!”
  今日安排的节目是游河撑舟。
  春天嘛,想要调剂心情春游是一个好选项,恰好萧迟又领了差事去南郊,于是就安排上了。
  这边近山,裴月明选的一段峡谷河流,这地儿是她当年上京发现的,近看碧波如镜落英缤纷,远望山峦叠嶂苍翠浮云,风景非常优美。
  使人探了探,说是上游景色更好。
  撑舟而上,人生一大乐事。
  也不是很远,信陵东去约莫三十里就到了,下了马,裴月明拉着萧迟跑到岸边:“漂亮吧?”
  二三十丈宽的碧水从山间绕出,清澈见底,两岸鲜嫩的新绿,有一丛丛野花点翠,起此彼伏鸟雀婉转鸣唱,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肺部舒展开来,身体都轻盈了。
  她笑盈盈看萧迟,萧迟笑笑:“不错。”
  “那我们上船吧。”
  低头一看小舟,裴月明不禁要吐槽王鉴执行得实在太一丝不苟了,这舟真的很小,一叶扁舟说的就是它。
  意境嘛,倒是很足的,果然是跟在萧迟身边熏陶出来的人。就是有点不怎么让人安心,裴月明站在岸上用脚点点,它就荡了荡。
  “诶,你会泅水不会?”
  游泳裴月明不十分擅长,她上辈子会但大概就游泳池的水平,这辈子根本就没机会。
  这水再缓也是野河,她就有点嘀咕:“这舟也忒小了点了。”
  要是放在以前的话,估计萧迟该鄙夷地说句,“出息!”
  而后得意洋洋,“一点小事,难得到我吗?”
  诸如此类的了。
  现在,他嗯了一声,“会。”
  河风吹拂,他一身海蓝色襕袍,玉冠束发,负手立在舟头的岸边,阳光穿过树梢落在他的鼻梁眉骨上,阴影明灭,让他的轮廓看着有些瘦削了。
  “那我们上船吧!”
  裴月明打断了静谧,她跳上船,小舟晃了晃,萧迟扶了她一把,两人面对面坐下来。
  小舟很小,留着个撑着的小太监,其他人另撑船跟着,荡舟而上。
  裴月明没有再让气氛安静过,绿水碧波,景色如画,不时有野鸭子在他们身边游过,能说的实在太多了。
  她声音清脆,如玉珠落盘的悦耳,刻意逗引萧迟开心,话语十分诙谐,连后面王鉴和侍卫等人都露笑多次,气氛就没冷过。
  “萧迟你看,桃花林!”
  山脚窄窄的河岸上,生长着一大片的野桃树,虬枝峥嵘,姿态各异,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枝头绯粉怒放一树,当真是“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好美啊!”
  裴月明忍不住站了起身,她拉着萧迟说:“你看你看,还有野鸡和松鼠!”
  沿着河岸撑舟,一阵风拂来,桃花纷纷如雨,裴月明感觉自己连头发丝都沾满了桃花香气。
  “等到了秋天,我们再来,尝一尝果子甜不甜!”
  她侧头笑,眉眼弯弯。
  “好。”
  萧迟应了。
  等荡过了这片桃花林,他忽说:“我很好。”
  他说自己很好,让她不必担心。
  这是那夜之后他头一次谈及自己的情感思绪。
  “我想起了以前你说的话。”
  她说,你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但你能让他听你的。
  只要你强势到一定程度,他就不能随意摆弄你了。
  甚至如果你比他强,那连他都要听你的。
  时至今日,萧迟终于体会到了这几句话的真谛。他也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他是个骄傲的人,他厌恶极了受人摆布无能为力,他也前所未有地明白权势的含义。
  “是我着相了。”
  因为这等父爱,一叶障目。
  舟行破水,萧迟声音不高,却前所未有地坚定。
  他昂首。
  裴月明捡起一瓣桃花扔在水里,“是这样没错。”
  “但不冲突啊!”
  两样都能有不是?
  努力去变强,不就是为了过自己高兴的生活吗?
  萧迟看着那瓣桃花被水流卷着打了转,而后飘飘荡荡被送到舟后去了,他要做这水这舟,而非花瓣。
  他想,大约等到了成功那一刻,他会释怀吧。
  裴月明却不同意,她笑:“别啊,不是说了吗?我们不必在乎终点,要在乎旅途的风光吗?”
  抄起一捧清凉碧水,往河谷上游弹了弹,这是上辈子听过的一句广告词,卖的什么早不记得了,词却记得清清楚楚。
  换到萧迟这边,那就是既在乎终点,也要在乎沿途的风光了。
  一辈子囫囵吞枣走过去,亏不亏啊?
  她推他:“喂,你看!”
  河岸古木虬枝骤一颤,有鹰隼振翅,直上云霄,矫健的弧道教人心荡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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