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翎知道梁迢前期狼狈落魄得很,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狼狈落魄,她走近看她,却瞧见她身上不少伤痕,衣裙之下满是血迹,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怎么身上都是血?”唐翎问出声:“你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梁迢愣住,大概没想到她怎么会问出这些话,愣了半晌咬了咬牙道:“都有。”
唐翎往枯树边瞧过去,瞧见了一旁有一个穿着侍卫服饰的躯体,还有一团……满是血污的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小躯壳。
她上前走过去,看清之后,胃里一顿翻涌。
第22章 梁迢
梁迢碰见的这个渣男,不是一般的渣男。是个为保自己的前程对梁迢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痛下杀手的小人。不仅玩弄感情,还要谋害性命,实在是令人很不齿。
幸好梁迢有个大女主光环罩着,对方杀她不成,让梁迢从他手下逃了出来。
至于为什么唐翎对【怡园埋/尸】这个情节没有印象,实在是因为她分明记得这个渣男在后来还有出现过,梁迢大权在握之后将他整得很惨,不应该现在就死了才对。
她忍着心中的不适感,走到躺在雨地中的侍卫“尸/体”旁仔细一瞧,果然,胸口之处还有些微的起伏。她定了定心神,回头朝着梁迢望了过去,在这样狼藉的环境中,梁迢眼中的仓皇是肉眼可见的,可除了仓皇之外,还有许多复杂的情绪揉杂在一起。
唐翎只看她一眼便知,这个孩子,不是那么的简单。
她叹了一口气,心中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对她隐隐有着些许怜悯还有……抱歉。
“他还有一口气。”她道出这个事实。
梁迢眸子抖动了几下,嗫嚅道:“怎么会……我分明……”
“只是晕死过去,并没有死掉。”唐翎站起身,朝她走过来。唐樾见她靠近,连带着梁迢后退了几步:“公主先别过来,我怕她伤了公主。”
唐翎停下脚步,想了想,对着梁迢道:“我可以保你。”
“保我?”梁迢冷哼一声:“如何保我?我犯下的事情,哪一桩拿出来不是死罪?”
唐翎淡淡道:“那你在这里埋尸是做什么?”
梁迢恨恨:“我本不欲与人知,兴许能逃过一时,只是已经被你们撞破。”
“那你又怎知我们会把此事说出去?”
梁迢身体不能动,只是用眼睛瞪着她,彷佛是要看穿她这个人一般:“你会这么好心?你我尊卑有别,你凭什么帮我?”
凭你是大女主,凭你是系统的亲女儿,我除了帮你还有什么其他选择么……
她头疼得紧,心想这孩子和唐樾可真不是一挂的,同样都是永宪帝的小孩,同样身世悲惨没人爱,怎么唐樾就长成了一朵小白花,她就成了一株小辣椒。
她这边刚想说其实我看你这幅样子很是同情,想来你也受了不少苦,因而心生怜悯,就听见那边小辣椒对着她短暂的沉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我就知你是想诓骗我,别扯什么怜悯我的鬼话,你身份尊贵,如何能切身体会到我这样的人的感受!不过是嘴上说得好听。”
唐翎想好啦好啦,那我不怜悯你了,其实是我惠承宫缺个人手,择日不如撞日,正巧碰见了你,来我惠承宫做事如何?她刚要开口,又听得小辣椒冷笑一声
“公主身边仆从众多,我这样有案底的人对你来说更是麻烦,还不如一个身世清白的宫女,你又怎么会浪费精力来帮我。”
唐翎:……真不好骗……
她皱了皱眉头,突然露出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来:“我很欣赏你。”
梁迢一愣。
“不是谁都有在月黑风高时候杀/人埋/尸的魄力的,尤其是在双方力量不对等的情况下。瞧你这幅情形,想来也是有一番拼死厮杀的,可最终结果是你赢了。这就是我要帮你的原因。”
不仅仅是梁迢,连唐樾的眸子都抖了抖,但是他很快稳住自己的情绪,就算一肚子的疑问,也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唐翎继续道:“我身边的人大多单纯,很缺少像你这样能下狠手之人。你以后若能在我身边助我一臂之力,帮你善后这件事情又算得了什么。”
她的话对于梁迢这样一个面临生死问题的人无疑说是极具诱惑力的。
雨水顺着她脸庞划过,一道闪电映出她下了死心一般的表情。
唐翎再接再厉,语调柔和却又不容抗拒:“只要你点一下头,我就让他放了你。”
梁迢只不过迟疑了几秒钟,便下定决心地点了下头。唐翎在心中想不亏是女主,做决定就是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唐翎挥了挥手,示意唐樾放开她。唐樾在松开她的同时,也将她的匕首给缴了。出乎意料,她竟也没有挣扎。只是对着唐翎道:“请公主先允我片刻,容我将此事了结。”
说完,径自结下腰间衣带朝着那躺在枯树边的躯壳走过去。
唐翎太阳穴突突直跳,心里大概知道她要做什么。在见到她将衣带缠在那侍卫脖子上时,胸口一颗心简直要跳了出来。
这架势她哪儿见过,于是冷不丁的抓住唐樾的手,稳住自己胸口剧烈的起伏,对着梁迢说了声:“等一下!”
梁迢朝她看过去:“公主不会是要我住手吧?”
唐翎艰难地问:“非杀他不可?”
梁迢毫无感情道:“非杀不可,他对我何曾念过旧情。且若他不死,醒来之后必会成为我一大患。”
“好吧。”唐翎放弃劝说,转过身不去看她,只紧紧抓住唐樾的手,她手指有些克制不住的颤抖。唐樾些微踌躇了下,最后反客为主将她握住。
低声道:“皇姐不必怕。”
唐翎死鸭子嘴硬:“我没怕,这种事情,宫里见得多了。”
唐樾不再说话,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简直引人遐想。唐翎刻意不显示出自己的慌乱:“阿樾,你说些什么。”唐樾说话,她的注意力就不会在身后的响动上了。
唐樾平静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做事的梁迢,歪了歪头:“其实如果皇姐真的需要的是她那样能下狠手之人,我也可以。”
“不行,”她抓得愈加用力:“你不可以。”
对梁迢说出那样的话完全是因势利导,且梁迢本就是那样的个性。唐樾则完全不一样,她可不能把这样一个三好学生给带歪了。
唐樾轻轻笑了笑,在雨夜里不大看得出来。唐翎把手中的伞往他那边偏了偏,将他完全盖在伞下,没有顾及道自己的一侧肩旁已经被雨水浸湿。
唐樾的目光看着她的肩侧,笑得更是开心:“嗯,我知道皇姐为我好,我当然不会变成她那副……麻烦的样子。”
第23章 信笺
这一夜过得很是荒唐,唐翎亲历人生两辈子以来第一个最为恐怖的夜晚。上辈子的法治教育令她内心五味杂陈,可偏偏这凶手却是她要保护的人。
她带着梁迢回了宫,吩咐槲影把怡园里的东西处理了。唐翎说得不是很清晰,没有直接告诉槲影怡园里有什么。不知道槲影瞧见的时候心情如何。
随后她又将秋岁从睡梦中叫醒,叫她好好带着梁迢梳洗一番,梁迢身上有伤,却因为担心惊扰宫中他人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而只能由秋岁带着她简单处理一下这些伤口。
等她吩咐完这些事情,只剩唐樾一人在她身旁。
唐翎揉了揉额角,看了一眼唐樾浑身被雨淋透的衣服:“你也快回去休息吧,太晚了。明日还要去见父皇,簪子之事你可有眉目了?”
唐樾道:“大概知晓答案了。”唐翎知道他话一向不喜欢说得太满,他说“大概知晓答案了”,这意思就基本等同于胸有成竹了。
“很好。”她看了他一眼,恍然想起面前这个也是永宪帝的孩子,而且他自己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永宪帝。不知道听到她说“父皇”二字时,心里是怎样的感受,大概……总归是不好受的吧。
唐翎心中带了一丝怜悯:“明日你同我一起去。”
唐樾猛地睁大眼睛:“我么?皇姐让我同你一起去么?”
唐翎有些疲累地点了下头:“嗯,明日你同我一起。今晚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可站在一旁的身影挪了挪脚步,又似有什么话要说一般,没有像平常一样干脆利落的行礼离开。
唐翎看向他:“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唐樾低声道:“只是不知道皇姐这里还有没有……多余的伤药了。”他伸出自己的手,手上缠得发带早已被血迹染红,是梁迢划过的那一刀:“刚才不小心弄伤了,又听见皇姐吩咐秋岁姐给那个宫女上药,想着……能不能有多余的伤药借我一用。”
唐翎暗骂自己实在是粗心,唐樾这伤是为着她受的,自己这时候反倒将他忘了。
她心中又是抱歉又是心疼,连忙让他坐下,翻箱倒柜的找出余留的一些药来。
“手伸出来。”
唐樾反而将手往身后藏去,神色间满是仓皇:“不用……不用的。”
“叫你手伸出来。”唐翎的语调很是强硬,见他依旧不愿意伸手,放软了语气,哄着道:“小姑娘家都没有你这样忸怩,是我平日待你不好要你对我有这样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