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觉自己竟然如此在意厉宁,柳初语整个人都不好了。她难道不是为了对付系统才对厉宁好一点吗?现下怎么变成了……厉宁接近其他女人,她便不开心?
有什么一直被她忽略的想法呼之欲出,柳初语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厉宁的声音沉沉低低:“对不住,我不该如此。”他倾身凑近,指尖落在柳初语的侧脸:“我不该着急。是我鬼迷心窍,才会让那种人都有机会伤你……”
微凉指尖再次碰到脸颊,柳初语脸刷地红了。她就去推厉宁:“等等——这重要吗?!现下的当务之急,难道不是东祈国那边怎么办?!”
厉宁顺着她的力道退后些许,却是依旧盯着她。男人一向黑沉的眸中有灼人亮光:“重要。东祈国算什么?这皇位这天下,都不及你……”
那目光炙热如火,几乎要将柳初语烤伤。柳初语磕磕巴巴骂了句:“你、你昏君!”
“对,我是昏君。”厉宁收回手:“但你不会是妖姬。我做的事,只会记我头上,绝不会让你背负骂名。”
柳初语又羞又急又恼:她也不是介怀什么,可这事便是因她而起,现下又怎可能将她摘出去?若不是兰彤蛮横打了她,厉宁怎会控制不住杀意?那么多官员还有使臣都看到了,往后史官落笔,也只会叹一句“冲冠一怒”“红颜祸水”!
厉宁却好似看透了她的想法:“不信宁哥哥?”他一笑,云淡风轻:“这事可做文章。可汗意属大皇子继位,四皇子却早有异心。我可以封锁消息,遣人赶往东祈,尽快与那四皇子约定同盟。我为他诛杀可汗,助他谋逆,往后两国互为盟友,彼此助益。”
柳初语怔住。厉宁这个法子……真的很可以!明明是他一怒之下屠了使团,可这么一番操作,却变成了蓄谋已久的大计。两国谋约,的确轮不上她背负骂名。且厉宁若真能助四皇子谋逆成功,也算是让东祈新皇承了他一份情。这样不仅不会将东祈变成敌人,还能搅混东祈国,削弱东祈国实力,真是一石三鸟之计!
厉宁微笑看她,这副运筹帷幄的模样,真是温柔又强大。柳初语心中一颤,呐呐道:“那也要能达成同盟才行。你快去安排,莫要耽误了时间。”
厉宁却不离开。他捏了捏柳初语的手心,声音愈低:“初语这般催我办事,可得给我些报酬。”
柳初语便是一哆嗦,猛然抽手:“什么啊!这本就是你该做的事!”她转身背对厉宁:“你爱去不去,我才懒得管你。”
她话是说得很有底气,可心跳却愈发乱了。身旁投下阴影,厉宁行到她身旁,笑道:“一点报酬而已,初语不是有家产么,怎生还这般小气。”他半蹲下,仰头看她:“那便换一换,陪我做件小事。明日祭天大典,你随我一起去。”
小事?!柳初语脑子更是嗡嗡了。她早知道明日要祭天,这是厉宁登基前告天地的重要仪式。以往的祭天大典,向来只能是帝后同行,厉宁竟是让她相陪……
柳初语拼命摇头:“不不,这不合礼法!”
厉宁却柔声道:“礼法可变。不止是你,其他贵女,还有宫中和朝臣的女眷也可观礼。印光大师前些日云游回来,正好主持大典。你不是一心向佛吗?祭天之后,还可向他讨教一二。”
一番劝诱之话如流水徐徐,饶是柳初语依旧觉得不妥,拒绝的话也难以出口。却是此时,她忽然想到,印光大师佛法高深,不知会不会有对付系统的办法?柳初语心思动摇,犹豫片刻道:“若只是观礼,若还有其他人陪同,那我便去看看。”
她答应了。厉宁只觉心中注入了一汪温泉,滚烫柔软,又有些难以抑制的急迫。他应了好,没有再留,果然前去安排人手赶往东祈。
于厉宁而言,祭天大典本没甚意义,只是一个必须走的程序。可现下,他却期待起来。今夜捅破了窗纸,他却克制住了没再紧逼,便是不想太匆忙——他要去那能“沟通天地”的祭天台,在日月神明的见证之下,郑重向柳初语表白心意。
而教坊司中,崔梦玉正与系统一并看着虚影中的柳初语。早在厉宁杀可汗那一刻,剧情便崩坏了,崔梦玉自是催促系统去附身,可系统一番查验,却是道:“这次的剧情崩坏没有记在柳初语头上。真正崩坏剧情的是厉宁,追本溯源也只能记到兰彤身上。”
崔梦玉不可思议:“世界规则怎么判定的?柳初语和兰彤两人一起吵架的,怎么就只记兰彤,不记柳初语?”
系统也不清楚:“许是根据语气动作?柳初语一直语气平静,也没有率先打人。”
崔梦玉:“可她说的话能气死人啊!”
事已至此,崔梦玉也没了办法,只得盯着青琼殿,不死心想看看后续。见到厉宁和柳初语两人和和睦睦,根本没有插手余地,崔梦玉呕了好大一口气。她都放弃在使团恭贺上做文章了,却不料,竟是听见了厉宁邀柳初语一并参加祭天大典。
崔梦玉瞬间满血复活:“听到没?她答应了!书中厉宁是一人祭天的,且只有朝臣参与,哪有她和那些乱七八糟人的事!”
系统也很高兴:“对,这若追本溯源,绝对就是她崩坏了剧情。”
崔梦玉眼珠一转,哈哈大笑:“好,好!那明日,我便让天下人看看,柳家女以身殉国的忠义!”
第二十八章
祭天大典巳时中开始,柳初语和其余贵女们巳时初便到了天坛。天坛外围站了许多品级不够的官员,也的确有女眷观礼,柳初语这才心中稍安。她们等了近半个时辰,厉宁领着朝臣们浩浩荡荡来了。一行人在天坛阶梯下站定,厉宁似乎说了什么,朝臣们纷纷叩拜。柳初语也跟着外围众人跪了下来。她听见悠悠钟声,吉时已到,祭天大典开始。柳初语偷偷抬眼想看看厉宁,却意外见到厉宁身旁的公公正朝着她这边小步跑来。
公公跑到柳初语身前,恭敬朝她躬身:“柳小姐,殿下有请。”
柳初语:“??”
柳初语只得站起身,跟着公公穿过一众跪拜的人群,来到厉宁身旁。厉宁身着玄色冕服,看上去有种陌生的威严。柳初语规规矩矩行礼:“殿下。”
她还以为厉宁顶多就和她说几句话,说完便会放她回去。可厉宁握住了她的手:“不必多礼。初语,你随我一起。”
柳初语:“!!”
柳初语一时惊得话都说不出了!很显然,昨夜厉宁追加解释的那句“其余女眷也会去观礼”,毫无意义。他并没有打算让柳初语观礼。他所谓的“陪我一起去”,和柳初语误以为的“陪他一起去”,根本就不是一件事情。
厉宁身旁跪的那些重臣们纷纷偷偷朝柳初语投来视线,一时“殿下不可”“殿下三思”声一片。柳初语试图退后:“不,不,殿下,这不合礼法,臣女还是先退下……”
厉宁却只是握住她的手不放。钦天监的官员出言提醒:“殿下,已到了吉时。”可厉宁一点也不急,好声劝说柳初语:“无事,礼法可变。”
柳初语替他着急!她连连推拒:“此等大事,礼法岂可随意更改。”
厉宁安然道:“我说可改。”
柳初语也顾不得周围视线了:“我说不去就不去!”
厉宁也不恼:“为何?初语有何顾忌,可慢慢说与我听。”
柳初语:“……”
想是也听见了这句“慢慢”,钦天监官员又上来催促:“殿下,马上就过了吉时!”
厉宁泰然摆手:“无事。”
这都无事?!柳初语心知厉宁真能和她耗下去,急得手都有些颤了。显然,让厉宁立刻改主意是不可能,但再拖却又要过了吉时。柳初语在“过了吉时”和“多了旁人”两错中权衡,最终一横心,垂头行到了厉宁身旁。厉宁这才露出了一个笑,牵着她的手,行上了长长阶梯。
天坛阶梯有九十九级,象征着九九归一。若是往日,柳初语爬这99级台阶一定很轻松,可现下,却是步步艰辛。长长的阶梯上除了他俩没有旁人,朝臣们都跪在他们下方。如此重要场合,站在不该她站的位置,柳初语手心都出了汗。她只希求快快走到祭天台,那种沟通天地的肃穆之地,厉宁总不会还让她相陪。便听厉宁低声道:“初语不必紧张。”
若搁在平日,柳初语定能发好大脾气,可如此场合,她也只是低低闷闷回了句:“早知你要我如此陪你,我便不来了。”
厉宁牵住她的手用力握了握:“不可以不来,初语要快些适应。”他顿了顿:“往后这种场合还多,你一次都不能缺席。”
柳初语心中一震。厉宁此时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她也顾不得礼数了,偏头去看厉宁。男人头戴冕冠,红缨自冠上垂下,穿过他的侧脸,系在他的颔下。陌生的视觉,陌生的肃穆威严。他没有看她,依旧仰视看着前方的祭天台,目光从容。柳初语一瞬间,忽然生出了落荒而逃的心思。她总觉得厉宁这模样,似乎正筹划着什么大事,一件对他而言,重要性甚过祭天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