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格格的话,博尔济吉特大人说您一路困乏,没几个时辰想是不会醒的。咱们这大帐又离太后娘娘不远,必然安全无虞。便是他走开片刻,也是无碍。所以他交代了一声,就去围场打猎了,说是给格格套榛鸡做汤呢!”
春花边说,边轻快地给她编着辫子:“巳时走的,还说还说午末准回,顶好等格格一醒就能喝上香喷喷的榛鸡菌菇汤。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想来不是榛鸡难寻,就是收获颇丰。”
还是那日在山上烤鸡的时候,她夸了几句野鸡美味。自家那俊侍卫说跟榛鸡比起来差得远,等回头秋狝,他亲手套了榛鸡给格格做汤。才好叫格格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美味。
天上龙肉,地下驴肉,那绝不是吹的云云。
身为贵族,人在大清。玉录玳只得忘记飞龙既榛鸡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这回事儿,随口应了声好。
谁想着宝格楚还记在心上,当成个事儿办了呢?
玉录玳粲然一笑,就觉得飞龙汤好不好喝不要紧,但俊侍卫这份心意着实难得。
说曹操曹操到,就是这么不扛惦记。
主仆几个话音刚落,就听着守门的丫头回禀,说博尔济吉特侍卫抓了两只榛鸡、两只锦鸡,还有一对儿白兔,都还欢蹦乱跳着。
“哟,这还真是收获颇丰。”玉录玳笑:“宝格楚呢?快把小东西们拿进来我瞧瞧。”
“喳,遵格格命。”宝格楚应声,撩起帘子,拎着他临时编的大藤筐子进来:“卑下给格格请安。”
玉录玳不悦皱眉:“安安安,安着呢,都告诉多少次了,不必这么拘礼。”
宝格楚只笑答了句礼不可废,便把大筐子放下,以便玉录玳观赏。
也是玉录玳眼尖,就在他放下筐子的瞬间,还看到了他小臂上一条红色伤痕:“呀,你受伤了?是套榛鸡、锦鸡、兔子时弄得么?那么长道口子,一定很疼。快快快,春花去找大夫,给宝格楚好好看看。”
“哦,是,奴婢遵命。”春花一愣,继而蹲身福礼就要往外走。
还是宝格楚把人拦住:“些许小伤而已不足挂齿,卑下回去随便抹点药酒就是。格格不必紧张,更不必劳师动众。万岁爷第一天驻跸,圣驾才刚刚到呢!”
哪值当为个小小侍卫兴师动众?
更何况……
宝格楚微眯了眯眼睛,各人造业各人担。他自己惹出来的事儿,当然他自己去平,没得好端端将格格拖下水!
他坚持着是小事,根本不足挂齿,又保证回去就药膏药酒得准备上,绝不叫伤口恶化后。玉录玳也就放弃了坚持,只认真脸嘱咐:“下次再有类似事件,记得保护自己为先。”
“榛鸡汤、锦鸡肉再美味也不过区区食材,可比不过我们家俊侍卫的安危。你格格宁可一辈子吃素,也不愿让你再遭遇这般危险,知道么?”
“喳,卑下领命。”宝格楚单膝跪地,特郑重地给出承诺。
素来不喜欢跪,也不乐意被跪来跪去的玉录玳皱眉挥手:“去去去,赶紧去处理处理你这伤口。”
回到自己的小帐篷,宝格楚才脱掉衣服,露出那道从后背一直蜿蜒到手臂的深深鞭痕。
拿出药膏,一点点抹在伤口上。
明明疼到冷汗淋漓,偏嘴角还挂着笑,耳根泛着红。俊侍卫,格格是……
觉得他很俊么?
宁可一辈子吃素,也不愿他再遭遇风险……
好甜。
不,打住,宝格楚,记住你自己的身份!那么好,那么美的格格你配不上。只……默默地守在她身边,当个忠诚无二的小侍卫就好。一辈子……陪在她身边。
眼见着两个远房侄子都被送青云路的送青云路,当普通侍卫的当普通侍卫,俩一对儿的没了希望。
仁宪的小算盘珠子只能另打,尝试着借这次秋狝机会从与会的满蒙健儿中踅摸个好的出来。早先看着跟她遭遇相似,应对却大大不同。生生活出了她梦中模样的玉录玳,仁宪就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总要她幸福圆满,自己才快活。
而现在?
她早都把对方看成了自己的晚辈,自然更盼着她能早点找到好姻缘。
都已经打好了主意要做红娘,那必然得把人带在身边,才好表明自己的另眼相待呀!于是,玉录玳刚看完榛鸡、锦鸡与兔子们,就接到了太后娘娘的口谕。
于是,接着一脸数天的大宴小宴上,众臣总能在太后娘娘身边看见和硕襄格格的身影。被她科尔沁的亲友们问及时,更直言这是她最喜爱的小辈儿,当自己亲侄女儿般看的。
叫原本就对玉录玳大名如雷贯耳,甚至已经暗戳戳打起她主意的某些人兴奋欲狂。
越发觉得这是个活宝贝,娶了她不仅仅是娶了个钱垛子、大金山。还能加紧跟朝廷之间的联系,比真正金枝玉叶的公主好处还多!
不明就里,依然坚定认为自己是个滞销货的玉录玳:……
就有点受不住这帮蒙古福晋们突如其来的热情,还有若有若无的研判眼神。唔,就感觉她们都恨不得化身显微镜,将她里里外外看个清楚透彻般。
坚持到第五天头上,玉录玳都忍不住苦兮兮地跟太后作揖了:“您千万行行好,别叫小的再作陪了呗!那些福晋们嘴皮子忒利索,眼睛也利,臣妇实在遭不住啦。”
仁宪乐,抬手点在她脑门上:“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多少人想往哀家身边这么凑,还找不到机会呢!偏你这小嘴儿叭叭的,倒把这当成了罪受一样。”
“怎么可能?”玉录玳摇头,一脸坚定:“谁不知道我跟娘娘不是姑侄胜似姑侄?只有巴不得日日陪在您身边的份儿,哪来的受罪呢!只是,这难得来一趟秋狝,您好歹也让我上个场啊!”
“答应太子妃娘娘跟太子殿下的火狐跟雪兔一样连个影子都没,再者,我还惦记给您来件貂皮大衣呢。”
仁宪大乐:“快快快,快伺候咱们襄格格去围场。钦天监说今年秋霜早,怕是冷冬。哀家啊,就等着你这貂皮大衣御寒了。”
横竖都已经吹出去了两头牛,玉录玳也不在乎多一头。
分分钟果断应下,转身带着宝格楚并几个侍卫打马往围场方向行进。刚到柳条边附近,玉录玳正跟宝格楚分析往哪个小围场去呢。就听着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十余匹骏马朝着她们的方向奔来。
宝格楚立即调转马头,牢牢将玉录玳护在身后,手里的佩剑都铿锵一声出了鞘。
如临大敌。
把玉录玳紧张的,忙放眼望去。结果……来人似乎是科尔沁左翼札萨克的一个二等台吉?似乎跟太后也有些远亲,记得前两天拜谒太后娘娘的时候,这位还叫了声阿巴嘎额其格。
玉录玳歉意而笑,刚要叫自家俊侍卫放下剑。来人就先沉了脸色:“混账东西,竟然对自己阿哈亮剑?”
“就是呢!”那队伍中打马出来一个身穿大红蒙古袍,带菜色璎珞的少女:“宝格楚你还不赶紧收起剑,下马来给阿哈下跪认错?再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也得记住自己的根脉。”
“就是走到天边,你也还是科尔沁人,是博尔济吉特氏!”
自称阿哈,同为博尔济吉特。所以,这个台吉就是宝格楚的嫡兄?不过……
玉录玳拧眉,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宝格楚的生母是个女奴,身份卑微,生父又早丧。颇受嫡母、嫡兄打压的他才不得已求到太后面前,去京城当了个侍卫。
所以,这就是曾百般欺负自家俊侍卫的可恶嫡兄啊!
还真是敌非友。
玉录玳冷哼,护短因子爆发:“呵,无故阻拦在前,无礼责难在后。就不知道尊驾何人,我这个和硕襄格格又怎生得罪了你?才使得你一点贵女的教养都不要了,非如此嚣张无礼!”
被问的小姑娘瞠目,她……
她就是惯例踩宝格楚奉承阿木尔阿哈而已,哪儿想到宝格楚如往常般缄默不语,他的格格主子却不依不饶了呢?
琪琪格亲眼看着这位有多得太后阿巴嘎额其格爱重,在阿木古朗汗(PS:蒙古人对康熙的称呼)跟诸位皇阿哥面前也颇有地位。听说连大清的太子都得叫这位一声姨母。
若阿木尔阿哈的计划顺利,将来……
横竖不管怎么样,在琪琪格眼里,玉录玳都是个大写的惹不起。此刻被她指责到当面,向日里骄横的小姑娘也只吓得双眼含泪:“我……”
玉录玳才不管小姑娘会不会很可怜呢,她只悄悄靠近自家俊侍卫,又自以为很小的声音轻问:“她以前也这么欺负过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