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录玳叫掌管她衣服鞋帽的夏雨过来,亲自打开衣柜寻了个抹额戴上:“喏,这不就没事儿了么?春花嬷嬷!我知道你这好丫头惦着我,唯恐我这见了风叫伤情加重。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又岂容我安枕?”
“吴嬷嬷那满身的伤不是已经证明了?退一步不但不能海阔天空,还会叫小人变本加厉。所以啊,咱们得有所依仗,叫恶犬不敢轻吠。已经有吴嬷嬷这个教训了,我可不想你们几个好丫头再跟着我这个无能的主子受挂落。”
几句话说得春花秋月几个跪了一地,含着眼泪道:“福晋此话差矣,能跟着您这样的好主子是奴婢们之福。”
又冷不防被跪了一波儿的玉录玳:“起来起来,赶紧起来。多大点儿事,也值当你们跪来跪去的?你们几个打小陪在我身边,为我打理一切付出良多。那我这个当主子的护着你们,不也是理所应当的么!”
秋月抹了把泪:“话虽如此,但有几个主子能真的拿奴才下人当个人呢?不过是会喘气儿的物件罢了,也就是福晋您人美心善,把咱们几个当副小姐似的纵着。”
春花、夏雨、冬雪三人跟着点头称是。
几句话加深了一波儿主仆之情的玉录玳:……赶紧把话题岔开,叫丫头们准备着,尽快出发入潭柘寺。而就在她们几个主仆情深的时候,被隆科多吩咐下来看着叠翠园动静的洒扫小丫头就已经悄悄溜出了院子。
接到回报的隆科多冷笑:“亲往潭拓寺茹素,为仁孝皇后娘娘抄经?她倒是扯得一手好虎皮,就是不知道咱们太子爷能不能屈尊见见她这个一表三千里的族姨了!”
脱非第一步
同听到回报的李四儿眉心一跳:“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都知道太子殿下至孝,万一被她给感动了呢?”
隆科多乐,伸手抚上李四儿的俏脸:“心肝放心,咱们这位太子爷啊,最最忌讳哪个不长眼的拿仁孝皇后的名头说事儿。莫说她玉录玳根本没有面见那位的福分,就有,也是个被叱责惩戒的货!”
“而且,出去好啊!离了这守卫森严的佟佳府,才有无限的可能不是?”
原本,他还念着往日情分跟长子岳兴阿的份上,好歹让她在嫡福晋的位置上做个泥塑菩萨。可那天被威胁了一波儿后,隆科多又觉得除恶务尽,斩草还是要除根。
不然那个蠢妇真的说到办到,倒霉的又何止是她呢?
所以为了永绝后患,隆科多决定顺势送自家福晋个有去无回。正好借着这个缅怀仁孝皇后的名头好好运作下,没准儿还能叫皇帝表哥再同情、愧疚一波儿,顶好再来点弥补。
将他这狠心算计都尽收眼底的李四儿:……
就很有点心头发凉的感觉。
连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同床共枕了六年的表妹兼福晋都如此。那他年他月,自己成为了这位的负累,会不会也如福晋般一脚踢开?
老实说,李四儿有点后悔。但船到江心补漏迟,她都已经设法进了佟佳府,再说什么也是徒然。只能好好勾住爷的心,争取早日诞下子息,将来也好有个依靠。
因为隆科多这个佟佳府三爷的默许,玉录玳特别顺利地带人出了府。一路往潭柘寺而去,总算在午时之前,到达了目的地。
说好了茹素抄经,为已经仙逝的元后族姐积福,玉录玳自然没有丝毫怠慢。略用了些素斋,就再度沐浴熏香,开始了抄经大事。从午后直到午夜,心疼得随侍而来的春花秋月几度劝说。她也依然微笑继续,等一遍《地藏菩萨本愿经》抄好,天边已经微现鱼肚白。
玉录玳这才揉了揉僵直的颈椎,笑呵呵看向一脸不赞同的春花秋月:“大功告成,两位女菩萨好歹笑笑,给小女子拿点点心斋饭呗!”
春花无奈脸,上前帮她按摩:“左右后天才是娘娘祭日,福晋何必这么急迫?”
“就是,就是!”秋月点头:“还有明天整整一天的时间呢!”
因为明天还有明天要做的大事儿啊!
玉录玳心说,到底防备着隔墙有耳没跟俩丫头多说,只淡淡一眼扫过去:“傻都傻了,还啰嗦作甚?有那功夫不如给你们主子我折腾点斋饭、热水。让我垫垫肚子,好再来个回笼觉呢!”
接下来还有场硬仗要打呢,可得养足了精神。
她都这么说了,两婢就是再有些多劝也得适时闭嘴,规规矩矩地应了声喳。然后齐齐退下,不消一炷香,又都汤汤水水地端上来。就这,她们还都一脸歉意:“奴婢准备不周,委屈福晋了。”
“哪里哪里。”玉录玳摆手笑:“分明是我作息不规律,叫你们为难了。这有面有菜还有点心的,已经极好。我这不用人服侍,你们也下去用点。等收拾完了,赶紧睡个回笼觉。守着我一整夜,也是难为你们了。”
春花秋月齐齐摇头:“服侍福晋本就是奴婢们分内之事,哪里敢称委屈?”
玉录玳想开句‘不敢,那就是有咯’的玩笑,又怕把俩姑娘吓得噗通一声跪下来。
哎,这万恶的,不讲究个人权的古代。还好她穿的赫舍里氏是个贵族,不至于沦落到为奴为婢,凭着主子一时好恶定生死的地步。
只要加加油,努努力,一会儿成功抱住太子妃娘娘的大腿,通过她跟那位爷搭上线。献策成功,改掉原本的炮灰命运……
那她就算在万恶的封建社会,也能活得自由自在美滋滋!
怀着这样美好的期待,玉录玳光速用膳,草草洗漱后就入了黑甜乡。当然在临睡之前,她没有忘记对春花秋月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们一定一定要在辰时之前叫醒她。
理由么,就是她去大殿给娘娘念经积福。
这理由一出,春花秋月就算再心疼自家主子,也万万不敢耽搁她的正事了。
果然,辰时一到,春花湿帕子往玉录玳脸上一抹,特别顺利地就替她撵走了所有的瞌睡虫。
玉录玳点头,赏了两个表现优秀的好丫头每人一个小银花生。又换过衣衫,被两个巧手丫鬟好生打扮了一番后,去往大雄宝殿。叩头烧香,恭恭敬敬地念了一遍《地藏菩萨本愿经》。然后才状似无意地提了嘴:“难得出来一趟,这得四下走走啊!”
春花惦记她的伤,开口就要劝阻。却被秋月手疾眼快地拽了把衣袖:“福晋郁结多日,难得有兴致,就让她散散吧。古人不也说乐而忘忧?”
春花即刻被劝服,甚至还提议去观音殿求个平安符,再去解签、捐点香油。用了午膳后,再去瞧瞧晚开的山寺桃花。
早就等着这句的玉录玳当然从善如流,乐得做一个宠爱丫鬟的好主子。
三人一路走走停停的,很快到了观音殿附近。未等靠近,就被守在殿外的带刀侍卫们拦住。言现今殿内有贵人参拜,闲杂人等悉数回避。
“哦?”玉录玳微笑:“敢问殿中可是太子妃娘娘?臣妇一等公领侍卫大臣佟国维儿媳,一等侍卫隆科多福晋赫舍里氏见过娘娘。还请娘娘拨冗一见,臣妇有要事相告。”
本来还想强硬驱逐的侍卫脸上一变:“卑职无状,冒犯佟佳福晋了。还请福晋稍等,容卑职通禀。”
玉录玳笑:“哪里哪里,这本是大人分内职责,大人请便。”
殿中香烟袅袅,太子妃石氏双手合十,虔诚祈祷。祈求神佛保佑,让她早日诞下麟儿,坐稳这太子妃宝座。
好一番叩拜后,听侍卫回禀:“隆科多福晋赫舍里氏求见?”
“是!”那侍卫恭声回答:“佟佳福晋出身赫舍里氏,乃仁孝皇后的族妹,据闻每年逢皇后娘娘生死两祭都会手抄《对着菩萨本愿经》。今次也是为此而来,抄经、诵经后带着丫鬟往观音殿求平安符。巧遇太子妃娘娘,故来求见。”
“每年抄经?”石氏眉头微皱:“若本宫未记错,隆科多福晋也只花信年纪?”
也就是说孝诚仁皇后薨的时候,那位都还没出生。打哪儿来的敬重思慕呢?左不过就想拉先后的虎皮当大旗罢了。可恨太子妃石氏心里一清二楚,却也不得不因为对方家翁佟国维、丈夫隆科多的面子上召见。
就好像毓庆宫里那群狐媚子般,明明叫她闹心的不行。却偏偏得为了贤惠故,多多隐忍,各种优待。
想想,就叫石氏心中郁闷,连带着对未曾谋面的玉录玳都有了几分厌烦。
真刚刚见面,就要端茶送客系列。
索性对方本就是假托请安之名而来,那她略略一见道声本宫安也合情合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