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说,吴嬷嬷还边暗戳戳给老大夫使眼色,渴盼着对方能帮忙全圆一二。
免得自家格格满院子瓜果不用,非惦记那要命的狼桃。
“狼桃?”老大夫捻须笑:“是番柿罢?前朝赵函的《植品》中略有提,言其在万历年间由西方传教士跟向日葵一起带到中土。又名六月柿、狼桃。茎似蒿,高四五尺,叶似艾,花似榴,一枝结五实或三四实。……草木也,来自西番,故名。”
“是!”玉录玳微笑点头:“先生渊博,正是此物。不过番茄虽色彩艳丽,被疑有毒。事实上,成熟的果子不但无毒,还滋味甚美,对人体诸多裨益。可惜世人愚昧,竟然暴殄如此天物!”
老大夫嘴角微僵:“不敢有瞒格格,奴才虽未尝试过熟后番柿。却曾亲口尝试过其青果,口感又麻又涩。食后还恶心,呕吐,头疼欲裂,确有微毒不假。”
玉录玳点头:“先生说得没错,可咱们的柿子不也是?青时麻涩难当,熟透又是种美味。木薯更得浸泡处理过后,方可食用。再如先生的许多草药,本身都具有不弱的毒性,但配伍得当又会变成治病的良方。”
“天生我材必有用,不但是人,世界万物皆如此。很多事情,只是我们没有找到正确的使用、食用方法罢了。”
有信服度光环笼罩,老大夫轻易被说服。
真就银针试毒在先,亲口尝试在后,肯定了玉录玳的说法,并爱上了番茄的口感。出了多罗格格府就往火神庙花市跑,张口就要十盆子番柿。
小伙计一愣,接着连连赔笑:“对不住啊,这位爷!小店全部的三十九盆番柿刚被采购一空,最快也得明天有货。”
连着走了几家皆如此,老大夫不免怏怏。
打定了主意明儿清早就派人候着,务必买个十几二十盆地吃个过瘾!
可惜当天下晌,番柿就被送进了毓庆宫,令孕中不思饮食的太子妃胃口大开。番柿以其色美型佳、营养又开胃还兼具美容养生等效果迅速风靡京城。身价百倍,一果难求。还是次年大力推广后,价格才渐渐回落,直至走进寻常百姓家。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啊,玉录玳正气咻咻地瞪着春花:“我拿回来整整七个,七个番茄呢!你这败家丫头,居然……居然一下子都给我祸害了?”
哎呦,我的西红柿炒蛋,鸡蛋西红柿汤,牛腩炖柿子哟!
玉录玳捂月匈只觉得肝胆脾胃肾无一处不疼。
被骂的春花哭:“奴婢……奴婢也是怕事有万一,带累得格格受苦。所以七个番茄切了五个给吴嬷嬷跟尼布哈侍卫,只留下两个,都被那老大夫试毒试了去!呜呜呜,奴婢有罪,还请格格责罚……”
玉录玳郁闷,就很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亏她之前还自鸣得意,以为想出了什么惩罚吴嬷嬷与尼布哈的妙方。结果好好的西红柿,就被这俩给猪八戒吃人参果了!
再不能更暴殄天物了。
正兀自气恼间,门子又来报,说府外有数车火神庙花市送过来的番柿。
惊喜来的太快,叫玉录玳都有些难以置信:“果真?”
小门子恭谨低头:“回格格的话,来人说是咱们府上宝格楚大人亲自定下的。总共一百零三盆,合计一百零三两。”
上一秒还在为失去的七个西红柿气恼,下一秒英俊侍卫已经为她采购了足足百余盆……
惊喜来得太快,玉录玳险些乐到蹦起来。看着‘功臣’宝格楚的目光也是充满了赞赏:“好好好,非常好!宝格楚这事办得,深得本格格心,理当有赏。”
宝格楚躬身拱手:“为格格办事,实乃卑下职责所在,不敢请赏。只请格格网开一面,念着吴嬷嬷、尼布哈与春花姑娘也是其情可悯的份儿上,饶他们这一次。若不是实在担忧格格贵体,他们也断断不会擅自往宫中、赫舍里大人处送信儿。而且经此一事后,谅他们也断断不敢再犯。”
对于自己这别出心裁的‘处罚’方式,玉录玳还是很有信心的。
但为了巩固效果,她还是严肃脸:“担忧不是私自行动的理由,比如你,一样的担心,不也没说急慌慌往宫里送信?同为太后娘娘的远房侄子,你可别说尼布哈能进宫,你不能!”
“这……”宝格楚一滞:“格格明鉴,卑下……卑下也不放心格格轻易尝试那狼桃,只卑下人笨,胆子也小,没想到进宫求助太后娘娘。只请好了大夫,采购了狼桃。想着亲自试过,叫大夫把脉证明其毒性后,格格自然望而生畏,不敢轻易尝试。”
如此,便既不背主,又不会让主子身陷危险。
不管当初什么理由,既然被派到了格格身边,做了她的侍卫。那么在调岗,或者被遣回之前,格格就是他的主子。以命相护,绝不背弃的主子!
只玩笑般地问了两句,结果却得到了这么个回答……
玉录玳怔愣许久,才一脸认真地看着宝格楚:“这次是我知道且深信你们所谓的狼桃无毒,还很营养好吃才如此坚持。下次……下次若因为的缘故,让自己陷入了险境。你记得能救就救,不能救远点跑着。”
“谁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没有谁需要为别人的错误结账!格格是人生父母养的,侍卫也是。”
一席话说得宝格楚心中惊涛骇浪,口中却言:“卑下谢格格体恤,但卑下从小所受的教育里只有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既然被太后娘娘派来保护格格,那格格就是卑下的主。若真有险境,卑下就算拼死也要救格格脱险。宁可卑下万箭穿心,也绝不伤格格一根汗毛!”
玉录玳:……就特别真诚,特别真诚地看着他,把信服度光环开到了极致。试图改变宝格楚这个愚忠想法,好叫他遇到危险的时候,能为自己多打算一点。
结果她这好话说了三千六,宝格楚自巍然不动。
玉录玳也只能挫败一笑,叫春花给他看赏。自己则亲手挑了一篮子红艳艳的西红柿,亲自送去东宫。
也是赶巧,太子妃正刚吐得昏天黑地,这会儿眼泪汪汪的被太子爷哄着。一听说玉录玳求见,胤礽简直如蒙大赦:“快请,快请,哎呀,我这正焦头烂额着,姨母可来了。快帮孤劝劝太子妃,这人是铁饭是钢。尤其她还一个人吃两人补的时候,不吃饭怎么行?”
一句话说得石氏炸毛:“爷一点也不体谅妾孕中艰难,是妾不想吃么?嘤嘤嘤,是妾根本就难以下咽!如果可以,妾比谁都希望自己壮得像头牛似的吃嘛嘛香,把孩子养得壮壮的,可……”
吃也吐,不吃也吐,把胆汁儿都要吐出来了,她也很痛苦啊!
“是是是!”胤礽嘴角一僵,随即熟练赔情:“孤的不是,孤的不是。太子妃莫哭,都是要当额娘的人了,得给小格格、小阿哥的树立个好榜样。再哭,再哭姨母可要笑你了。”
这一句,就顶得上前头十句。
叫石氏急忙忙拭去眼泪,分分钟正襟危坐,秒变回大气端庄的太子妃模样:“孕中失仪,叫姨母见笑了。”
“哪里哪里?”玉录玳摆手:“臣妇也是生养过的,岂不知这孕中艰难?尤其近日暑气正盛,本就让人多生焦躁。偏娘娘这身在孕中,所用还颇多禁忌。胃口不佳,也是有的。所以臣妇偶得美味,可不就巴巴地赶来献宝了?”
这话说的,不止石氏,连胤礽都被挑起几分兴趣了:“哦,不知姨母所献是何宝物?”
玉录玳笑眯眯按着篮子上的盖布:“天机不可泄露,泄露了就不灵了。殿下且容臣妇卖个关子,并借娘娘的小厨房一用。臣妇亲手烹制几道小菜,给娘娘下饭。”
胤礽跟石氏齐齐接话,一个说那就劳烦姨母,一个说那怎么好意思?
玉录玳都被引着往小厨房了,石氏还跟胤礽拧眉头:“姨母来者是客,怎好让她亲自下厨?太有失礼数,传出去不好听呢!”
胤礽只笑着安抚:“一来姨母不是外人,算不上是客。二来咱这毓庆宫严着呢,连个眼生的苍蝇都飞不进来,太子妃且放心。万一?万一也不怕!但凡贤妻能吃得香、睡得好,孤就是丢尽了脸面又何妨?”
“更别说大丈夫护妻爱子本就是分内之事,孤此番只会被朝野赞赏,何来嘲讽之说呢!”
就有,胤礽也相信没人敢笑话到他当面。
相敬如冰了整三年,石氏何曾被胤礽这么温柔小意地对待过?
当下心里一暖,仿佛冬日里怀抱了个炭盆似的。暖烘烘熏得她脸上发烧,都有些微微见汗。
一声吩咐下去,身边的宫女忙备水帮她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