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告白总是热烈而真诚,苏芙软糯着嗓子道:“大师兄,我可喜欢你了,我看你也是喜欢我的,要不你娶我吧?好不好?”
谭静柏眨了眨眼睛,他正要回话,经脉蓦然就纷乱起来,他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谭静柏眼神清明几分,他按住苏芙的肩膀,将人拉开些距离,望着苏芙的眼睛道:“小师妹,我修的是无情道。”
苏芙瞪大眼睛看着他,谭静柏不知是酒力上头,还是因为经脉纷乱,栽倒在桌子上,苏芙的酒一下子就醒了,她缓缓地站起身来,眼泪从眼眶里低落,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我知道了,”苏芙哽咽着,“我懂事的,那我不要了。”
她低声抽泣起来,在夜风中格外寥落,她捂着眼睛,极小声地不停道:“那我不要了,我不会再想了。”
第二日谭静柏酒醒,身边不见苏芙人影,桌子上只有一支散花彩蝶珐琅步摇,一问弟子,苏芙说家中有事,昨夜就披星戴月赶了回去,白鹤仙人也留不住,谭静柏隐约记得昨夜醉酒说了什么话,但是他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无妨,待苏芙再来时,问一问就知道了。
谁知苏芙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想去京都,可是又没有理由,崆峒派中杂务缠身,好在白鹤仙人会派他出去办事,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每到一个地方,就去当地最大的茶馆坐一坐,听往来行人高谈阔论,他听到苏芙在宫宴上惊扰太后,听到苏芙名声落败,听到苏芙无人说亲,他心急如焚,不管不顾上了崆峒山,去向白鹤仙人求情。
白鹤仙人叹息道:“这都是命啊。”
接着,谭静柏快马加鞭,带着聘礼一路往京都赶去,在离京都还只有三日路程的时候,无意间听说,太后懿旨,将苏芙指给了逍遥王为侧妃。
谭静柏立在原处,如坠冰窟。
他本很少下山,消息闭塞,所得消息有的迟缓了几日,有的甚至迟缓了几个月,如今苏芙已满十七,嫁给了逍遥王君玥,成为了逍遥王的侧妃。
谭静柏在原地站了很久,他一个人去了京都,苏国公府中已经没了大小姐,而逍遥王府中多了一位苏侧妃。
谭静柏坐在茶楼上,看着逍遥王府朱门上的横匾,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他们终究是错过了。
有言道,西北有一山,名为崆峒,山上崆峒派乃道家大门,其掌门谭静柏又名虚静真君,世间唯一无情道大家,乃当朝皇后与逍遥王之师,领北渊国师之位,已是半仙之体,年近八十,外貌依旧如同十八少年郎,雪衣乌发,眉心点血,琥珀金眸,霞姿月韵。
青山绿水间,云雾飘渺,玉宇琼楼中有一白衣男子与一道袍老者相对而坐,持棋对弈。
老者捋着胡子,看着面前清雅男子,摇了摇头道:“贫道见真君时,贫道二十八,真君亦是二十八,如今贫道七十八,垂老矣,真君却一如当年,实在是叫人不由叹息。”
虚静真君面色冷淡,好似这世间不曾有事物能让他为之心乱,他持黑子道:“无情道所致,不必羡艳。”
“这无情道也是可惜了,多少人趋之若鹜,你却将秘籍一把火烧得干净,这要是被武林之人听说,还不扼腕长叹,恨不得将你这人扒皮抽骨,以解心头之恨。”
虚静真君琥珀色的眸子轻轻一动,里面仿佛有流光:“不是抄录给你了一份吗?”
老者咳嗽起来:“咳咳!那只是一半!无情道修行,一半是秘籍,一半需要上一代人亲口传授,只有秘籍又如何?再者修行无情道也是要看天赋的,普通人花上十年八年也摸不到门。”
虚静真君淡淡哼了一声,敲了敲棋盘,示意老者落子。
雕花木门外传来弟子的通报声,虚静真君手指一弹,门缓缓打开,弟子跪在门外,先是向真君行了一礼,随后道:“师尊,那位走了。”
虚静真君拿棋的手一抖,棋子落在棋盘上,在静谧的茶室内格外刺耳,老者眉头一挑,认识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过虚静真君如此失态。
真君挥手叫人下去,弟子行礼告退,门缓缓合上,老者好奇问道:“那位是哪位?”
虚静答:“无可奉告。”
老者哼了一声,随口道:“说起来你这人倒是幸运,有个好师妹,她女儿是皇后,儿子也封了王,连带着你也被封国师,皇帝见了你也让三分,那劳什子逍遥王,是叫君玥吧?好家伙,当年在你师妹六十大寿的时候举天下之力收集上好的珍珠,只为给她做寿礼,当真是奢靡!唉,这群不知人间疾苦的贵人,想想我那道观,都破得可以给乞丐当家了,他们怎么就不分点钱给我呢?”
虚静真君听了此言后稍愣,他近来总是做梦,梦到那人没有善终,国公府落败后,她入了青灯古寺,砍柴时失足落崖,尸骨无存。
他拼命地向她伸出手去,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他忙闭了闭眼睛,那只是梦,他未免太敏感了些。
老者还在那里喋喋不休,虚静知晓老者是随口抱怨,没有真的起心思,不然也不会三番五次拒绝虚静的支援,老者拍着桌子,义愤填膺道:“你也是,你们崆峒派怎么这么有钱?我听说真君您这么多年来一直暗中扶持邱家,怎么?你是看上他们家的姑娘了?”
虚静真君叹了一口气,被老友的神神叨叨弄得脑袋疼,曾几何时,他身边也有一个这样的人,总是不知疲惫地说着话,叽叽喳喳,跟一只小鸟一样。
“他们家有位小姐,曾经为崆峒付出过生命。”虚静真君无奈,“再者,我修的是无情道。”
老者促狭一笑:“我看不尽然吧?你房里不是一直放着一支散花彩蝶珐琅步摇吗?别告诉我那是你老娘留下来的。”
虚静真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是故人之物。”
老者冷不丁被这一眼看得后背一凉,乖觉地闭上嘴,没过一会儿,他又道:“方才的弟子,我看天赋不错,和你当年差不了多少,怎的没教他无情道?”
虚静真君持棋的手顿了顿,他慢慢地放下棋子,慢悠悠道:“入我门下时,我便说了,此生不教无情道,再者无情道本是逆天而行,修行之人无一坦途,多是含恨而终,世上的可怜人,还是少一个比较好。”
“若是天赋异禀,纵是不修无情道,勤勉修行,亦可大成,无情道不过是一个工具,用之,会被暗伤,不用之,不过是步伐慢一些。”
老者眯着眼睛:“你第一次说这么多话,怎么?是真的想起哪个人了吗?”
虚静真君没有回话,他调转视线,望向一边的茶几上,一支散花彩蝶珐琅步摇放在上面,珍珠流苏顺着桌沿垂下,静静地挂在那里。
他眉心的朱砂痣暗淡了一些,眸中金色涌动,他转头过来,只是点了点棋盘,淡淡道了一句:“该你了。”
第135章 【番外三】现代情缘
早上八点多, 阳光正好,窗外的马路上车水马龙,道路两边的树上停歇着麻雀, 这些灰棕色的小鸟在树枝上蹦来蹦去,叽叽喳喳唱着歌,楼下早餐铺子早就开业了,蒸笼盖子一揭开,包子花卷的香味飘飘摇摇, 一直吹上了十楼。
装修简约的卧室内,床上的女人睁开了眼, 她生得只是清秀,五官略有侵略性,但在她睁眼的那一瞬间, 那双眼睛里仿佛有万丈朝霞, 眼波一转,妩媚动人得令人心惊, 就像是上了颜色的美人图,一颦一笑都动人心弦。
女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身上带着成熟女人特有的迷人气质,她穿着一袭米白色的冰丝绸睡衣, 缓缓从床上坐起来, 脚踏在木地板上, 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 她在床上摸索,摸到了空调遥控器, 关了空调。
随着“滴”的一声提示音,屋外空调机的轰鸣声停止, 房间里恢复了平静,她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早上八点半。
正当她要放下手机,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皱着眉头,盯着来电显示看了半天,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该按哪一个键。
过了半分钟,她的手指终于按上了绿色的按钮,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一个带笑的女声:“苏主编,睡过头了?不是说好今天早点起床,开车去城东的粤式餐厅吃早茶吗?”
苏芙愣了半天,那边半天都没有听到苏芙说话,试探道:“主编?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帮你向总编请个假?”
苏芙咳嗽了一声:“不必了,再者我是副主编,你还是不要叫我主编,我没有不舒服,今儿起晚,时间多半来不及,实在是抱歉,我们明儿再约吧。”
那边噗呲一笑:“好好好,副主编!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在意过,说起来你怎么回事,怎么说话文绉绉的?”
“没什么,昨儿……昨天看了本古言,不由自主就学着里面说话。”苏芙站起来,在这熟悉又陌生的房间里转了一圈,拉开了柜门,“言言,你帮我跟主编说一声,我有点事,可能要迟到一会儿。”
商言乐了:“没问题!我给你带早餐?反正你是副主编,也没什么事情,待会儿来我们美术部吃早饭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