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芙忙打哈哈,半哄半骗得幼帝吃了东西,等人上床去睡了,才吹灭灯离开。
幼帝再怎样成熟稳重,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在外人面前肃穆庄重,一对上亲近的,小孩子的娇憨就流露出来,跟邻家的弟弟一样。
苏芙不由得担心徐懿起来,这么小的夫君,能保护好她吗?
苏芙回了青玉楼,抓来苏梓翼,问他那天裕华宫的情况,苏梓翼回想了一下道:“她宫中布置豪华,人气色不错,服侍她的人也很多,不过某觉得,那些人说是服侍,其实是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
“那你和她说了什么?”苏芙问道。
苏梓翼摇了摇头,苏芙惊讶道:“怎么,你没和她说话?”
苏梓翼低下头,睫毛轻轻颤抖着,随即他又抬起眼,方才一闪而过的脆弱好像是苏芙的错觉一样:“某不敢,怕打扰她,她身弱多病,心中藏不了事情,某一是怕她泄露,二是怕她为此忧心,还是等要动手的时候,再去说话吧。”
他调转视线,看着升腾的白色香烟,博山炉中的香料静静地燃烧着。
苏梓翼的声音很轻,和那缭绕的香烟一样:“其实某不想露面,往后余生,我们最好不要见面。”
苏芙被苏梓翼的情绪带偏了,她也跟着去看博山炉上的袅袅白烟,一直到博山炉中发出轻微的爆裂声了之后,她才回过神来。
东宫中灯火通明,太后一袭金色华服,挂着琉璃流苏的裙摆逶迤于地,她抚摸着自己手上的珐琅护甲,凤眼低垂,碎金流苏在她鬓角微微摇晃着,在灯火的照耀下,她的脸上忽明忽暗,表情也带上一丝诡异。
幼帝一进宫,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景象,他行了一礼,接着站起来问道:“母后叫儿臣来所为何事?”
太后凉凉地看了幼帝一眼,幼帝心中一阵翻滚,面上勉强维持着淡定,太后集威已久,幼帝有时候看到太后时,还是会心悸。
“皇帝最近,可是忙着做了不少事。”太后红唇微勾。
幼帝拱手:“儿臣是北渊之主,自当宵衣旰食,为国为民。”
“哀家看不是政事,是勾搭谋逆,举兵造反啊。”太后身子往前微倾。
幼帝右眉一挑:“母后此话是何意?儿臣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哀家如今才知道,秦王军中多智近妖的鹤玉君,就是那痴傻王爷君玥,若不是贾太守,哀家还要被蒙在鼓里呢,而他之所以如鱼得水,就是你给了他圣旨,让他打着你的名头去办事。”太后痛心疾首,她走下来,按住幼帝的肩膀,像是一个悉心教导,希望孩子浪子回头的母亲一样,“糊涂啊糊涂!你怨恨哀家不放权,你大可与哀家说,你为何要信一个外人,他真的打到京都了,这皇位还是你的么?再者哀家不放权,也是为了给你一些时间,你还小,怎么能担大任?”
幼帝不再虚与委蛇,他挣脱开太后的手,面无表情道:“既然不能继承大统,当初父皇遗诏为何写与朕?母后,你可不要忘了,后宫不得干政!你已经逾越了!”
太后从没有被幼帝顶撞过,她收回手,捏紧拳头,气得眼睛通红,她笑起来:“好好好!皇帝大了,有主见了,这是好事儿!来人啊,陛下发了癔症,需要静养,将陛下带回宫中,一月不得出门!”
立马有人上前来按住幼帝的肩膀,幼帝甩开一人的手,大喝一声:“放肆!”
几人畏惧龙威,不敢上前,幼帝直视太后,咬牙切齿道:“太后!朕是皇帝!你怎敢囚禁朕!”
太后气得发疯,压下脾气笑道:“陛下这是何话,哀家是为了陛下的身体着想。”接着她转向那几个宫人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送陛下回宫?耽误了陛下的治疗,你们砍十次头都赔不起!”
幼帝这次没有挣扎,他袖子一甩,冷冷丢下一句:“别碰朕,朕自己会走!”
这些人忙向幼帝行礼,就算宫中太后掌权,但幼帝毕竟是皇帝,是名义上北渊的君主,他们担当不起冲撞君主的罪名。
太后看着幼帝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已经失去了控制,一阵接着一阵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她不再多想,联系丞相准备军队迎战秦王军。
第130章 大结局(二) ...
苏芙往后院走,绕过九曲桥, 正见苏梓翼一袭莲青色长袍, 怀中抱着刀,靠在亭子前的柱子上, 微风掀起他的衣摆,坠着银边的丝绸轻扬, 像是鸟儿的翅膀。
苏芙停下脚步向他打了个招呼:“吃饭了吗?”
苏梓翼直接了断道:“我欠你一个人情,作为回报, 我帮你杀一个人。”
苏芙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无奈道:“杀人又不是杀鸡杀狗的, 你说的这么轻巧,人命可是很珍贵的, 我没有需要你帮忙杀的人,你手中人命不少, 猫儿见了你, 都要被你身上的萧杀之气吓跑了, 苏盟主, 看在咱们一个姓的份上,你听我一句劝, 早日止损,对你和你的后代都好。”
“我不打算娶妻生子,某这样的人,不会给人带来安稳喜乐的,”苏梓翼面无波澜, 他抽出一截刀,刀光如水,映照着湖中芙蕖,“杀太后,还是谁?”
“你若是真的有心,帮我把苏国公解决最好不过。”苏芙绕过苏梓翼,坐到石凳子上。
苏梓翼微愣:“你要杀你父亲?”
“父亲?”苏芙略带嘲讽地一笑,“他也配?若不是不想背上所谓的弑父的名头,我一回京都就会砍下他的脑袋。”
她想起王夫人,浑身都颤抖起来,她咬牙切齿道:“这样的人,直接一刀下去,都算是便宜他了。”
苏梓翼的惊讶只是一瞬,转而他坐到苏芙的对面,认真道:“你想要他在痛苦中死去,某有办法,王妃知道弥罗草吗?”
“自然是知道的。”苏芙点了点头,这不就是当年苏梓翼给徐懿父亲下的药吗?她一挑眉:“你想给苏国公用这个?”
苏梓翼颔首道:“弥罗草无色无味,下入饭食中立刻见效,中毒者病发如同风寒,但久治不愈,只要控制好计量,不出十日,便可以杀人于无形。”
苏芙一时间唏嘘不已,苏国公用弥罗草毒死胡皇后,如今自己又要被人用弥罗草毒杀,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她心里一点愧疚感都没有,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苏芙昨儿忽然想起来女主苏锦,不知道她这两年来过得如何,一问才知,苏锦已经和季乐晟定了亲,算了良辰吉日,正是十日后完婚。
若是在婚前苏国公重病或是去世,身为女儿,苏锦必须守孝三年,她一向经营自己的孝顺温和的形象,定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京都中许多双眼睛也不会允许她逃避,不知道季乐晟等不等得起。
夜色渐深,苏锦一袭雪白的纱裙,她坐在妆匣前,对着铜镜描眉梳妆,她的侍女新学了京都先下流行的晚妆,要给苏锦试一试,苏锦看着镜中美人,肤白胜雪,眉目如画,云鬓如烟,她发中点缀着素白的芙蕖玉簪,耳朵上坠着水滴状的青玉耳坠,面上的妆容淡得几乎看不出来,更显得她清丽脱俗,天然去修饰。
侍女见缝插针地溜须拍马道:“二小姐真是少见的美人,怪不得世子殿下非二小姐不娶呢。”
一边给苏锦收拾妆匣的侍女掩嘴一笑:“可不是吗?原本司天监给出的日子是下月十五,世子不同意,非要早些,硬是压着司天监的改了日子,世子殿下这般猴急,怕是对二小姐思之若狂。”
苏锦眼帘微垂,含羞带怯地柔声道:“嘘!莫要私下妄议世子,别让人听了去,笑我们沉不住气。”
先开始说话的那个侍女笑着谢罪,和另一个侍女对视了一眼,都偷偷笑完了眼。
苏锦稍稍抬起下巴,她心中喜悦不显于表,都只知道季乐晟是世子,却没人知道,他不仅是世子,还是南景国的皇子,更是景国众皇子中,最有可能得到太子之位的,她苏锦可不仅仅是世子妃,若是往后走,她登上皇后宝座也未尝不可。
苏锦眼波流转,瞥了一眼妆匣中的发饰,她看中了一支珍珠云纹的步摇,正要开口,一个粉衣侍女走进来,低声道:“二小姐,夫人来了。”
苏锦皱眉,已经入夜了,那个女人来做什么?
慕白在院子外站着,她久久不见人出来,心中烦闷,她是苏锦的亲生母亲,是苏国公的正妻,就算府中事务不在她手,她也是国公府现今的女主人,怎的见自己女儿,还要通报?她不像是苏锦的母亲,倒像是苏锦的仆人,比苏锦要矮上一个头。
她带来的侍女手一抖,灯笼摇晃了一下,险些把灯笼外罩着的纱布点燃,慕白一个耳光上去,她以前在青楼中,没少因为客人和秋娘打架,手劲不小,这一下打得侍女摔倒在地,侍女提着灯笼爬起来跪在地上,不停地请罪。
“望夫人海涵,奴婢提着灯,手有些酸,并不是故意扰了夫人兴致。”
慕白冷哼一声:“手酸?你才提了多长时间?本夫人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练舞往往是一个动作定上一炷香的时间,可从没有喊过酸累,依本夫人看,你才是夫人,不然怎的如此娇生惯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