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和音脸上的微妙神情当然逃不过庄沢的眼,从他掷出那枚黄豆,又故意装作不理她开始,便料到她会较真个没完。
其他的人顾不上看,只顾着同他较真,正好顺了他的意。
不过让她掉落于难堪中,却是他不想的。
一片嘈杂中,庄沢起身,朝她走去。
宁和音看到先前百般不理她的人走了过来,到了跟前朝她伸出看上去很安心的手,清隽漂亮的脸上噙着温润的笑意,两侧小梨涡仿佛盛了酒般醉人。
“头有些晕了?那先去歇——”
“不晕!”宁和音啪的一拍他的手,顺势站了起来,信誓旦旦,“我、可、以!”
庄沢:“你——”
“什么都别说!”宁和音打断道,“听我吟诗便是。”
宁和音缓缓扫了众人一圈,手摸到袖子里,猛地一抽……
抽出一块绣帕。
众人:“……”
这架势,拔刀呢?
宁和音一手攥着绣帕的一角,斜着缓缓遮住自己偷了些晕红的脸,最后水眸无限含情往庄沢扫过去,声音又甜又软,如同浸了蜂蜜的棉花糖。
“宴,太后,同夫君,喜不自胜。”
“诗会,同夫君,以豆传情。”
“同夫君,隔帕相对,恨不能无人。”
众人:“???”
“这!”安平郡主睁着眼骤然站起,“这算哪门子诗?况且就算诗,你这诗中——”
“我这诗中怎么了?”宁和音把帕子收起,脸上含情脉脉尽数消失,朝她翻了个大大白眼。
“有谁规定了?此次诗会诗作的体裁,只许五言七言?”
安平郡主还没回答,宁和音又问:“依次递减,难道我这首诗,做得不够工整?”
“你……”安平郡主涨红了脸,“你简直就是胡搅蛮缠!”
宁和音:“诗本来就是抒发情感之作,只要能够抒发情感,何必设那么多局限?若我们都被框死在局限中,那岂非是永远都创新不了?”
哼!
让黑子们闭嘴的最好办法,那就是——
自黑!
你自黑都到一种境界了,那黑子们自然再无可黑。
宁和音振振有词:“一来,我这创新的诗颇为工整,二来,我点明了此次寿宴主题,三来,我这诗极好的抒发了我心中的情感!”
她说完望向庄沢,望着他漆黑的眼,笑意盈盈道:“九千岁,你觉得我这诗,如何啊?”
她话刚说完庄沢便转身,只留给她一片翩然的衣角,接着他的声音沉沉响起:“能有如此开阔远见,借诗意抒发真情实感,以致让众人产生共鸣,臣甘拜下风,愿放弃资格。”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这九千岁,也太不要脸了些!
比他的夫人还不要脸啊!
宁和音心里哼一声,满意咧了咧嘴,别以为她没看到,某个人的耳朵根都红了。
太后僵持着连笑容都绽不住,不由得往皇上方向瞥了一眼:这……
季明殊隐隐咬着后槽牙,在心里盘算好了说辞,正欲开口,谁知道上座上的蠢女人,竟然迫于另一人的目光,已开口道:“九千岁此言,哀家深以为然,既然如此,那么今日诗会的魁首,便是九千岁夫人了,谁人还有意见?”
众人:谁敢有意见啊!
季明殊在心里骂了一万遍,蠢货,蠢货……
他那父皇为何要立这蠢货为后?
今日之事,由史官笔下记载,定是另一桩指鹿为马,历经千秋万载,后人看在眼里嘲笑的,只会是他这天子……
想到这里,季明殊藏于衣袖中的指尖,暗暗收紧。
诗会分出了胜负后,众人转移至投壶场地,而宁和音亦步亦趋跟上庄沢,小声笑眯眯对他道:“你耳朵好红啊……”
庄沢侧头淡然看了她眼,转过头去,“因你出糗,被气红了。”
“骗人!”宁和音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谁出糗了?你没看那个小郡主,被我怼到无话可说,是不是给你争光了?况且,你还夸我了呢!”
庄沢无可奈何:“他们都想看你出糗,是因能折损我颜面,我自然要维护于你。”
“一个劲就知道说我出糗出糗,其实我知道啊,我是故意那样的,我知道你会维护我,这样一来,他们弄巧成拙,尴尬的是他们……”宁和音闷闷不乐走上前去,走过他身边轻声道,“那我以后不借你的势了,再也不狐假虎威了,再也不会给你丢……”
话没说完她的手被拉住,庄沢快步上前用广袖挡住他们的脸,极轻极快,如蜻蜓点水般在她脸上啄了一口。
温软的触感停留在脸颊,话语如柳絮撩拨过耳畔。
“日后多丢点人,我喜欢。”
第30章
“你说的!”
被亲完后顶着红红的脸颊,宁和音兴高采烈地说。
庄沢没从她话里听出来什么意思,可很快他就知道了。
投壶时,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只有她,用箭矢在地面画了两颗桃心。
据她说,那叫桃心,两颗重叠在一起,一颗写着他名字,另一颗则是她。
一支羽箭从两颗桃心中穿过,宁和音道:“这代表我和夫君,被牢牢拴在一起。”
众人哗然。
蹴鞠时,宁和音建议两两一对,叉着腰振振有词道:“自然是我和夫君一队了,若是我和其他男人,那夫君会生气的。”
比赛时宁和音抱紧球不撒手,庄沢就慢悠悠在她身边跟着,没人敢上前来碰,宁和音抱着球放到球门前,最后再喜滋滋拉过庄沢,“夫君,你来射球。”
庄沢脚微抬,把球踢进去,宁和音连忙啪啪啪拍掌,“夫君,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众人:“……”
还有没有一点游戏体验了?
其他人的脸色沉到了极点,看着那对夫妻俩接受赏赐,九千岁夫人还特意强调:“一定要成双成对的,成双成对才寓意好。”
太后看上去心痛不已,道:“既然如此,哀家只能把哀家最看重的两样宝贝,拿出来了。”
宁和音伸长脖子等着那两个宝贝是啥,没想到左等右等,等到了两个穿着粉裙的娇俏小美人,她们俩的姿色各有千秋,外边罩了一层薄薄的白纱,引人想入非非。
宁和音:“?”
就这?
太后缓缓道:“她们俩跟在我身边多年,那是哀家最为看重的人,说是哀家的心头宝贝,也不为过,由她们两人到九千府前伺候,可替九千岁夫人分担不少的忧愁。”
宁和音转头看向旁边庄沢,他道:“既是太后美意,还不快谢过?”
宁和音笑得比哭还难看,整这么两个闹心货放在府里,比十个陆云轻都还可怕。
晚宴时,这两名美人便一左一右服侍她,晚宴后,她好不容易摆脱她们去找庄沢,最后在太后寝宫外找到了他。
宁和音赶紧俯身蹲在草丛后,扒开一点草偷偷往外看,太后已经退下那身红黑礼服,跟庄沢两个人正在说着点什么。
冷不防的,肩膀被人一拍。
宁和音吓得连忙往后看,却看见季明淮臭着的脸。
宁和音:“……能不能别神出鬼没的,你想把人吓成鬼啊?”
季明淮道:“本王有样东西要给你。”
宁和音下意识伸手往头上一摸,才想起来头上的金步摇,早就被庄沢被没收了。
于是那句你早给过我东西了,没好意思说出来。
季明淮往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张薄薄的纸,交到她面前,“这是你的卖身契,画押按了血印的。”
宁和音伸手去接,季明淮刚好躲过,“想拿回去,还得答应本王个条件。”
“那我不要了!”宁和音直接道。
不就一卖身契?
就算她卖身契在他手里,她的身份变了,季明淮敢找上门来吗?
白日里还不是怂得跟什……
“本王的条件很简单,那就是你……”季明淮望了不远处的两个人一眼,快速接上道,“不要对他付出真心。”
宁和音千算万算,没算到条件是这。
“他的城府之深,不是你能想象的,你知道吗?”
季明淮一副我为你好的语气,伸手夹着她下巴把她脸扳了扳,借着月色一看,继续道:“你看你,又不是特别好看的姑娘,他凭什么对你念念不忘?就算一时新鲜,等到那股新鲜劲过,你看你下场会如何?”
宁和音把他手打开,“你别跟我说这些。”
反正她听了,也就是当个屁放了。
“他在初进宫时,服侍过宫里多少妃子,你能知道吗?那些妃子常年得不到先皇滋润,见了面目俊俏的小太监,自然是留在身边好好疼爱一番。”
季明淮说着又望了远处两人一眼,“不然你以为,他是如何凭着短短十年时间,便成为了九千岁,拥有现在的一切?”
“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宁和音的笑带上讥讽,“你只会在背地里诋毁人,却不敢当面去对质,这难道就是一派王爷的作风?”
“你……”季明淮的脸色更冷,把卖身契往她怀里一塞,“信不信由你!反正本王亲眼见过,太后还是淑妃时,便与他在床帏间极尽缠绵,不知道有多么不堪入目,不若他为何现在,还要时常与太后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