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连鸽子的便宜也要占?殿下您实在太……太没下限!
趁鸽子直挺挺躺卧,夏暄快速固定竹筒,随即走到窗前,不顾“它”怪声怪气,双手往上一送。
晴容被抛向半空,只等坠地后惊醒在床,这任务便可交由鸽子本鸽完成,然而翅膀本能扇动,竟带动她飞上了屋檐。
欸?她会飞了?她居然会飞了?
突如其来的痛快和兴奋,冲刷掉心中惊惶。
她快速挥动翅膀,直闯云霄,追随着另一只鸽子盘旋于空中。
夜色浓如墨染,山风呼啸,风摇树影,簌簌作响,十里楼阁华灯璀璨,美好如梦。
风在翅膀下滑过,一览众生之感油然而生。
当了那么多次的禽类,这回最值!最爽!先不管太子的信,爽完再考虑!
她不停拍打羽翼,享受飞翔的自由,绕行宫上方一周后,猛然警醒。
遭了!关键并非会不会飞,是目的地何在?送的是机密还是情书?
殿下好歹跟她“咕”一声,明言去哪儿呀!最好当然是再画个地图……
眼看另一鸽子展翅往南,她想着返回原处,装作不适,等太子“另请高明”。
偏生行宫各处亭台外观相仿,她徘徊好一阵,寻不着太子和甘棠,又恐信件误落旁人之手,只好朝着夜幕下渐远的黑点,努力南飞。
她忧心忡忡,一会儿担心被夜间出没的山野猛禽抓了去,一会儿又怕被人用箭射下来烤了吃……直至目睹京城万家灯火,才稍觉心安。
“前辈鸽子”直飞皇宫外五里处的华丽府邸,依稀是太子的东府。
晴容直觉不可能两只鸽子同往一处,疑心自己另有任务,决定折返回行宫。
俯瞰京中夜市、房舍、官邸,隐约瞄见城西与城北交界处的赤月行馆,她有心了解留守的桑柔能否稳住局面,又想观察菀柳有没有埋下别的隐患,干脆收拢羽翼谨慎落在卧房屋脊上。
环顾雅洁院落,轻嗅疏淡返梅魂香,晴容·鸽子因归来而激动溢出“咕咕咕”声。
她正准备飞向仆役居所觅食,骤闻南面轻微瓦片晃动声,转眼已见一只球状三花猫“滚”上屋顶,嘴巴翕张,喷出“喀喀”怪声,乃捕捉猎物的前兆。
是妙妙!可这下“不妙”啊!
虽说妙妙圆嘟嘟的,在猫中属于笨拙的类型,但对付她这“弱鸽”,绰绰有余!
万一……太子殿下的信鸽死在行馆,手书公诸于众,将引发何种后果,不堪设想!
她爪子来回往踱步,举翼而展。
妙妙碧绿猫眼如琉璃珠子,前爪磨蹭,似乎算准“鸽子”凌空扑飞的角度和高度,弓身向她窜来!
没想到,晴容·新手鸽太过迟钝,面对“巨猫”伏击,毫无反应;妙妙扑了个空,骨碌碌从屋顶半滑半滚,“叭唧”砸落在地,狼狈万分。
晴容歪着脑袋确认它没伤着,当即振翅滑向后花园,站在余家叔侄的墙头。
夜已深沉,房宅无灯无烛,想必两人已歇下。
晴容轻巧落入院内,意欲寻口水喝,顺便填饱肚子再飞回去。
转悠须臾,昏暗处忽地响起古怪摩擦声响。
她循声望去,只见角落大盆前那株形态奇特、树冠如伞的树苗下,立着一名瘦削青年。
他灰衫朴素,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端着银勺,在树皮上刮下斑驳的血红色汁液,随后喂入口中。
晴容收到了惊吓。
余家公子发什么疯!大半夜不睡觉,跑去取怪树汁而饮?吓死鸽子了!
余晞临有所觉察,蓦然回首,俊朗容色惨白,薄唇沾染猩红,教人望之生畏。
他桃花眼半眯,惊奇端量她这位不速之客。
晴容被他盯得心下怵然,犹豫着是否该换个地儿,假装从未曾来过,也没窥见他的奇诡癖好。
却见他目露惊奇,一瘸一拐上前,以虔诚而敬仰的口吻试探:“请问……是先生大驾光临?”
晴容目瞪鸽呆。
“……咕?”
作者有话要说: 驸马:殿下学坏了,唔……
鱼丽:小公主学坏了,哼!
妙妙:鸽子学坏了~喵呜!
晴容:余公子……大概也是学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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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静谧庭院内, 一人一鸽相距丈余, 默然片晌。
月华薄如清霜, 驱不散夜色笼罩下的幽暗。
晴容既惊奇,又恐慌, 僵立原地,不敢动弹。
但大宣皇族曾有给动物封官的记录,贵族府邸中饲养的珍禽美兽偶有雅号或尊称,如尊鹤为“九皋处士”,称白鸥为“玄素先生”,唤犬为“守门使”,喊驴作“长耳公”……
即便尊贵如太子殿下,亦称相伴多年的大橘猫作“金丝虎”, 喊鹦鹉“辩哥”。
依照余晞临国舅大公子的身份,上马能安疆,下马能诗文, 闲来养只鸽子, 尊其为先生, 好像也说得过去。
兴许夜间见“似曾相识鸽归来”, 认错鸽子?
晴容一度不喜他的冷漠孤傲,但今日从太子口中得悉他过往,从才华横溢的俊雅少爷、与未婚妻情谊浓厚的准驸马, 一夜间家破人亡,钱财散尽,沦为残疾。
她总算理解, 为何夏皙对他仍念念不忘,处心积虑帮助他,而他却选择敬而远之,不理不睬。
——夏皙相信舅舅所为乃遭人陷害,更知表哥受尽折磨、冤屈难伸,数年来,她对他爱意未减,怜惜更增;但在余晞临心目中,前太子和先皇后之死,确因父亲所致,兼之夏暄表现出漠不关心、夏皙另嫁齐家……深情厚意不复存在。
对于余晞临,晴容不仅心怀怜惜,更敬重他明知自身不过为余家养子,遭逢变故,沦落至此,仍拖着残破之躯,毅然返京,低调度日,静待翻案时机。
身残,志仍坚,人死,情犹在,难能可贵。
今日中午,晴容于险境当头时答应帮助太子,一为秉持心中公义,二为赤月国挣一点功劳,三为助和她“惺惺相惜”的太子,四是冲着余家叔侄的情分和敬意。
此际午夜寂静,化作信鸽的她,初次目睹余晞临憔悴面庞上的笑意。
那份欣然和信赖,足以令她忽略其反常言行的可怖。
她不忍振翅飞离,伤了他本就脆弱易碎的心,决意停留多一阵,助他排遣病中寂寞。
哪怕无法出言安抚,亦可听他诉两句苦,为他解一丝闷。
为掩护脚上的小竹筒,晴容·鸽子缓缓“蹲坐”而下,形成类似孵蛋的姿态。
此举无疑鼓舞了余晞临,他拄杖靠近,拍了拍衣袍,擦掉嘴上树汁,略微一揖。
“月余不见先生,很是挂怀,很是忧心。”
晴容:“咕咕咕。”
——我在说啥,我也不知道。
“晞临腿伤大好,已无须借助轮椅,可惜下雨天还是……会隐隐发酸。”
他苦笑挪步,转头细察屋内动静,确认叔父未醒,复问:“费时半年精制的药丸,似乎未能起效,兴许方法不对,或我体质承受不住……怕是浪费了先生一番心血。”
这下轮到晴容懵了。
与小动物闲聊的憨傻之举,她和太子都没少干过;但对鸽子说,“浪费你心血”,未免太过诡异。
难不成……药丸是用鸽子蛋或鸽子血做的?
她暗觉事情没想象中简单,下意识一哆嗦,退开半尺。
余晞临始觉此鸽非彼鸽,面露失落;再观其爪上绑有异物,当即伸手去抓。
晴容自是容不得太子书信落入他手,趁他腿脚不灵便,急忙扑腾着飞出院落。
她没敢回头去看余晞临的表情,只觉又困又累又饿,决定弄点吃食,等鸽子醒来,自行飞向目的地。
在此期间,她唯一能做的,是保护好密函,免得信息泄漏。
京中最安全又能提供食物的所在,莫过于太子东府。
晴容于空中回旋,飞过夜市刚散的长街,连绵十里的宫阙,稳稳落在东府栖鹤园内的眇云亭。
亭边灯点点,柔光描摹丹顶鹤们飘逸优雅、不染泥尘的身姿,或安然而歇,或振羽漫步,或顾影溪涧。
她看得入神,察觉后方脚步声,意欲飞离,已然太迟。
下一瞬间,双目睁开,她回到保翠山行宫的寝居,心跳狂烈,不单单为鸽子被抓,更因远处陡然响起的喧闹声。
“出什么事了?”她惊坐而起。
“回公主,像是别处宫殿走水!”外间轮值侍婢仓促奔入,“您要不……先避一避?”
晴容深知水火无情,顾不上担忧那只信鸽能否完成任务,慌忙下床披衣,指挥人员到空旷处静候。
仆役回报,起火处为乐云公主所居宫殿,火势不大,正在控制中。
她忧色更浓,命人速去问明情况,心下惴惴——这把火,即将向她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