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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穿成太子的小毛团 (容千丝)


  话音未落,院外一道魁梧灰影如苍鹰腾飞,破窗而入,眨眼工夫,从楼上提下来一素衣少女。
  盈盈不过十六七,体态纤柔,发髻蓬松,衣裙凌乱,一张俏生生的芙蓉脸既有惊吓,亦含愤怒。
  夏皙震悚且羞愤:“你!你为何在这儿!”
  “我……我在睡觉……咳咳……”
  晴容细想兄妹所谈,必然不愿为外人所知,正想谎称自己刚醒、半句未闻,岂料咳个不停。
  脸颊绯红,水眸绕雾,欲辩难言。
  太子刚柔并济的轮廓映入泪眼,远比梦中所见更英气俊朗。
  可那份陌生的端肃冷冽,堪比霜风冰雨,教她难以抑制地颤了颤。
  夏暄眼神锋锐如刀:“此为何人?胆敢窃密!”
  晴容咳出眼泪,遭他冷眼一扫,心下鄙夷:哼!昨晚还死缠烂打,现在倒摆架子了?
  一旁抹泪的夏皙总算从惊慌中抽离:“她、她是赤月国九公主,受我之邀……参加群芳宴,因身体不适,提前避席,想来……误入此阁。甘棠,还不放手?”
  唤名“甘棠”的蒙面护卫纹丝未动,直至太子略微颔首,才松开晴容的后领。
  晴容强忍憋屈和怒意,环视四周,惊觉院门紧闭,除健硕护卫,无别的仆役。
  她向来浅眠,入睡时不喜下人在侧服侍。但菀柳和鱼丽忠心耿耿,怎会放心离开那么久?难道被事情绊住了?
  忆起适才颜风荷的热切来得不自然,晴容心凉了半截:颜千金存心的!
  什么仇什么怨!居然设计陷害她!
  认定她是情敌,心怀恶意?在赤月行馆失了颜面,耿耿于怀?投壶输给她,一时义愤?
  但细究踏入东暖阁的情形,颜风荷言行不露痕迹,且真要追责,她大可说先入为主,误会此地是为病弱公主所备,且支开侍女忙活的借口,合情合理……
  想要揭露阴险狡诈者的真面目,绝非易事。除非……那人自露马脚。
  晴容摁下填膺之愤,悄然窥探天家兄妹的反应。
  夏皙似乎想圆场,但投向晴容的眼光难掩震怒,大抵正揣摩她获悉了多少隐私;而皇太子负手而立,星眸沉冷如冬夜平湖,天生好颜色,眉眼鼻唇时刻提醒晴容——她和他,曾无比贴近,呼吸相闻。
  她已分不清,被栽赃嫁祸和现实中与他碰面,哪个更难堪。
  静默良久,见这赤月国小公主既没为私闯暖阁而辩解,又不为窃听密谈而致歉,更无最基本的人臣之礼,夏暄薄唇扬起浅淡冷笑。
  “素闻九公主修身洁行、言必由绳墨,今日得见,教人‘大开眼界’!”
  晴容又不是傻子,当然明白他言语间极浓的讽刺意味。
  她在君父膝下虽不得宠,但绝不至受辱。
  来宣国后按捺小性子,谨言慎行,不论挑衅或讥讽,皆装作充耳不闻。
  可这一刻,竭力维持的雍容儒雅终究起了一丝裂缝。
  稍稍整顿衣裙,她收敛颓靡,双手交叠至腰侧,垂下眉眼,微微屈膝行礼。
  “贺若家小九,见过皇太子殿下,多有冒犯,恳请恕罪。”
  夏暄漠然回礼,正欲拂袖离去,不料她嫣然而笑,柔柔补了一句。
  “曾闻‘耳限于所闻,则夺其天聪;目限于所见,则夺其天明’。久闻皇太子殿下乃坐瞻百里的贤明储君,此番有幸拜识,方知此言不虚呀!”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这胆大包天的丫头是谁?
晴容:昨晚夜侍寝的胖狐狸(精)!
·
赤族:诛灭全族。
敬称问题,根据《称谓录.天子》中“唐代以后,惟太子、皇太后、皇后称‘殿下’”作了一点修改,算是私设,不考据哈!
耳限于所闻,则夺其天聪;目限于所见,则夺其天明。——明·王夫之
大意是:局限于亲耳所闻,亲眼所见,会失去天生的聪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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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疾风掠过,吹散晴容绵软的话音。
  夏皙尚未琢磨话中的弯弯绕绕,太子俊颜已蓦然变色。
  他冷眸斜睨这位语带嘲讽的异国公主,但见她褪尽先前狼狈,眉眼漫着笑意,亭亭立于金色阳光里,衣袂翩然,纤柔中暗藏英气。
  容姿风仪无可挑剔,不含半分小国臣民的畏怯瑟缩。
  夏暄唇畔弧度浅勾:“敢问九公主,‘被夺天聪天明者’,为何人?”
  “回殿下,自是限于所闻、限于所见之人。”
  晴容曾闻太子孤高冷傲、御下严苛,然而目睹他对弟弟语重心长的教诲,对枝上相思雀、夜间猫头鹰、怀中小奶猫、老猫金丝虎、胖狐狸的各种温柔相待……她有理由相信,眼前人绝非冷酷无情、杀伐狠戾的上位者。
  可她就是气不过,即便她自知没资格生他的气。
  夏暄由她不卑不亢的态度中寻获一丝微妙的娇嗔,却无从辨别因何而生——这小丫头……故意引他注意?
  正想试探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外头喧闹声起。
  夏暄深知这回没法再和妹妹深谈,也不便诘问远客,遂淡声道:“阿皙和我先行一步,九公主请自便。”
  晴容料想是避嫌,执礼退开,轻手轻脚返回二楼。
  从楼上雕花窗格往下看,依稀能看到颜风荷与两名将军府千金领着侍婢,捧来茶水等物企图靠近,遭暗处守卫挺身拦下。
  颜风荷一见天家兄妹现身,先是愣住,随即面露惧色:“太、太子殿下?”
  夏暄摆手示意余人免礼,淡淡瞥了她一眼,自顾和妹妹离开。
  颜风荷强颜欢笑,掩不住肩头细颤。
  晴容抬手轻捂跳动的心口,深深吸气,暗自思忖:若这姓的颜事前便知是太子驾临,设局让她偷听兄妹密议,岂会亲自带人闹事?
  对应方才的交谈,晴容不难猜出,夏皙虽已成亲,心中始终为“表哥”保留位置。
  而颜风荷将微恙的她诱骗至此院阁,应是误认为嘉月公主私会情郎,借她借此捉奸;或许担心她们联手掩盖,又装模作样以慰问病人之名来搅局。
  令联姻公主背负“言行放肆”的恶名,遭天家厌弃,更让夏皙沦为笑柄,一箭双雕!
  其心可诛。
  一盏茶后,晴容等来了鱼丽和菀柳,也等来了嘉月公主府的四名侍女。
  她心下清楚,夏皙不信任她,但宾客盈门,无暇详谈,只好先派心腹“照顾”她。
  ···
  傍晚,西郊花海次第亮起灯火,零星数点到漫山遍野。灯辉与粉花绿枝相映,织就千顷绚丽锦缎。
  夏暄被发现微服来访,索性亲手将最大那盏花灯悬挂至院外大树,以表对妹妹的祝福,才率领侍卫骑马离去。
  贵女们品尝百花美食,热切讨论太子对嘉月公主的百般宠溺,于艳羡钦佩声中提灯游花林,一派乐融融。
  颜风荷仓促辞别,换来夏皙意味深长的浅笑。
  晴容看在眼里,禁不住自嘲,居然被如此低劣的人用如此低劣的把戏给算计了。
  趁夏皙没拉自己作陪,她以养神为由,命侍女们退开,自行在石桥边寻了处灯火阑珊的角落,平定心绪。
  然则,没来得及寻思怎样逃避免未来小叔子撸秃,桥上三人缓步而近。
  其中一女子低声问:“哎呀!你们说,太子殿下神不知鬼不觉抵达公主别院,是否为了观察群芳宴上的千金们,好充盈东宫嫔御?”
  “说起东宫,太子该不会等大婚时才搬回去吧?事情过了整整三年,该避讳敬畏的,不都已经……?”
  “怕是自由惯了。当年总有传言说,燕王在府上满植奇花异草、养遍珍禽趣兽,玩物丧志,甘于当个闲散亲王。出了那桩事后,大伙儿方知,他确为龙驹凤雏,不过韬光养晦多年。”
  梨花树下的晴容听了个八成,猜想“那桩事”,必定和前太子之死,以及夏皙所提“赤族之罪”有关。
  她凝神屏息,轻挪至石桥侧暗影里,以防被人察觉。
  窃听罪名已扣在头上,不妨坐实,反正妄议储君的又不是她。
  姑娘们趁桥上无人,凭栏赏灯,闲扯间绕回最感兴趣的“太子妃之位”。
  “主馈东宫的人选,定为本朝专掌均衡者的千金。依照今日情形,外加嘉月公主的关系,陆家那位志在必得呢!”
  “是是是,方才殿下挂灯时,清漪姐姐还帮忙传了一下,脸红得呀!况且,陆次辅本是大将军的……”
  “嘘!哪来的大将军?那是罪人!还胡说!不要命了?”年纪稍长的女郎打断同伴。
  霎时间,唯剩夜风低徊,送来远处飘忽宴乐声。
  为缓和气氛,有人改口聊起今儿出尽风头的赤月国九公主。
  最初,三人纷纷赞赏晴容的美貌、得体、才气、脾性;当事人听闻,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子。
  奈何说着说着,她们开始同情晴容,为她的际遇而感叹。
  “离乡别井,千里迢迢送上京,原定的未婚夫却没了影儿。据说赵王与北冽谈茶马互市,很不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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