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林沐心问他。
“那，收钱是不是不行啊？”林小牛抬头看林沐心，眼里有点害怕，“收钱，怕是要被抓起来的，这是投机倒把！”
“不会的。”林沐心温声安慰他，心想这都快八零年了，还投机倒把？
南方那边人都在做生意，如火如荼的，林沐心家属于不偏南也不偏北的，虽没南方那样开放，但做生意的人，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了。
“再说，你挑着牛奶换馒头，就不是投机倒把了？”林沐心好笑的看着他。
林小牛脸都白了：“女菩萨，我真是鬼迷心窍骗了你鸡蛋，您可千万别告我啊！”
“好了好了。”林沐心挥挥手，“赶紧的，这生意你做不做？”
林小牛低头琢磨去了。
林沐心不吵他，自己去厨房看。一屉红糖糕大概一个盘子大小，林茂国拿了把洗干净的竹尺子，精确到毫米的切糕。一块切做八块，林茂国还拿称量过了，大概得有二两一块。
每一块中间都点了一颗红枣，还撒了芝麻，力求卖相好看。
方晓梅则把每一块都用干净漂亮的竹叶子裹到中段，再拿细棉线绑着以免松开。
这么一来，看上去就十分精致
，是个得花钱的模样了。
绑好了，就放进垫了干净棉布的小篮子，外面包着棉被保温。
过了会儿林沐心又出去，小牛已经站起来等着了。
林沐心就知道他不会拒绝，道：“你现在跑回去，拿你家户口来押我这儿。”
小牛二话不说，担子也不要了，拔腿就跑。他自己心里也知道，不押着点东西，林沐心是不会把货交给他的。
能拿两成，就是一块糕他能拿两钱的红糖，四钱精面粉，或者一厘钱！
半小时后，小牛气喘吁吁跑回来了。
户口本交到林沐心手上，林沐心一看，只有他和他爷爷。
没有多说，林沐心把户口封了起来：“以后咱们生意做大了，就还给你。”
“好！”小牛喊得特别响亮。
林沐心把一个大篮子交给他，十屉糕得有十几斤，林小牛提着完全不费力，担上他的担子就兴高采烈要出去。林沐心又给了他一把小称，一把小刀。
“有人要尝，你就切一小块给他。每天晚上七点，你来我这儿点数，多少红糖多少精面多少钱，一一对上了。每天你可以拿一块做样品给人尝尝，这块算我的。”
林小牛激动点头，都答应下来。
他走了，方晓梅赶紧出来，小声问女儿：“能成不？”
“肯定能。”林沐心安慰她，“林小牛的牛奶都能卖出去，为啥我们的红糖糕不行？”
“那万一不成……”方晓梅依旧很担心。
“没事，章豫哥说了，那些钱算他投资，不着急咱们还。”林沐心说完，心里发虚。
能劝动他们答应做生意已经很艰难了，林沐心不想在这倒下。其实材料都是问系统兑来的，为了不让爸妈起疑，她说是章豫借的钱，去别的村挨家挨户搜来的东西。
章豫这都好几天不见人，也不知道忙什么，林沐心便找他背了个锅。
就在此时，院子门又被敲响：“林伯！”
章豫的声音！
林沐心欲哭无泪，心道撒谎果然要遭雷劈。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去看。
章豫带了个大草帽，一副下地的打扮，整个人都黑了好几圈。一见到林沐心，便笑出八颗白牙：“你今天不上课？”
“正好，走走，”林沐心推着他，
“我有点事找你帮忙。”
“什么事儿？”章豫被推着走，返头看她。
林沐心推着章豫走远了，又把他按在原地：“你在这儿等我！”
“哦。”章豫站着不动了。
她又一阵风似的卷回了家，提了个小篮子，一阵风似的卷出来：“走，咱们去镇上。”
……
晌午不到饭点儿，张正已经在国营饭店后厨，拿着刀练菜案功夫了。
一旁，一个大肚高壮的凶面男人看着他切萝卜丝儿，时不时指点两句。
张正是两三个月前摸到这儿的，那时候国营饭店正好饭点儿，忙得很。帮厨从后门出来倒了垃圾，回去忘了关后门。
饿着肚子的张正就跟了进去，本想偷点东西果腹，却被大师傅切菜的模样给迷住了。
刀那么快，丝儿切得和头发一样细。那么重的锅，大师傅颠起来，那是想叫锅里菜颠成什么样模样，那菜就要成什么模样。
最厉害的还是大师傅的面点手艺，张正看着就觉得，这哪里是揉面做面点啊，那比魔术也不遑多让了。
于是张正就这么留了下来。
林沐心提着小篮子在国营饭店门口跳下车。店里没人，不到饭点儿不供应。
她直接走了进去，甜甜地喊了一声那昏昏欲睡的营业员：“姐姐！”
这营业员就是上次和林爱国大战三百回合的，一下被林沐心惊醒，她却没不耐烦，反倒对林沐心笑了一笑：“你咋又来了？看你干弟？”
“嗯！姐姐帮我喊他一下。”林沐心从篮子里拿出一块红糖糕递给她，“家里刚做的，姐姐尝尝！”
“哎呦……”营业员一闻那味道就知道是好东西，眼都笑没了，接过来就起身去后厨给她喊张正去。
第12章
不一会儿张正出来了，见是林沐心，眼中的警惕才放了下来，只是依旧不是很开心的样子，问：“你怎么来了。”
这几天林沐心每天都跟着他过来，一来二去，张正就熟悉了她。
不仅仅是张正，连服务员和后厨几个厨师也熟悉了她。
“来看看不行？”林沐心嗔他，把篮子递给他，“你去问问掌厨师傅，收不收你做学徒？”
张正警惕：“你告诉我妈了？”
“没有啊。”林沐心眨巴着眼睛，满脸诚恳。
此时章豫停好车进来，张正立刻对他说：“章大哥，林姐姐没告诉我妈吧？”
章豫被问得一愣，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可以做这个公正的判决人，便也一脸诚恳：“当然没有，你林姐姐哪里骗过你呢？”
林沐心窃笑。
她只是和张正他妈妈谈了一次心，张丽也说了，只要张正愿意给家里分担一点，那不做剃头师傅的学徒也行——之所以要做剃头师傅的学徒，那是因为每月都能拿补贴。
剃头师傅算是游脚商，给多少钱都是师傅说了算。
但是国营饭店是国有的，公家的。里面从大厨到服务员，拿的都是国家给的工资。那国家会开工资给张正吗？
张正这年纪都算是童工，哪里会有工资呢。
他自己也知道，所以没对张丽说过自己在饭店里，只是一味反抗母亲的决定。
“我做了个新的小玩意儿，你拿去给你师傅尝尝。”林沐心继续把篮子往他手里塞。
张正迟疑着拎着篮子进去，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也没揭开看。
等他进去了，章豫垮了笑，问：“你对他那么好干什么？他可比你小那么多。”
林沐心无语看他，斥道：“你脑子里想的什么？”
这就是生意，张丽卖了三个月的寿命给林沐心，林沐心就竭尽所能完成她的愿望。一篮子糕点算什么？张丽给的是三个月的命。
章豫笑了笑，他哪里不知道林沐心不可能是瞧上张正了，就故意这么问的。
上次他发现自己问出这种问题，林沐心就一脸无语凝噎的模样很是好玩，他就没事扯出来问问。
过了会儿，张正出
来了，身后还跟着高壮胖的大厨。
大厨出来先是打量了林沐心一下，才问她：“你做的？”
“嗯。”林沐心点头。
“也就那样。”大厨找了张椅子坐下，浑不在意的做出了点评。
“哈哈……”林沐心终于笑出了声，这个答案早在她意料中。红糖糕这种东西对没吃过什么甜的村里人来说，是好东西，但对于这种大厨来说，不过一个最普通的糕点罢了。
“不服气？”大厨瞥她。
“那倒没，我这的确是小玩意儿。”林沐心不骄不躁，答他，“就是想给您送个束脩，把张正这小子收了吧。”
“他做菜的确有天赋。”大厨皱起了乱七八糟，沾着油污的眉毛，“但是你也知道，咱们这都是公家的，我也不过是个拿工资的，定不下来。”
站在一旁听的张正急了：“我就每天来学下做菜就好！”
“不叫您为难，您要喜欢他，就教他点功夫，好叫以后有一门手艺可以吃饭罢了。我这也是替他母亲来的，本来他母亲是要他去跟着剃头师傅做学徒，只是张正这小子跑了，死活要跟着您。”林沐心又说。
大厨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这年头做师父的教手艺，贵在看徒弟爱不爱。不爱的，那手艺学得再精，也没有什么意思。
再说张正的确是有点天赋的，要真的让他去做剃头匠，大厨自己都于心不忍。
“也不要您给什么补贴，他马上就毕业了，来给您打打下手端茶送水都成，您看这管他三顿饭，成不？”林沐心又退了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