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糖圆儿趴在门框上,看着她说:“妈妈不让你用,收起来了。”
孟梨看着糖圆儿稍愣了愣,自然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顾慧娟连白面馒头都不让她吃,又怎么会让她用雪花膏这种东西?
在孟梨微微发愣的时候,程奶奶站到了门框里,低头看着糖圆儿问了句:“怎么了?”
糖圆儿直接往后仰头看向程奶奶,“他在找雪花膏,被妈妈收起来了。”
程奶奶对这种事完全不觉得惊讶,她不掺和人亲母子之间的事,只看向孟梨道:“吃饭吧。”
孟梨缓缓神,简简单单应了句,“哦,好。”
***
小孩子说不出什么具体的,糖圆儿只觉得孟梨醒来后变得没之前那么凶狠吓人。她现在不怎么怕孟梨,跪在小板凳上吃饭的时候,就看着孟梨问:“你怎么变娇气了?”
孟梨嘴里嚼着细面馒头,心情比昨晚好,看向糖圆儿,“嗯?”
糖圆儿夹一点咸菜放嘴里,“男的都不用雪花膏的。”
孟梨听懂了,咽下嘴里嚼碎的馒头,又低头喝了口稀饭,再看向糖圆儿,“这不是冬天干燥么,脸上干巴巴的,手一摸麻麻赖赖的,特别不舒服……”
糖圆目光一转看向程奶奶,又一句:“真个娇气呢!”
孟梨:“……”
程奶奶对孟离不大了解,自从顾慧娟嫁到他们程家以后,她也没和孟离真正相处过。
这孩子开始是不说话,后来是直接不回家。
对于孟离是什么性子,矫情不矫情娇气不娇气的,她还真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孩子脾气不好,还喜欢在外头惹事。
程奶奶不想多提雪花膏这一茬儿,免得这孩子心里更加不舒服,便岔开了话题问孟梨:“今天感觉身体怎么样?要是哪里还不自在,再去医院送给大夫瞧瞧去。”
孟梨咬着馒头摇头,“不用再看医生。”
饭后孟梨没有去医院看医生,也没有出门去,因为感觉身体还是有点虚。
现在外头那么冷,她还是在家养着比较好。
她不出门,每天白天,面对的自然也就是程奶奶和糖圆儿。程奶奶和糖圆儿也不会一直呆家里,总要出去串门遛弯。
所以很多时候,就孟梨自己一个人在家。
这个四合院儿里除了程家,东西屋还住了邵家和骆家,同龄人也不是没有。就是顾慧娟昨晚间絮叨时候说到的——骆永梅和邵军。
但在孟梨的记忆中,原身和这两个同龄人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大约是受了顾慧娟的影响,邵军和骆永梅从一开始就也瞧不起她,不爱跟她玩。
后来她混成了四九城的霸主,骆永梅和邵军更是躲着她。
偶尔在院子里碰了面,连声招呼都不会打。
既然如此,孟梨自然不会找他们去。
找了也是自讨没趣,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样自己一个人在家呆了两天,孟梨就有些受不了了,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痒。
这年份头上,宅家里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孟梨原本想着在家看书学习好了,虽然现在是寒假,但原身好歹也是个高三学生。但这个年代没有高考,根本没几个人认真学习,所以原身的书包里连一本书都没有。
没书可看没习可学,手里没有手机,家里没有电脑和电视,只有一个破半导体收音机,那也就只能照着镜子跟自己大眼瞪小眼了。
这样瞪下去,还不得把人给瞪疯了?
孟梨穿越前再是个安分又娇软的乖乖女,也过不了这样如牢狱般的日子。况且,这还不止枯燥如牢狱,亲妈和继父的脸色也一天赛一天的难看,好像在用表情撵她滚蛋。
孟梨靠在床头,无力地塌着肩膀,脑子里回想穿越这两天的一切,微微抿住嘴唇想——在程家这么呆下去,是要把人憋疯了的,要不然她就找找感觉,还找“自己”那帮兄弟去。
她在这个世界似乎没什么亲人,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也只有她那一帮兄弟对她好。
平日叫她“三爷”,走哪都捧着她。
想到这里,孟梨利索地从床上爬起来,到梳妆台的镜子前站定。
她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皮肤很白,眉眼细致鼻梁挺翘双唇软薄,她没有原身孟离身上那种狠戾和英飒,要不是皮肤经风略显粗糙和一头寸发,那便是水灵灵的美人儿一个。
她想着自己不能用这副软乎乎的气质去见兄弟们,于是盯着镜子先训练起自己的眼神。只要眼神足够不羁足够狠足够飒,那她就是孟离本离了。
练了一会眼神后,孟梨又开始对着镜子学着爆粗话。这些话都在她脑子里,倒也不必去向人请教。这身子还是孟离掌控的时候,就已经会了很多粗话。
孟梨凶着眼神,对着镜子清清嗓子,用食指点着镜子里的自己,正儿八经地横起来——
“孙贼,你丫犯什么照?你丫这是找抽呢?你满四九城打听打听去,谁不知道你孟三爷的名号?敢跟三爷面前儿耍狠,我看你是老母鸡给黄鼠狼拜年,活腻了!”
“孙贼,你是不服怎么呀?不服的话,三爷自己不必出手,派两个兄弟就叫你知道厉害!赶明儿别再在北京城叫爷瞧见你,否则见你一回抽你丫一回,保准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
孟梨正摸出了感觉,横得也正起劲,目光稍一瞥,忽又瞧见糖圆儿不声不响趴在门框上盯着她。这小丫头片子总是这样,这会儿她不吓一跳了,顺着感觉凶了糖圆儿一眼。
糖圆儿碰上了孟梨的眼神,有些害怕,头一缩便转身跑了。
孟梨有些得意,心想自己应该练得还不错。结果她还没得意完,就听到糖圆儿在门帘外喘哈哈地说:“奶奶,孟离真的疯了,这两天都没出门,现在对着镜子骂自个儿孙子呢!”
孟梨:“……”
☆、【005】
孟梨在镜子前练了两天,都是趁家里没人的时候。
两日后,孟梨觉得自己已经模仿出了原身的七分痞横气质,便打算出门透透气去。
甭管找不找兄弟,她不能一直这么憋着,已经快闷坏了。
对着镜子整理好身上的藏青色外褂儿,孟梨拿起房里樟木箱子上的羊剪绒皮帽戴上,对着镜子又整理了一会。迈步刚到当间儿打起了门帘,迎面又碰上了小不点糖圆儿。
糖圆儿穿得圆滚滚像个球,两边脸蛋上有着微微土气的红。
冬天风干风冷,都是叫吹的。
她碰上孟梨,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正好退下了门口的石阶。
并脚站定,她仰头歪着脑袋对孟梨说:“外头有几个人找你呢,都穿着军装。”
这个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原身那帮好哥们儿知道她醒了,所以来找他出去拔份儿。
刚好她也正想出去,也算是哥们心有灵犀了。
孟梨伸手落脚几步下了阶矶,随手胡乱摸一下糖圆儿的脑袋,便小跑起来往大杂院儿的大门上去。到了外头转脸往西一瞧,果然见得几个少年站在一起等她呢。
这几个少年个子都高,手长腿长,穿着颜色和制式不同的军装,头上戴着呢子军帽。四个人骑了三辆“二八”锰钢车,单脚落地,另脚踩踏板,不时勾着转一下,范儿特正。
有两个少年没坐在车上,也是站没个站相,松散中带着痞痞的味道。
嘴里叼着烟,烟雾一起来便把眼睛微眯起来。
这几个人往这胡同里一站,格外招摇刺眼。
孟梨想了想,永久牌二八锰钢车在这个时代属于稀罕物件,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军装又是此时最时髦的装束,所以她手下这几个兄弟此时的拉风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看到孟梨出了四合院儿的门,几个少年胳膊抬起冲她招了招手。
孟梨在看到这些少年的一瞬间,呼吸就不自觉紧了起来,连心跳也微微加速。
她穿越之前是再乖不过的女孩子,交好的朋友也都是女生,哪里和这些痞痞混混的人接触过,所以是真紧张。
转身往那几个少年面前走过去的时候,孟梨一边努力压着心跳,让自己忘掉自己穿越前的乖乖女形象,暗示自己现在就是孟离,一边努力调整着呼吸,让自己千万不能露怯。
身为这些人的老大,她怎么能露怯?!
她得痞!
得飒!
等孟梨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已经调整得七七八八了。她模仿着孟离的样子和说话语气,看着几个少年道:“我栽了你们人就没了,也不知道来看看我?”
卓西坐在自行车上,合一下身上的绿色马裤呢军大衣,笑着道:“知道三爷您在家憋得慌,这不是来了么?赶紧的,上车,哥们儿带你快活去。”
虽然此时胡同里没什么人,但他们堵在这里总归怪扎眼。
孟梨没多犹豫,直接过去卓西身后,跳上他的自行车后座,随他们载着出胡同去。
胡同里空荡荡的,三辆自行车并排往前。
卓西微微往后侧头,问孟梨:“三爷,你怎么没把军装穿出来?”
孟梨是故意没穿军装出来,身上就穿了土旧的褂子和裤子。她对这个世界有基本认知,知道穿军装出来就是故意出风头,免不了会惹事,说不定还要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