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一闭眼, 就能看见梦中的场景,那般浓烈的血色,刺眼也刺心。
如同心脏被长满了尖刺的荆棘捆绑束缚, 摆脱不得, 随着呼吸间的跳动而传来间歇性尖锐的刺痛。
其实她这会已经清醒了几分, 也理清了思绪。
书中并未说此帕是来自何人, 按捺住冷不丁泛起的酸溜溜醋意,她也不得不承认,没准是别的小娘子呢。
毕竟在书里,苏家落败的关键、那封伪造的书信已经被她毁掉, 而且现在苏家是站到了秦王的船上,没道理苏六郎还会出事。
但若是让她单单在洛京里,什么也不做,一味地坐等着苏六郎归来,那只怕是她这段时间都睡不好觉了。
与其如此,不如让她去边关亲眼看着苏六郎归来。
说起来,她穿来了大昭数年,竟是从未离开过洛京。
虽然她从前也不是个旅游达人,但是出于种种原因也去过不少城市。
旅途虽是疲累,也能见到许多未曾见过的风景,也算是有趣。
所以,她此去不仅是为了苏六郎,也是为了出门逛逛,她这般说服着自己。
她才不只是,单单为了一回噩梦,就眼巴巴地跑那么远去见他的。
嗯,事实就是如此,王沅心内连连点头。
又糊弄了几句,打发走了阿颜,她躺在榻上开始盘算起出远门的说辞和需要准备些什么。
等心里的盘算有了个七七八八,她才阖上眼,强行驱赶走画面打算入睡。
可惜一直翻来覆去,耗了整个后半夜,最终也没睡着。等到天将将亮,好不容易来了丝困意,又要去老夫人那里请安。
王沅叹了口气,强打着精神起来,坐到了妆台前,幽幽地说了句:“阿颜可得多施些脂粉,把眼下的青黑替我遮上。”
同样顶着黑眼圈的阿颜忍住了张口欲出的哈欠,应声保证道:“郡主且放心,婢子何时失手过。”
等到她出门请安时,细细涂抹的脂粉已经基本上遮住了脸上的疲倦困乏,打眼望去,又是精神奕奕的小娘子一枚。
可等坐到肩舆上的时候,她就开始拿帕子往脸上擦拭,着重照顾了眼睛一圈。
干干的帕子擦得她眼圈青黑泛红,可脸上残留的脂粉又证实了,小娘子出门前确实仔细妆扮过。
如此,一位辗转难眠又强打起精神,试图遮掩一二的小娘子形象,就刻画成功了。
王沅在心里也给自己点了个赞。
如今王元娘已经被禁了足,早食一起用的也就她与老夫人,王三郎三人。
待她在自己的席位坐定,趁着还没有上饭食,她看了看沉默的另外两位,就对着上首的老夫人温声道:“大母,儿昨夜有一梦。”
虽是有些意外她突然搭话,老夫人仍是很给面子地回应道:“阿沅梦着何事啊?”
阿沅居然会主动说些自己的事,倒是奇了,老夫人抬起头望着她,脸色和蔼了几分,连王三郎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儿梦见苏六郎有难,”王沅故意垂首,脸上显出痛苦神色来,“梦中所见,直如亲眼所见,着实触目惊心。”
她紧握着手中的杯盏,指尖都发了白,原本打算装模作样一番,再编排些话,好叫他们松口。
可自己话一出口,又勾起梦中所见的回忆,难免不忍心继续说下去,仿佛说了就有了几率成真。
小娘子欲言又止,可另外两人已经注意到她眼下的青黑和有些憔悴的面色,尤其是脸上还有脂粉的痕迹。
苏六郎去的是边关,稍加思索,两人也猜到阿沅所梦的大约是什么情形。
“阿沅,梦便是梦,苏寻舟定会平安归来的。”王三郎开口劝道。
“那阿沅打算如何?”老夫人倒是摸着了几分她的心思,毕竟这个孙女寻常不会说道这些小事,如今开了口,想来是有话要说。
难不成是要去寻些道观佛庙,为苏六郎祝祷一二?
“儿想,亲自去边关,寻苏六郎。”
既然装不下去,王沅索性直接说道开,她抬起头,将憔悴的面容露在两人面前。
她就是在赌,赌他们是否能有几分怜意,赌他们是否愿意帮忙遮掩一二。
若否,她便是自寻了别的法子,也是要去的。
此话一出,听得两位两人齐齐皱眉,简直是胡闹,这如何使得。
且不说边关遥远,如今虽是太平盛世,无甚么打家劫舍的歹人,到底一位小娘子上路也是不安全的。
“阿沅莫要胡闹。”老夫人皱着眉说道,“此去艰难,不是你小小年纪能设想到的。”
王三郎虽是没出声,脸上的神色也是赞同老夫人所言的。
很难说王沅是不是有些失落,但好在她原本也没报很大的希望,她站起身,走到堂下福身行礼。
“儿已是下定了决心,若是大母与阿耶不许,我便去求阿娘。便是阿娘也不准许,儿也是要去的。”
她半蹲着身,说完话就低下了头,打算最后再挣扎一下。
“阿沅怕不是昨日未休息好,说了胡话,”老夫人仍是不松口,笑话,若是王家的小娘子随随便便就往边关跑,那才真是奇事。
指望王家替她遮掩这条道果然是行不通,王沅也不气馁,也没反驳争辩。一会再去寻长公主试试,实在不行,她也还能再想别的法子。
可等她才出了院门,就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叫住:“阿沅。”
?难不成有转机,王沅转身行礼,恭敬唤了声:“阿耶。”
却是王三郎自后面追了上来,他原本跟老夫人一般心思,觉得王沅简直是胡闹,可看着她憔悴面容上的坚定神色,又觉得自己可能是拦不住她。
“若是长公主也不允,阿沅当如何?”他不说自己已经有点动摇,而是打算再试探一二。
就这?原来不是要来支持她的呀。
王沅有些无语,还是答道:“儿自去想法子,终归是要去的。”
具体法子她还没有想到,但是出门所需的路引她还是有自信能拿得到。
“若是阿沅答允我一事,阿耶就替你去劝说老夫人,如何?”王三郎笑了笑,这些时日一直笼罩着他的郁郁云雾也散了些。
这在王沅眼中简直不亚于他此刻头上多了金色发光的圆环,“阿耶请说。”
但凡她能,她就一定答允。
“阿耶想让你,去见见元娘。”
王三郎仰头望天,方才的一丝笑意消失无踪,“我并非想劝说你原谅元娘,届时我会在屏风后旁听。”
他语气漠然:“屋内明面上只有你与元娘二人,我不过是想知晓,她到底如何作想的。”
见王沅不答,他苦笑一声:“我知晓此事是强阿沅所难,又用出外之事与阿沅交易,着实过分。”
“可若不如此,我劝阿沅再见元娘一面,阿沅可会答应吗?”
那自然是不答应的,她又不是闲得发慌,为什么要去见一个对自己有着敌意的半疯之人。
方才不答应也只是被王三郎的偏心惊呆了,王元娘如此,他还是想在心里为她寻个借口,不过也可能只是想让自己心里好过些。
但是转念一想,这事对她可有可无,若是能换了王三郎的支持,倒也是值得的。
“那便请阿耶安排吧。”
王沅又行了个礼告退,就径直地往自己的肩舆走去,她要回去休息一会,然后开始收拾些自己想带上的东西。
毕竟出趟院门也挺不容易的,轻装简从是必要的,但有些体己的物件,还是带上会比较方便。
不过王三郎安排的倒是挺快的。
翌日一早,她正在和阿颜商量着此行换上男装出门大概会更方便些,就有婢女来禀告,说是郎主唤郡主午后未时三刻前去书房。
该来的总要来的,王沅默了一下,就让婢女先行回去,回复自己已经知晓此事。
一旁的阿颜已经得知内中实情,这会就掏出了她昨天找了许久的小匕首,硬是要王沅藏在袖间。
她对上次王元娘意图动手耿耿于怀,坚持道:“郡主还是拿着吧,防人之心不可无,大娘子现在说不准如何恨郡主呢。”
行叭,王沅把手掌长的小匕首放入了袖袋之中,伸手就能拿到,就打算这么去赴约。
出门时她还想着,速战速决,一会任由王元娘怎么说都当没听见,然后护着自己不吃亏便可。
毕竟只不过听个半疯之人叨叨一会,就能换了出门的通行条,也算是划算。
午后未时三刻。
王沅推门而入,此时的书房里果然空空荡荡的,她把阿颜留在了门口,以备有事,呼喊一声她便能听见。
不过也并不是真的没人,她刻意往屏风处望去,果然在缝隙里看见了一角衣袍,只是很不显眼罢了。
趁着王元娘还没有来,她打量了一下书房,发现就与自己上次来时几乎完全不同。
以前的荒废潮气一扫而空,桌上还添置了不少绘画的用具,想不到她这个便宜阿耶还有这爱好。
不过等她收回了目光,心下还是满意的,看来王三郎对那位也不是没有戒备,屋内尖锐的物件全然不见,也算是还考虑她这个闺女一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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