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移开蟒皮,再定睛去瞧,方才那刺目处渐隐,露出一场铜管。
方才的当当声,就是有人或什么东西敲击铜管,声音一路延续至此。
两人不解其意,再继续前行,那“当当”声便忽高、忽低、忽多、忽少的持续,极有节奏。
“暗号!”妙妙吃惊:“有人借铜管传信!”
萧定晔思忖道:“怪不得这地下甬道之人不得外出,却能按部就班继续行事。原来有人借用此办法通信,下达命令。”
他想起妙妙此前用“塞夫大人怀疑道士师兄泄露孩子消息”的事情诓骗那道士师兄,他着急的出了炼丹房,众人都以为他是要外出,未成想却只是回了一趟房中。
那师兄定然是靠这东西同地面上联系,为他自己洗脱嫌疑。
萧定晔现下想起来,自己大意了。
他进入道士师兄的房中时,只着急寻找大面上的蹊跷,却未关心墙面上的缝隙。
现下回想起来,就在床头附近,确然有比小指还细的一点缝隙。
那缝隙从外看不出什么,同宅子里常见的墙裂没什么不同。
可如若墙体里埋着鼓锤,在外用细金属棒探进去勾动那鼓锤,引得鼓锤的另一端敲打在这铜管上,就能对外传送消息。
两人顺着铜管的引导继续前进,待拐了个弯时,瞧见铜管附近的石壁上趴着条小蟒。
小蟒闻见血腥之气,攀爬着铜管,一溜烟消失不见。鳞片剐蹭着铜管声时,正好就发出了窸窣之声。
这就是窸窣声的来源。
继续前行,前方的恶臭味更重,地上的蟒皮也越来越多,可见前方才是巨蟒们平日盘亘最多之处。
萧定晔虽知妙妙的血能避万兽,他依然将她护在身后,低声道:“有我。”
她点点头,牵着他的手,跟在他身后继续前行。
将将拐了个弯,萧定晔立时护着她后退几步,已下意识贴在了墙上。
她只见他额上冷汗如豆,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她略略探出脑袋,登时觉着全身发麻。
前方地上、墙上、以及顶上的铜管,全是密密麻麻的巨蟒。
这些巨蟒不知发生了何事,仿佛进入了冬眠,一动不动。
即便她现下离它们如此的近,它们也没有被她的血吓跑。
她低声望着他:“怎么办?你抱着我跃过去?”
他虽受了伤,可只跃起一两丈是没有问题的。
他担心的是,一旦他跃动的声音或者气息惊动了这些蟒,上百条齐齐发动攻击,他二人哪里有命在。
他才被巨蟒缠的险些死去,他知道不考虑策略,只凭蛮力同巨蟒搏斗,从体力上完全不是蟒蛇的对手。
两个人正纠结间,顶处忽然发出一阵“轰轰”声,一道石窗打开,焦黄浓烟从石窗里滚滚而来。
那气息,妙妙熟悉。
如若吸上一口,便要短暂的失去本性,且忘记一段时间的记忆。
不能忘,这甬道里看到的一切,可能都是救出孩子们的关窍,她得死死记在心里。
她拉着萧定晔转身便跑。
然而人跑动的速度哪里能比的上烟尘滚动的速度。
那烟尘铺天盖地而来,连萧定晔手中燃烧的蛇皮都扑灭。
两人登时跌跌撞撞,腿脚一软,瘫倒在地。
过了半晌,有人语声从高处传来。
“师父请看,从昨日开始换了丹药配方,排出的烟雾能将蟒蛇迷晕,并不会再乱性发狂,一个个都睡的好好的。”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说的还是大晏话。
萧定晔迷迷糊糊想着,那道士师兄带着他和哈维熬煮炼制的丹药,果然不是为了长寿。
这烟尘,竟然也是有效用的。
妙妙那日不小心吸了一口烟,看起来只是这些人反复做实验的中间产物。
上方的谈话还在继续。
另一个苍老一些的大晏人道:“蟒蛇们昏睡的太久也不成,万神节上若迟迟唤不醒,却要耽搁大事。”
道士师兄便续道:“师父莫担心,徒儿让您亲眼看看效果。”
几息后,一片水雾从高处撒下。不多时,地上、墙上和攀在高处铜管上的巨蟒们缓缓扭动着身子,仿佛才从冬眠中醒了过来。
只过了一息,蟒蛇们便像受了惊,想要开始逃窜。
上方立时又喷出了浓烟,重新令巨蟒们“冬眠”了过去。
再一阵“轰轰”声后,烟尘停止。
上方苍老的声音道:“醒的太快也不成,要继续调整水里的配方。”
道士师兄应下,又探问道:“师父既然回来,今日送丹,依然由宫女去送,还是师父送?”
道士师父道:“我须得去见一见塞夫大人,看看他有何指示。我正好将丹药呈上去。”
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后,上方再没了声响。
甬道中寂静的仿佛坟墓。
数息之后,妙妙将刺进萧定晔腿上的金簪抽出来,她另一只手中重重握着的那把匕首也掉去了地上。
痛楚继续在伤处扩散。
她气若游丝道:“原来还有多一处排烟室。这烟,竟然也有大作用。你三哥行事,果然事无巨细,心思缜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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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到这里了,明天再见
第602章 吴金莲(加更)
烟雾缓缓散去,甬道里的人因痛而醒了神智。
周围漆黑一片,妙妙向萧定晔探出手,摸索着他:“你可还能起身?”
烟雾腾起时,她一时着急,一簪子戳向了身畔的萧定晔,也不知道伤的深浅。
萧定晔紧咬牙关不敢说话。
人身上何处最抵抗不了痛?作为逼供的老手,他心里明明白白。
那必然是腋下、指缝和腿内。
他想要倾国之力相娶之人,一簪子扎向他咯吱窝……他忽然想到了此前看过的一出戏。
戏里的三个主角,一个叫西门庆,一个叫潘金莲,一个叫武大郎。
他虽然是个九尺大汉,可此时无端端觉着自己像是姓武,他的媳妇儿姓潘,几丈外僵死的数百条蟒,都是西门庆。
若说妙妙的神智还有些被烟雾影响,萧定晔却完全没有。
非但没有,他的每一根汗毛都精神抖擞。
待一阵剧痛过了,他方轻启红唇,嘤咛了一句:“不痛,能起身……”
妙妙长吁一口气,释然道:“万幸万幸,没扎到你要害。”
她站起身,将他手臂绕到她肩膀,为了扛着他站起,使出吃乃的力气用她清瘦的、满是铮铮铁骨的肩头往萧定晔嫩润的腋下再一顶……
萧定晔痛的脑袋一迷糊,不由哆嗦着道:“娘子……我二弟回来,你告诉他,莫让他去打虎……”
妙妙登时一惊。
头顶那两个人方才不是说,烟尘再不会令人失智,只会昏迷?可为何萧定晔的大脑壳开始失智?
人类的脑花可比蟒大的多,连人都会因体质差异说胡话,蟒的小小脑花受到烟尘的巨大刺激,还不得全变白娘娘?
她立刻耸着肩头,扛着萧定晔登登后退了几步。
萧定晔又痛的一个激灵,终于咬紧牙关将手臂从她肩上挪下来,谢绝了她的美意:“我好的很,我自己能走。”
转而牵住了妙妙的手,确定她一时半刻不能再顺利掏簪子,方道:“看来这些巨蟒被迷晕,只有喷洒了药物才能醒。你莫怕,我想法子带你跃过去。”
他掏出火折子重新点燃蟒皮,交给妙妙:“拿着,抱紧我,闭眼莫看四周。”
妙妙哪里敢多看蟒,忙忙接过蟒皮,上前搂住他,紧紧闭着眼。
他环住她的腰,在心里暗暗运了一回气,陡的凌空跃起,试图穿越蟒阵。
他和妙妙这几日,身子都已大大透支,方才他又险些死了一回,已受了内伤。
他憋着一口气,跃出几丈远,原本觉着该过了蟒阵。借着扑簌火光看向地面,寻找落脚处时,心中大呼不妙。
这前方数丈的通道竟然都是蟒,除了大的,还有才出生不久的小蟒,皆僵睡在地面上,端地令人心惊。
心惊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要跃不过去了。
他提一口气,艰难往前一点。
再提一口气,再艰难往前一点。
眼看着才跃过了一半,他已然力竭,不由往下一坠……妙妙察觉出身子下坠,登时惊呼一声,身子用力挣扎,一双手不由自主上移,紧紧抓住了他腋下。
他只觉痛的一抖,不由往上一跃,力竭,再一坠。
妙妙又一声惊呼,双手一用力……萧定晔再一抖,挣扎着再一跃,力竭一坠……
惊呼,用力。
一抖,一跃,一坠。
再惊呼,再用力。
再一抖,再一跃,再一坠……
等他的潜能有了新的突破时,两个人也终于跃过了蟒阵,落到了地面上。
萧定晔想起了一句话:每一个成功男人背后,都有一个阴你的女人。
旅途继续往前。
眼前出现了一处岔道,各自通向两个方向,却各自有一扇铁门拦住了前路。
萧定晔抬手拭去额上冷汗,抬头望一望头顶的铜管延伸的方向,他立刻探出手捏住了左边铁门上的铜锁,一用力……铜锁纹丝未动。